“伏誅”二字出口，這死寂的朱雀大街上，人們這才意識到一件事，為他們請命的那位餘謙聖賢，死了！

    那一團血霧之下，屍骨無存。

    以東方樾為首的摘星閣弟子，看到眼前這一幕，心中悲愴的同時，卻也生出了一股憤然來。

    餘謙是進了宮門了，他也履行了自己的承諾，敲響了宮內的登聞鼓，那一百下聲聲悅耳。

    而人皇陛下給予他們的回應很快，也很簡單，那就是餘謙伏誅！

    給的理由很簡單，餘謙不是因為敲擊登聞鼓，也不是因為為民請命而死，他是因為擅闖宮門，而被誅殺。

    這一刻，哪怕是那些最底層的臣民，也都明白了這其中的含義。

    人皇需要他們的時候，他們是臣民，人皇不需要他們的時候，他們隻是一群螻蟻、人皇不需要聽他們的聲音，他們更不能去威脅人皇。

    這一刻，朱雀大街上的百姓徹骨心寒，那是一種以為自己得到了重視，卻被一巴掌打下深淵的寒冷。

    “朱雀大街自此刻開始，禁絕任何人踏足，限爾等一刻之內立即離去，否則，殺無赦！”

    老宮人平靜道。

    王釗從地上爬了起來，看著麵前消散一空，連骨頭渣滓都不剩下的餘謙，他的心中也莫名的生出了幾分寒意了來。

    這就是人皇陛下的雷霆手段。

    或許，這也是對陳念之當初在摘星閣那些話的回應，臣民永遠都隻是臣民，人皇絕不容許他們這些草芥來冒犯。

    王釗扭過頭，看了看城門口上的老宮人一揮手，宮內的禁衛門魚貫而出。

    在屠刀之下，恐懼終究還是占據心中的悲憤，朱雀大街的百姓們，作鳥獸散，自始至終，都沒有半點的停留。

    不到半刻的時間，朱雀大街上聚集的人群，很快便消散一空，隻剩下了摘星閣的弟子們，還傻愣愣的站著。

    他們心中憤然的同時，卻也心生一股莫名的寒意，這寒意並非是來自人皇，而是來自這些百姓。

    看著身後空蕩蕩的街道，無論是東方樾，還是薑歸荑，又或者是周戎與顧柏鬆，信仰都有些動搖了起來。

    作為摘星閣閣主的陳念之沒有來，餘謙為之獻出生命的百姓們，卻在短短的半刻時間裏，棄他而去。

    他們不經懷疑，餘謙院主為之獻出生命所作的事，到底值不值得。

    當王釗走來時，東方樾咬了咬牙，準備拚死一搏。

    作為一個神族，他不是為了人族，在他看來，此刻的人族，真是無藥可救，他隻是為了餘謙，為了那位先生的大義。

    “走吧！”

    王釗沒有對他們出手，反到是勸說道，“他要做的事，已經做完了，他自己選的路，也已經走完了，他沒有遺憾！”

    這或許是王釗，此生唯一一次對讀書人，生出這般的敬意來，而在此之前，書院那些讀書人，他是看不上的。

    “請容我，為先生收斂最後的衣物！”

    東方樾咬牙道。

    “請容吾等，為先生收斂最後的衣物！”

    顧柏鬆與周戎幾人同時說道。

    摘星閣最後的弟子，沒有選擇離開。

    王釗回頭看向城門口上的老宮人，但對方卻一言不發，意思已經很明白，既然是伏誅，那就是罪人。

    何能為罪人收斂衣物？

    不等王釗說話，老宮人的聲音再次傳來，道：“膽敢冒犯陛下，餘謙死不足惜，這宮門上的血跡，百日內不得擦拭，以儆效尤！”

    “嘶！”

    一口寒氣，薑歸荑差點拔劍衝過去。

    但還是被周戎攔下了：“留的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在王釗的勸說下，他們最終選擇了離去，隻是這一路走回時，卻沒有了來時的意氣風發，一個個都顯得失魂落魄。

    “結束了？”

    玄罡天師道內，青年人冷笑道，“除了餘謙，都是一群烏合之眾，隻是可惜了，他若是活著傳道，勢必能開出一脈來！”

    袁天罡也覺得可惜，餘謙的浩然正氣已經有了底色，假以時日，以此成聖都是有機會的。

    然而，卻這樣死在了人皇宮前，為了那不值一提的道，為了那些烏合之眾心中的願。

    “可惜，太可惜了。”

    老和尚眼中露出了幾分憐憫，但嘴角卻微微上揚起笑容來。

    五皇世族的老祖也都是沉默，人皇陛下的雷霆手段，不僅僅是在警告書院，同樣也是在警告他們。

    若敢再越雷池，他也是會掀桌子的。

    隻是此刻，薑太衍有些擔憂，擔憂陳念之會因為餘謙的死，而做出更過激的事情來。

    茶館。

    當老魚得知餘謙死後，將對麵的那一杯酒端起來，隨即倒在了地上：“先生走好，來日大事一成，我與先生黃泉路上舉杯痛飲！”

    “就這麽死了，是不是太可惜了，皇城內外，此刻皆是沉默！”

    來人說道。

    “沉默嗎？”

    老魚冷笑道，“餘謙不死，他們或許還能沉默，餘謙一死，他們便不能在沉默了，這位陛下壓製得住天下臣民的身，卻壓不住這天下臣民的心，這回他真的沒有多少日子了。”

    人皇宮。

    老宮人清理好了一切，來到了禦書房，此刻禦書房內寂靜無聲。

    “啟稟陛下，都辦好了！”

    老宮人說道。

    “他給你的東西呢？”

    中年人問道。

    老宮人立即恭恭敬敬的將玉簡呈了上去，隨即低著頭不發一言。

    中年人握著那玉簡卻沒有打開，沒由來的問了一句：“你覺得我錯了嘛？”

    “陛下不會錯！”

    老宮人斬釘截鐵的說道，“要錯，也是這天下人錯了，是餘謙錯了。”

    “既然我沒有錯，那為何會有這請命書？”

    中年人自嘲一聲，“看來，朕應該是錯了的。”

    老宮人一愣，不敢再回應。

    豈料下一刻，他手中的玉簡卻在瞬間化為了齏粉，他沒有看，也不必看。

    “我可以錯，但朕不能錯，要錯也是這天下人錯了！”

    中年人說道，“想讓朕乖乖的讓位，他們想的太美！”

    摘星閣！

    陳念之正盤坐著，當餘謙死後，他忽然感覺到一股熱浪襲來，隨即在他的麵前，匯聚出一團光。

    這光不斷的擴散，很快化作了一個人影，隨著光芒不斷的凝實，其五官也變得越來越清晰了。

    “這是哪裏？”

    光影化為人形，卻顯得神色蒼白。

    “摘星閣！”

    陳念之說道。

    “我沒死？”

    “你死了，至少現在你得死，不然，咱們那位陛下，一定會發瘋的！”

    陳念之冷笑道。

    “你為何有此等手段？是那張符籙！”

    餘謙看著自己身體完好，有些不可思議。

    他明明感覺到了死亡，也經曆了死亡，可他竟然沒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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