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說！
    現實和虛幻，總是相對而言的。我們之所以認為虛幻是假的，正是因為對現實深切的執念。現實不一定美好，真實也是相對的。所以到最後，唯一可以讓人區分虛幻和真實地唯有習慣。而時間，是磨去習慣的最好利器。
    ——你陷的越久，越想不起來自己……到底是誰。
    ————————————————————————————————————————————————————
    淩然在幹什麽呢？
    哦，她還在撬顏墨城家的鎖
    什麽——還在撬？！
    所以說，這妹子，某種角度看的確不是不是一般人。
    同等時間裏，傳說中有時懶惰有時害羞的天師淩然同學和顏式別墅的鎖鬥爭期間張煜跨了幾個省，從小白大人醒著到了睡著。
    淩然歎了口氣，揉著舉手電筒已經酸麻的左手，嘟囔道“老板這麽有錢怎麽沒在門口裝個感應燈啊，這樣小偷多不方便。”
    就在這時，手電筒“啪”的一聲，滅了。
    視線陡然變得一片漆黑。或許因為情緒原本就下意識地緊繃著，她的心“突”地一下，伴隨著酸麻的刺痛。
    淩然冷靜地從懷裏掏出手機，摸黑摁了開機鍵。伴隨著鈴聲，索尼的開機圖標出現。她看到了自己握著手機的手指，情緒也微微放鬆下來。
    “嘟——”
    她茫然的抬頭，手機最後嬌弱的閃了閃它剩下幾滴鮮紅的電量，也壽終正寢了。
    “鬼在玩我啊！”淩然在黑暗中眨巴著眼睛，嚐試著捏了個平時最順手的祈火訣。
    果然沒反應。
    她直接坐在台階上，不知是什麽的毛茸茸的東西劃著她露出的腳踝。她覺得渾身有點發冷。
    黑暗真的是個很奇怪的東西。再堅定勇敢的人都會在其中感覺到危險的不確定性，這或許類似是人類的一種本性中的東西了。她的手輕輕拍著膝蓋，接觸到實體會讓懸在半空的心安生上很多，至少可以確定自己現在還是真實存在的。
    所以說啊……這種法術真的最討厭了。淩然想，把人從靈魂到都吃的連骨頭都不剩呢。
    她斜著嘴角笑了笑，卻又覺得其實沒什麽好笑的。隻能強迫自己在腦海裏回憶一些過去的事情。
    天師和學生，從高中起就扮演著這兩個南轅北轍的角色。一開始，當她還和所有那個年歲的小女孩一樣愛幻想的時候，她其實心中是有些雀躍的。覺得自己是與眾不同的。於是這種自命不凡邊成了獨來獨往的借口。直到16歲那年，死神和自己擦肩而過時，才意識到，自己原本並沒有什麽不同。這個世界上有太多壓倒性的絕對力量。比如命運，比如自然。
    ————————————————————————
    ——“你快走啊！”記憶裏的那個男孩聲嘶力竭的喊。他的身體被壓在斷壁殘垣中，深色的血妖嬈地混著泥土漾開。
    ——“我不走。你是因為我。”她重複道“我不能走。”
    多麽老套的對話和場景，但是相信它曾經真實地發生在過，或許任何一個天災的現場。
    在這之前五分鍾，她剛剛以“你太幼稚了，而且太普通。我喜歡的男生必須是風華絕代的人。”這種像是小說裏的爛解釋拒絕了那個男孩的表白。
    ——其實這的確是隨口扯得剛看的言情小說的裏的句子。
    “大不了一起死在這吧。”她說，輕輕拍著男孩柔滑的黑發，就像他們無數次打鬧那樣，但是現在他已經不能反抗了。
    腳下的大地瘋狂地抽搐著。
    “喂喂，你不是問我願不願意做你女朋友麽？剛才的不算，再問一次。”
    “快點說話啊！再問一次……我就，我就……認真地回答你。”
    但是男孩終究沒有回答。平日明淨的教室驟然一片狼藉，仿佛誤入了另一個時空。慘叫，哭喊，鮮血，灰塵麽，組成了這個世界。同桌的女孩子被落下的黑板雜中頭部。她是最先遇難的那一批，臉上沒有恐懼，還殘留著上課時偷看小說看到的笑意。
    黏糊糊的血液遮擋了她的五官。
    原本淩然也該已經這樣了，即使擁有那些特別的力量，也沒有讓她在死亡麵前變得特別起來。
    還是，因為他。
    淩然用力閉上了眼睛，接著往下說。
    “你不相信啊？……那也沒辦法了……不，我真的沒有再安慰你。”
    明明沒有人回答。
    “平時你和張倩，蘇哲他們幾個沒事就愛開我玩笑。我以為剛才你也是——”
    頓了頓。
    “……你也是開我玩笑的。等著看我答應了出醜。”
    一片寂靜。
    “喂。”
    “沈酒……”
    “你為什麽，不要命地救我呢？”
    “阿酒。”
    “我……”
    輕細嘶啞的嗓音被整棟教學樓倒塌的聲音死死掩埋。
    ——————————
    為什麽要想起這件事呢？
    淩然把下巴支在膝蓋上。
    過去太久，想到依然會渾身顫抖。沈酒終於如他希望的那樣，稱為淩然生命中一個忘不掉的，留下痕跡的人。隻是，或許不是他預定的方式。
    許多次了，她想如果沒有那場地震會怎麽樣呢？
    烏龍的拒絕會隻是一場誤會，將在未來有無限的機會修複。青澀的高中時代或許會迎來人生的第一段戀情。
    或許，也因為這樣，她會回到“日常”中來，與法術絕緣，一心做一個少女的夢。
    但那又怎麽樣呢？淩然想。
    其實她當時之所以會把沈酒的表白當作玩笑還有一個原因。當被問“為什麽喜歡我“時，沈酒一臉認真地欠扁的表情說“因為你乖巧，善良，一根筋，還有最重要的——神經大條！不像有的姑娘整天慘兮兮的，悲秋傷春。”
    當時一本練習本就拍上去了。
    一個一點都不了解你的人說喜歡你，其實他喜歡的根本不是你，而是那個他想象中的人吧。
    莫名其妙的，腦海裏浮現出顏墨城的臉。確切的說，是他的“感覺”。這是一個很特別的人，他的氣質獨特到讓人無視他的相貌衣著等一切常人代表性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