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送禮

字數:11848   加入書籤

A+A-




    冷雲終於遇到了一件舒心事,濕熱的天氣也變得沒有那麽難受了。
    他笑著對張仙姑和祝大說:“一起吃個便飯吧。來人,去告訴後邊兒,給他們安排住處。別處驛館了,人來人往的住得也不舒服。”
    張仙姑和祝大都笑著說:“那怎麽好意思呢”他們的腳上微微發力,好險當時就要站起來接受了。刺史府,住一晚也是一種新鮮的體驗,值得閑說吹牛一回。
    祝纓道:“還有些隨行的人在驛館,大人還記得我頭前說的同鄉會館的事兒麽我將人帶了來了,我不在,他們怕不叫驛館的人趕出來。一年不上一次州城的,還想出門逛逛瞧熱鬧、買新鮮東西,要住過來呢,又亂七八糟的,打攪府裏。不如還住在驛館。”
    冷雲道:“是這樣的麽”
    祝纓道:“我還得安頓他們,還得在州城些時日,大人有什麽事,隻管派人叫我過來不就行了”
    冷雲道:“好!哎,今天不談公事了,走,我為你們接風。”
    刺史府的飲食比縣衙要好太多,冷雲設宴也不同於祝纓在縣衙裏宴請鄉紳。鄉紳們幾人湊一桌,冷雲這兒一人一席,祝纓那兒有個雞鴨魚肉就能看得過去,冷雲這兒水陸珍饈流水般地送進來擺到食案上。
    祝大想給閨女應付個場麵,先拿酒敬冷雲:“托大人的福,咱們自打到了這兒,好幾年沒見著這些好東西啦!”
    張仙姑本來嫌他強出頭多事,想顯擺又顯擺不好,礙於場麵不好一把將他薅下來。等祝大說完,張仙姑也不吱聲了。在場的全都是從京城過來的人,連同陪客的薛、董幾位都是北方人,都被觸動了心腸。
    冷雲道:“唉,也就這樣了,比起京城可差遠啦,我想要的倒有一半兒尋不到的。”
    祝纓道:“有得有失,何必感歎咱們都已經到這兒了,就接著幹下去唄!就算想京城了,也不能灰溜溜地回吧那我可不願意。”
    東西祝纓都見過,她在京城也是見過世麵的人。自己雖窮卻掌著大理寺的錢袋子好幾年,自己品級不高,卻又見過侯府、王府的奢華。
    京城乃是全國珍奇雲集之地,不但有各地的金珠寶貝,也有各地的珍貴食材。祝家錢不多,吃的用的確實見過好的。
    到了福祿縣之後錢袋漸豐,這些東西卻少見了。
    可又怎麽樣呢
    祝纓一點也不在乎。
    “咱們可以耍光棍兒一走了之,但是能正大光明地離開,誰想氣概萬千地逃跑”
    這話說到了冷雲的心坎兒裏,他也是這麽個脾氣。他一拍桌子,道:“說的好!今天且放開了喝個痛快!明天你來,咱們好好籌劃籌劃。”
    祝纓不喝酒的,祝大跟他們一起喝,祝纓不時跟冷雲說幾句話,三言兩語從他的嘴裏套出來這回召自己過來確實是冷雲自己的主意。原因也就是他覺得魯刺史給他留了坑,坑就是那些賬目。薛先生沒有說謊。
    董先生無聲地歎氣,扯著身子與薛先生碰了個杯,回來繼續低頭吃菜。真是造孽,誰不給前任填窟窿呢冷雲接手的這個窟窿壓根兒就不算個事兒,窟窿背後的人,才是麻煩。冷雲卻認為州內的官員除了被抓到的那些,其他人都還不錯,起碼老實。
    如此東翁,幾位幕僚的心總在希望與絕望之間反複橫跳,心累得要命。
    薛先生看一眼祝纓,隻見她臉上帶著得體的淺笑,既不顯疏離又不帶諂媚,十分的親切可愛。想到之前想讓她寫個章程之類都被她給推了,這也不是盞省油的燈。難怪在大理寺的時候能夠應付得好冷雲。
    冷雲這樣,已經比較符合祝纓的預期了。她了解冷雲,也適應了冷雲的變化,將自己也擺到了一個合適的距離與冷雲聊天。
    冷雲道:“七郎在東宮也不舒坦,他還說想外放呢,我看就該讓他過來,你們兩個遇上了,看看能折騰出什麽來。”
    張仙姑心道:那可真是太好啦。
    祝纓道:“那我也隻是個縣令,還是離州城遠著呢,且得幹事。明天一早我便過來。”
    冷雲道:“好!哎,你那同鄉會館要怎麽弄有什麽難處就對我說。”
    祝纓道:“先找個合適的地方吧。”
    冷雲道:“你用它就賣橘子嗎”
    祝纓一看他的神情就知道他有話要講,問道:“大人的意思是”
    冷雲摸了摸下巴:“開到京城怎麽樣”
    祝纓有點小意外,她沒有想到冷雲會有這樣的念頭,麵上不動聲色,問道:“大人怎麽有了這樣的想法”
    “方便啊。”
    祝纓心道:他倒不是什麽都不想,也能想著點東西。
    冷雲越說越覺得自己這個主意很棒:“在京城設一個吧!往後有什麽小事兒,也不必要用驛路了,那個也太麻煩了。再有,哦,采買些東西也方便。”
    董先生忙說:“隻怕成本太高,花費太多。”薛先生接口道:“那要被禦史給參了呀。”
    冷雲做刺史,政事堂二位是不太願意的,朝裏也有些人看他不順眼的,他當個普通的紈絝刺史也就罷了,天高皇帝遠的,找茬都嫌累。為了自己一點吃的、用的,特意開個會館就為了給他采辦還跑到京城招搖過市還不如就派自己的下人過去,也不用什麽會館的名目為佳。
    冷雲皺起了眉頭。
    祝纓道:“我開設的同鄉會館,是因福祿縣太窮,當地人如果不走出去就困死在那窮鄉僻壤了。是想為他們開條路,以後我離開了他們也能接著走。但是要維係就須得有得賺,否則它就是個賠錢的行當,不能長久。要是任由民間自行聚集,又不服管束,與官府無關了。福祿縣小,現在去京城為時尚早。”
    冷雲道:“又是錢的事兒”
    他咬著拇指的指尖,邊想邊說:“還真是麻煩哩。福祿縣是太小了,幹不了這個事兒。那……就以州府的名義吧!”
    薛、董二位心道:完了!
    已經攔了一次了,當著“外人”的麵再駁冷雲的麵子,冷雲臉上就要掛不住了。
    二人沒攔,冷雲就高興地對祝纓道:“那就讓他們去辦吧。”
    祝纓也沒有阻攔,張仙姑和祝大以為,自己閨女幹的肯定就是對的,冷雲這有樣學樣的肯定也不會壞,都跟著捧場:“以後可就真方便啦!”
    “是吧”冷雲說。
    三人暢想了一回便利,天黑了起來,燈點了上來。席麵換了第三回,祝纓見祝大舌頭都大了,說:“大人,我們該回去啦。大人也早點休息,咱們明天還有事兒商量呢。”
    “去吧!”
    董、薛二人見他也有酒了,不好在這個時候勸,都搖頭歎息。兩人商量了一回,定了一計:拖!
    拖到他發現本州官員沒一個省油的燈,讓他沒心情想別的就行了。
    董先生道:“能行麽”
    薛先生道:“咱們這位大人腦子是有的,就是不常使,以致常以為他沒有。比起那些油鹽不進的,也不算難弄。”
    董先生聽了一笑。
    ————————————
    薛、董二人定計之後便將此事瞞了下來,囑咐在場的人不要宣揚,為此,薛先生一大早又跑到了驛站請祝纓也代為保密。
    祝纓道:“我明白。”
    薛先生又問祝纓一些州城官員的事情,祝纓攤攤手說:“我人不在裏,知道得也有限,且與人相處是要隨機應變的,不敢亂講。”
    薛先生看她這樣難纏,突然覺得冷雲可愛極了。
    祝纓自己去刺史府,旁人就各散去逛街,她將侯五、項安派給家裏那三口,自己帶著小吳、項樂、曹昌去見冷雲。
    見了冷雲的麵,她不提同鄉會館的事兒,不等冷雲開口,她先提到種植宿麥。
    冷雲馬上坐正了,道:“我正要與你說這個事呢!如今我已交割完畢,戶口田簿盡在我手,現在你可以調閱,總不能說不知道數目不好說了吧”
    祝纓道:“正要講這件事呢。”
    冷雲全神貫注地聽著,祝纓先說了自己的經驗:“我從公廨田開始種的,民以食為天,因為重要才要以穩定為第一要務,不敢輕易改變。須誘之以利。隻要讓他農夫看到了成果,他們自然是願意的。我種出麥子收成還行,再召集鄉紳商議,他們就沒有拒絕的了。從公廨田開始種,還有一樣好處——自己從頭看到了尾,知道是怎麽一回事兒,以後底下就不好欺瞞。”
    冷雲道:“唉,沒想到辦個事兒這麽累!我在京城從不覺得。”
    “那是當然的啦,當年大理寺上下才幾百口子處得久了,哪個人都認得。現在一州一縣,多少人呢又能認識幾個人人一多事情就多,累是累。不過您看,現在沒人盯著,也自在。”
    冷雲一撇嘴:“你小子又說巧話哄我了!自在個屁!賬都有虧空了!”一提到虧空,他就有點焦慮。
    “您以前又不是沒見過這樣的事兒,比這兒嚴重百倍的都有!”
    “嚴重百倍的那我是在大理寺裏看到的,都下獄了!”冷雲說。
    不好哄了啊,祝纓索性就不哄了,問道:“大人盤過公廨田有多少了麽”
    說到這個冷雲又要生氣了,因為魯刺史也挺能幹的,除了從前任手上接管的,他在任期間又陸續添置了一些公廨田。在魯刺史卸任、冷雲還未到期間,被人侵吞了一些。好在董先生盤賬發現了不對——他盤了曆年的收入,發現這租子收入除以收租的比例,與賬上的田畝數合不上!
    經手人卻一口咬定:“就這麽多,朝廷定的就這些畝數。”
    冷雲起初不覺,等到董先生給他解釋了他才明白。
    朝廷給各級官府都配有公廨田,數目也有定額,但與所有的政策一樣,執行的時候都會與規定有偏差,有的地方多、有的地方少。冷雲以前萬事不操心的,經董先生提醒才想起來:對啊!祝纓在大理寺的時候也有添置產業的。蘇匡犯事,也是個侵吞倒賣的罪名。
    類似的事情林林總總的,總有一些。
    祝纓又聽冷雲講了一些,總懷疑魯刺史留下來的人精裏已經有人嗅出了冷雲的憨氣。
    她等冷雲講完,說:“莫氣,不是追回了麽不如今年南府與州城都從公廨田種起,如何這樣開頭數目不大,也能顧得過來。”
    冷雲道:“可以。”
    祝纓以前最擔心的是宿麥的推廣會在州裏受到魯刺史刁難,現在反而擔心冷雲會冒進。先讓冷雲自己盯著種田試試,知道艱辛有點數之後才不至於想要一年之間把宿麥種遍全州。
    多少畝田,要多少種子,怎麽種,以及種出來的麥子留來做下一季的種子要怎麽分配。這都是具體的事務。不是一句“分發各縣耕種”事情就能解決的。當然,如果記上史書,可能就是這麽一句“分發各縣耕種”,可誰也不知道這一句話的背後可能是數年的努力——這還是順利的。不順利的,可能全州都習慣種植得到二十年後。
    讓冷雲嚐嚐味兒,哪怕他以後頭腦發熱給忘了,再勸、再提醒的時候也有個實證。
    冷雲渾然不覺踏進了祝纓布好的局,還說她體貼。現在不是種麥子的季節,冷雲問明了是秋收之後的一兩個月,要等到九、十月份的時候才種宿麥,便與祝纓約定:“明年秋收後不是要完糧入庫麽你來的時候再仔細聊聊,對了,給我帶些麥種來。”
    祝纓道:“好,那咱們對一下數目”
    冷雲道:“這個你就與董先生聊吧!”
    祝纓心道:你給我等著!
    她轉頭找到了董先生,董先生巴不得有點正經的事做,隻恨秋天沒有早點到。他也有點焦慮,說:“卻才各府縣有公文到,春耕到底有些地方是耽誤了,收成怕要少。又不是天災,稅又不能少。大人一到百姓就覺得日子吃緊,嘴裏不定說得怎麽難聽呢。”
    祝纓道:“宿麥種成,口碑也就轉過來了。當官怎麽能不被罵我來是與先生商議另一件事情。”
    “哦”
    “我想,大人是得知道一點兒稼穡之事,他卻不想親自管。”
    “也挺好。”董先生真心地說。
    祝纓正色道:“哄著、瞞著終非長久之計,不如讓他知道些兒。”
    “他怕不肯。”
    冷雲是絕不會想到親自到地裏看一看的。
    祝纓道:“所以要想個辦法,讓他不得不親自過問。我看您盤出來侵吞公廨田的法子就很好,他關心的事有了波折,他就不得不知道。”
    “祝大人,大人初來乍到可經不住一直這麽出錯兒。”
    “假裝一下。”
    董先生道:“那我想想。哎,有了!咱們假裝爭執一畝田要多少種子,爭吵一番,官司打到他麵前,他不聽也得聽了。”
    祝纓又與董先生做了個局,兩下扯皮,你漫天要價,我坐地還錢。董先生獅子大開口,說五百石不能再少了,祝纓就給他還到了二十石。兩人吵到了冷雲麵前,冷雲有點傻眼,祝纓的能力他是知道的,董先生的能力這些日子他也看到了,聽誰的
    他隻好親自查了一些農書,硬著頭皮看了一點,隻挑一畝田要多少種子那一行看。翻完了,又召老農來問。老農說的是方言還不會官話,刺史府一個小吏充作翻譯。最後說出來的是一個比祝纓的多、比董先生少的數目。
    冷雲高坐主座,將二人召了來,問道:“我一向信任你們,你們就這麽虛應故事的”
    他一張白晳的臉一板,真有古樂府裏稱頌那等威嚴美男子的樣子。祝纓道:“大人,這可不是虛應。”
    “還敢狡辯!你們誤差這麽多!”
    祝纓道:“下官在戶部與冼侍郎及諸郎中討價還價的時候,他們殺價比這個還狠呢!”
    董先生也說:“大人,要一說就成,得是有默契的。要麽雙方都是君子,都照實情來辦,自然沒有爭執。要麽雙方串通了的,就更沒爭執了。在下與祝大人,咳咳,以前與人爭習慣了,咳咳,忘了在大人這裏不用這樣爭執的。”
    兩人演了一個小故事,給冷雲灌了點知識,冷雲這才轉了臉色:“不要空耗功夫了,你們就定個數目出來。”
    二人參照了老農的經驗,定了一個稍高一點的數目。冷雲道:“這樣才好。你那會館,怎麽樣了”
    祝纓應付他的同時沒耽誤同鄉會館的事兒,這個不用自己買地建房,是在一個半偏不偏的地方,租了個半大不大的院子,打掃一下,也不特別的修飾,隻收拾幹淨,就算開始了。州城房價不如京城,仍然算貴的,錢不能都砸在這個上麵,所以不買隻租,等寬裕了再考慮買。
    祝纓對冷雲道:“就差一個匾了,還得請大人題個字。”
    冷雲笑道:“這個好辦。”
    官員給人題字收取潤筆也是一種能明說的收入,這個事兒冷雲是知道的,不過他沒打算收祝纓的錢。祝纓給他出力了,他肚裏有數,但是又不說出來,寫一個“福祿縣同鄉會館”的橫幅交給祝纓,看祝纓接下來要幹什麽。
    祝纓收了橫幅,回去找人做個匾,又派了小吳引著張翁等三人到刺史府去送潤筆。這筆款子是走的公賬,日後由會館的收益裏扣除。一切都以同鄉會館的名義,福祿縣衙此時又假裝自己沒有參與了。
    冷雲看到送了錢來,又不收了,笑罵一句:“弄這個鬼!誰缺他這點錢了他現在很富了麽拿回去。”
    張翁等人哪裏敢帶回去,隻當大人是說場麵話,一定得要是堅定拒絕,最後“不得已”才收下。
    小吳涎著臉求冷雲:“大人,這是您該得的,您要不收,回去我們大人說我不會辦事兒,給我趕回去可怎麽是好您就可憐可憐小人吧。”
    冷雲堅持不收:“少裝可憐相兒!來人,送他們回去,給三郎捎個信兒,開張的時候我要去看一看。”
    冷雲這一個月極少出去閑逛,這回雖換了便服,仍是被不少人圍觀了。他個頭比祝纓還高一點,無論衣飾還是隨從都比祝纓顯得高貴許多,又是一個威嚴的須眉男兒,也被婦女吃吃笑著圍觀。
    她們說的話他也聽不懂,在會館前下了馬,姿勢頗為瀟灑,人群裏有幾聲女人的讚美。聽到的人都笑了,冷雲打量著地方,本想點評一句“太偏,還小”,見此情況先問祝纓:“你們笑什麽她們說的什麽”
    祝纓是故意笑的,別人忍不住,她是一向不會大喜大悲的,笑著說:“說你長得好看。”
    “騙我”
    “沒照過鏡子麽好不好看的,你心裏不清楚”
    “真的”
    “說真話您又不信,您這長相,但凡老天爺說祂青睞我,我一照鏡子再看看您,就得跟老天爺回一句:騙子!”
    冷雲憋不住也笑了,說:“你又促狹了!”
    祝纓道:“我促狹的時候不這樣兒,倒是您,聽不清方言是有些不方便的。小吳!”
    小吳趕緊上前,祝纓道:“他爹就是老吳。”
    “哎喲!小陶是他姐夫吧那女監裏的……”
    小吳趕緊說:“那是小人的姐姐。”
    冷雲咧嘴一樂:“自己人呐誒不對!我見過你,那年過年你上京的,是不是”
    小吳一咧嘴,人一飄,又趕緊站地上了:“是。小人到過府上,蒙大人們看在眼裏。”
    祝纓道:“借您一陣兒”
    “行!”
    “到時候要還的,我還指著他幹活兒呢。”
    “小氣!”
    “我這兒還有一個曹昌,一個侯五,他們仨一塊兒過來的,把他們拆開,您自己說忍心不忍心”
    冷雲倒抽一口冷氣,說:“你得再添幾個手下聽使的人了。”這二位他都見識過了,可怕。
    他收了小吳,講好到秋收後讓小吳再回福祿縣。
    祝纓沒跟他說要小吳排隊升官的事兒,小吳自己更是守口如瓶。
    祝纓這兒將冷雲應付好,又自行采買了些東西。往集市上一看,珍珠的價格降下了一點,連同寶石的價格也稍降了。臨行時,冷雲又送了些東西,因祝大和張仙姑提到北方的吃食不多見,他大方地分了他們一些食材,囑咐祝纓:“記著日子過來。”
    ————————
    祝纓州城之行收獲頗豐,父母比較滿意的是得到了不少東西,且冷雲看著雖然有了上官的譜兒,仍然是個熟悉的上官,也不拿捏人。
    祝纓滿意於冷雲有點底子,也願意幹點實事,還不算折騰。
    回到縣衙,祝纓對關丞道:“我把小吳留在刺史府一陣子,他的職事,讓童立和童波輪流暫代吧。”
    關丞道:“小吳還回來麽如果回來,還要童立童波暫代,恐怕日後要有一番龍爭虎鬥了。”
    祝纓道:“無妨,我有安排。”
    “是。”
    關丞又匯報了這幾日的公務,都不是大事兒,將一疊公文交給曹昌捧著,自己退了出去。他一出去就找到了林翁,林翁之前塞了他紅包,央他祝纓一回來就告訴自己一聲。縣城就這麽大一點兒,祝纓一回來所有人就都知道了,不用額外打聽,關丞不知道林翁為什麽要白送他錢,白送的,不收白不收。
    關丞也通知了林翁一聲。
    林翁得到消息就告訴了女婿黃十二郎:“大人回來了,賢婿你……”
    黃十二郎道:“還請嶽父大人代為引薦。今天大人才回來,必是旅途勞累,回來又有公務。我想緩個兩三日再拜訪,您看怎麽樣”
    女婿懂事,林翁自然欣慰,他還以為是自己這些天勸導起了作用,道:“好。”
    三天後,林翁到縣衙投帖求見祝纓。又說了女婿的事兒,把女婿的來曆說了,請求祝纓可以見他女婿一麵。
    祝纓心裏劃拉了一下行程,道:“那就後天吧。”
    “是。”
    林翁從縣衙出來馬不停蹄地回家告訴女婿這個好消息,就見家門口又是一長串的正在卸車,都是黃十二郎的家當。黃十二郎要入籍,要與縣令攀交情,確需長住,他已經在物色購置新居了。
    回來一講,黃十二郎也很高興,又擺酒招待嶽父以示感謝。
    過了兩天,林翁起了個大早,想再次叮囑女婿要懂禮貌。
    哪知黃十二郎起得比他還早,身後跟著個管事的,管事手裏捧著拜帖、禮單,更有十幾個小廝,抬著禮物擔子跟在後麵。
    林翁道:“賢婿這是”
    黃十二郎道:“去拜見縣令大人呀。”
    真是懂事啊!
    林翁引了黃十二郎到了縣衙,從偏門入,在花廳裏見。祝纓不故意為難人,林翁見了祝纓長揖為禮,道:“大人,這就是小婿,黃家十二郎。”
    祝纓掃了黃十二郎一眼,黃十二郎撲通一聲跪了下來:“草民黃十二,拜見縣令大人。大人萬安。”
    又老老實實磕了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