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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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烏雲厚重,夜色中,也能清晰感受到它將欲墜下的壓迫感,空氣因此稀薄,陳靜安快感覺呼不出過氣來。

    沈烈既融入黑暗,也是黑暗本身。

    陳靜安反倒冷靜下來,她梗著脖頸,聲線亦有冷意:“那有怎麽樣呢?”

    “就算我跟秦宜年分手,沈先生,我們也絕無可能,我知道你身居高位,要什麽沒有,你大概認為玩弄人很有意思,我卻覺得反感惡心,厭惡,是我對你的第一印象,也隻會是唯一印象。”

    “惡心,倒盡胃口。”她從未如此惡毒過。

    陳靜安仰著臉,感覺到臉上有涼意,一滴雨濺落,她來不及擦拭,有隻手比她更快,捏著她的下顎,指腹摁擦著水漬,力道稍重,臉頰軟肉陷入,她駭然,對上沈烈漆黑眸光,懷疑他是要掐死自己。

    沈烈的神情異常專注,指下的觸感細膩,他感知到骨骼,小巧的像是個精巧物件,小巧也脆弱。

    他其實並不在意。

    喜歡也好,厭惡也罷,無關緊要,他想要的東西,到最後總是能得到,時間問題,他不是等不起。

    “下雨了。再不走,就晚了。”

    隻是一個友好的提醒。

    沈烈鬆開手,又退後一步,退到光亮處,路燈光線裏,冷光一閃而過,像找不到方向亂撞的飛蠅。

    陳靜安仿佛多看他一眼都會做噩夢,轉過身,背影果決,很快消失在黑暗裏。

    但,這場雨下得突然迅速,回宿舍,她還是淋了些雨。

    阮靈在宿舍,看到她臉上有沒來得及擦幹的濕意,碎發黏在額頭,唇色泛青,一位是被冷到,拿出幹毛巾擦拭,等陳靜安洗完澡出來,又泡好感冒衝劑,讓她喝下:“最近幾天氣溫驟降,一定要注意防寒保暖,別到時候感冒了。”

    “謝謝。”

    “跟我還客氣什麽呢。”阮靈在旁邊坐下,“傘還回去了?”

    “還回去了。”

    阮靈點頭,打開電腦:“還回去好,我覺得那位沈先生挺嚇人的,在他麵前我都不敢怎麽說話,跟這種人,還是不要交集的好。”

    陳靜安握著杯子,將剩餘的衝劑一口喝完,唇齒間全是藥材的苦味。

    —

    隔天,陳靜安收到一條短信,隻有一行字——地址,以及時間。

    對方號碼不是京城本市,也猜到這大概又是沈烈的手筆,方式簡單直接,她盯著那行字看許久,幾乎快不認識漢字,最後還是給秦宜年打電話。

    電話接通,陳靜安談及自己這幾天沒什麽課,要不要過去看他,秦宜年起初詫異,最後說最近天氣不好,出行不便:“你啊,就乖乖等我回來就好,再說你來了我也在工作沒辦法陪你,你會很無聊的。”

    “我帶著琵琶,不會無聊。”

    “怎麽了?是不是發生什麽事情,你以前不會這樣的。”

    陳靜安眨眼:“沒事,隻是問問,你要是沒時間就算了。”

    “乖,再等幾天,我回來陪你。”

    陳靜安掛斷電話,有些東西一旦被打開,就再難關上,她心裏已經猜到七八分,但有些事,也隻有親眼看到才死心。

    她定好機票,去濱城,阮靈以為她是想念男友,迫不及待今天就走,陳靜安呼出口氣,跟阮靈說秦宜年很可能有其他人了。

    “他劈腿?不可能吧,你們倆感情多好,他多喜歡你啊,靜安,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或許,所以我想過去確認。”陳靜安臉色發白。

    阮靈站起來,臉色凝重些:“你怎麽不早說,這樣,我陪你去,要是他真敢做對不起你的事,我替你打他。”

    “不用,我一個人可以,最差也隻是分手。”

    從京城到濱城,兩個小時的航線,落地時已經是下午。濱城沿海,風大,狂風斜雨,雨傘在這時也喪失作用,陳靜安在出租車上,的士師傅聽出她不是本地人,問她怎麽選這時候來濱城,這不是個好時間。

    的確不是好時間。

    她剛下車,早撐起的雨傘幾乎要被風撕裂,她用力握住傘柄,衣角被吹得獵獵作響,打濕後,又緊貼著皮膚,她猜自己這樣子一定很狼狽,她自找的,心甘情願掉進別人鋪好的陷阱。

    地址是一間公寓,繁華地段,她收傘躲雨,與嫌雨太大進來躲雨的路人一起,路人跺腳搓手,跟同伴吐槽這雨還要下到周五才停。

    等待的過程,異常煎熬,她覺得自己快麻木,所以在看到迎麵供撐一把傘走來的男女時,反常的冷靜,就像血液早已經不流通,那張臉已經做不出什麽其他表情。

    她看見秦宜年,沒看清楚身邊女生的樣子,視線模糊成一片,她抬手,才驚覺手心濕透。

    兩人從她麵前走過,走進公寓,收傘,女生依然抱著他的手臂,姿態親昵,跟任何熱戀情侶並無區別。

    陳靜安開始往反方向走。

    雨傘被吹落,她瞬間被澆得濕透,她看著不斷被吹走的傘發愣,她往前走一步,傘就被吹得更遠。

    陳靜安往前幾步,也累了,突然很想回家,但是不能,她這樣子,父母準會擔心。多沒出息,有點什麽事就往家裏跑,跟沒長大似的。

    她抹了把臉,分不清是不是隻有雨。

    雨勢如注,陳靜安看到黑色賓利在路邊停靠,京城的車牌號,數字漂亮,全京城也找不出幾個。

    也不奇怪,他應該早就到了,也許看許久的戲。

    車窗搖下來,沈烈隱匿在陰影裏看不清臉,隻丟下一句:“想清楚就上車。”

    吐詞清晰,在暴雨天也聽得足夠清晰。

    —

    車門緊閉,絕佳隔音,隻見到雨刷器繁忙工作,聽不見雨聲。司機遞給陳靜安新的幹浴巾,便升起隔板,隔絕出獨立空間,不該聽的不聽,不該看的也不看。

    陳靜安全身濕透,t恤緊貼線條,布料打濕後有些透,她知道,仍然脫下外套,拿著毛巾,動作機械地擦臉,擦身體。唇上沒什麽顏色,被凍得發白,她麵無表情,屬於這個年紀的生氣仿佛被雨水一並澆滅。

    沈烈隻是冷眼旁觀。

    “為了秦宜年,將自己弄成樣子?”話裏有些輕視,他並不能理解。

    陳靜安繼續擦拭,心髒寂然仿佛不會跳動,腦子裏一幕幕閃過跟秦宜年在一起的畫麵,情竇初開,第一次牽手,第一次親吻,她緊閉眼睛怦怦亂跳的心髒,第一次共吃一份食物,一份飲料,他在夜裏,雙眸熠亮問她是否願意跟他結婚,生個寶寶……太多與他有關的記憶。兩年,不是兩天兩個月。

    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她無法理解。

    好久,陳靜安才停手,抬眼看他,很平和地跟他對話:“你知道哪個女生是誰嗎?”

    “前車之鑒,還記得嗎?”

    “前女友。”

    陳靜安仍顯得很平靜,又問:“也是你找來的,對嗎?”

    來濱城,遇前女友,哪有什麽巧合。

    “嗯,”沈烈也不否認,“嗯,不是很難找,窮困潦倒的畫家,又受秦家打壓,維生都難。對方要價也合理,倒是不錯的合作對象。”

    事實證明也如此,效果比想象中更好。

    這一盤棋時間有些久,但好在,他有耐心,而結果也不錯。

    聽到這裏,陳靜安想給他鼓掌了,很難再找到像他這樣坦誠的混蛋,怎麽會有人用如此輕鬆口吻,說出自己的惡行,就好像,一切理所應當,他更像是做善事。

    頭上忽然罩上幹毛巾,眼前暗下來,她看不見,卻聞到木質味道靠近,沈烈傾身過來,一隻手跟著放上,手指收緊,腕部用力,他替她擦著仍在滴水的頭發,動作生疏,力道也有些過重,濕掉的發絲甩上臉,又被揉開,如此往複。

    “聽到這裏,你大概覺得秦宜年情有可原,多有意思,我隻是送他一位前女友,敘舊也好,談心也罷,我並沒附送一張床。”

    是,沈烈沒有摁著秦宜年劈腿。

    前女友隨時都可能出現,現在不在,以後呢?

    秦宜年不是情有可原,沈烈也並不無辜。

    擦了幾分鍾,他扯下毛巾,她頭發弄得亂糟糟,這時候倒略有些歉意笑意,伸手,替她將頭發理順。

    陳靜安沒動,緩慢眨著眼睛,忽然笑了笑,問:“沈先生花了這麽多功夫,做出這許多事,值得嗎?”

    “值得我用心的並不多。”沈烈停頓,“你是一個。”

    陳靜安緩慢點頭,她想肆意笑一場,麵部肌肉卻緊繃僵硬,她努力調度,也沒辦法牽動肌肉。她眼裏也無笑意,裏麵,隻有恨意。

    圖什麽呢?

    她有什麽呢,這身皮囊?

    陳靜安了然,她低頭,胸口已經隱約透出文胸的形狀,她捏著衣角往上拽起,輕易脫掉,隨手丟擲在腳邊,皮膚瓷白細膩,四目相對,她仿佛沒有羞恥心,手臂下垂,手指碰上紐扣,解開,然後是拉鏈。

    腰肢纖細,雪白,小腹平坦緊實,線條清晰,弧度賞心悅目……

    濕衣服堆到腳邊,她彎唇淺笑:“沈先生,這不就是你想要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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