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正合、以奇勝。充分利用自己的優勢就是以正合，但遼東地勢又有不同，還要因地製宜，想別的辦法給敵人來個出其不意。”
    輿論這個東西很神奇，平時不仔細感受很難覺察，但又會被它潛移默化的影響。麵對朝野上下鋪天蓋地的讚譽和鼓吹，大明軍方的高層也有些沾沾自喜了。
    在製定明年春天針對大金國的作戰計劃時，居然響應了民意，打算繼續發揮工程兵和工匠的威力，再次給女真人來個步步緊逼，以不變應萬變。
    看到總參謀部會同陸軍參謀部擬定的初步作戰計劃，洪濤提出了不同意見。任何戰術都有局限性，不可能全部通用，想取勝，就要針對不同對手量身打造的不同的組合。
    根據辯證法的理論，越是有奇效，缺陷也就越大。隻不過因為對手的特點讓優點發揮出來了，把缺點掩蓋住了而已。如果換一個環境、換一個對手，特效藥可能就無效了。
    具體到女真人和遼東地區，用軍事堡壘封鎖其活動空間的辦法，好像就不那麽靈光了。原因很簡單，對手變了，地形也變了。
    遼東的地形西邊以平原為主，東邊以山地森林為主，中部則是遼澤。從海州到沈陽這片區域基本都是平原，采用堡壘封鎖比較奏效，當年的明軍也是這麽幹的，效果顯著。
    但是從沈陽再往東就是連綿的山地和森林了，根本沒有驛道，全靠馬蹄踩出來的小路通行。先不說建築材料運輸怎麽解決，光是搞清楚山區裏的路徑如何走就得耗費很長時間。
    而這裏的山區還不像燕山山脈那樣，隻有幾條固定河穀能通行大軍，很多山溝子都能通行，還有大量樹林掩護，更適合女真人進攻，不利於大明陸軍防禦。
    別忘了女真人可是有火炮的，且比較重視火器的使用。再落後那也是火炮，藏在樹林子裏有事沒事來幾下，守城的明軍就成了活靶子。
    不反擊還好，一旦鑽進老林子，射程遠的優勢就會被進一步抵消，單兵素質則成了勝敗的關鍵。讓不怎麽會用冷兵器作戰的大明陸軍，去與女真八旗近距離肉搏戰，會把褲衩子都賠光的。
    可是不進山清繳，光靠幾座城池，又不能完全封鎖住連綿的群山，還要耗費很多兵力和物資，有些得不償失。
    聽完了皇帝的分析，一屋子參謀全沒聲了。本以為能借著大勝蒙古的勢頭一鼓作氣拿下遼東鎮，徹底解決邊患。點燈熬油的苦幹了好幾天，結果到頭來作戰計劃成了廢紙，不光白費力氣還有損前程。
    “既然此法不可，陛下讓熊郎中加緊修建山海關到錦州的軌道又是為何？”這時就得看總參謀長了，手下都蔫了，袁可立不能也跟著喪氣，個人得失先放一邊，如何打贏這一仗才是關鍵。
    “不管用什麽辦法攻打遼東，軌道都是要修的，朕也正好以此為借口趁機從戶部多搞些特別經費出來。若是放在平時，想讓孫元化在預算外撥款難如登天啊！”
    “……陛下隻是為了多拿特別經費？！”聽到這個答案，袁可立忍不住攥了攥拳，又趕緊撒開了。如果桌子盡頭坐的不是皇帝，他真想撲上去左右開弓來幾拳。
    太坑人了，為了準備東征，總參謀部和陸軍參謀部都快連軸轉了，不停的調撥各種物資往灤州和山海關運。熊三拔帶著工程隊大冬天的要在野外露營，整天和凍土玩命。
    結果搞了半天，合算隻是為了讓皇帝有個與戶部多要經費的借口，順帶著節省些內帑。與江山社稷相比，多拿百十萬兩銀子真的算事兒嗎？
    “怎麽可能呢！不管用什麽辦法進攻，從錦州到沈陽中衛的城池都要建起來。這樣既可以保證大軍的後勤補給，也能給女真人足夠的壓力，讓他不得不把全部精力和兵力都放在西線，隨時準備決戰。”
    洪濤當然沒那麽財迷，更不可能幹這種丟了西瓜揀芝麻的蠢事。但他雞賊的屬性始終無法改變，但凡一分錢能辦的事兒就不願意花兩分錢，抓到隻蛤蟆也得攥出尿來。
    “……恕臣愚鈍，請陛下明示。”袁可立好像是聽懂了，又好像沒聽懂，皇帝顯然是要把女真主力吸引到沈陽中衛一帶，可是然後呢？
    拚消耗大明陸軍真不一定能拚過女真人，他們本就在深山老林裏生活，餓不死凍不著是基本功。反倒是大明陸軍的所有物資都要從山海關以西長途運送，就算有軌道馬車和海船輔助，遇到大雪和大雨也會斷絕。
    “先不忙，再等等，朕估摸著年前應該會有答案。無論如何軌道一定要抓緊修，開春之後至少到錦州。
    另外還有個事需提早準備，朕打算在蘭州左近尋個安全所在新建一座皇家火藥廠、一座大型機械廠以及配套設施。
    此事參謀部要做好籌劃，再去找工業部徐尚書和王侍郎一起設計，最好能在明年內完工主體建設，盡快投入生產。”
    這次洪濤沒有直接給出答案，不是故作神秘，而是沒有十足的把握，不想給袁可立增加錯覺。而且他對徹底解決女真威脅的事兒好像不是非常熱衷，說著說著把話題又給轉開了。
    “蘭州過於靠近邊關，是不是放到西安更為穩妥？”
    對於東一榔頭西一棒子的談話方式袁可立已經很習慣了，既然皇帝把目光轉向了西邊，那就說明東邊的問題基本得到了解決，不再是重點。
    而新建皇家火藥廠和機械廠的提議正好符合總參謀部的需求，光靠昌平的皇家火藥廠和海河機械廠、灤州機械廠，可以滿足直隸、山海關、山東。
    甚至依靠海船也可以快速補充廣東、福建、呂宋、峴港，但因為距離問題，要花費大量人力和物力才能保證西北邊關的供應。
    如果能在西邊也建廠就地生產，那就幫了總參謀部的大忙了，不光可以就近向西北都司進行補充，將來還能成為西南軍隊的後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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