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說相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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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朱,小朱!起來沒有?快過來給我打個下手!”
    窗外草兒清脆的聲音,驚飛了樹上一眾晨鳥
    前大明天子朱由檢,猛然從噩夢中驚醒,渾身冷汗淋他坐在簡陋的木頭床上劇烈喘息,好一會才意識到,如今已不是他的崇禎十七年,他也不再是那個無力回天的無用皇他現在在另一具身體裏,被一個叫草兒的姑娘收留,即將用勞力來換取食
    自他煤山自縊之後,魂魄飄蕩世間不知多久,看著他朱家祖陵被焚,看著他的大臣,世家,紛紛殉他怒過,痛過,恨過,一縷龍魂怨氣衝再次清醒時,他卻已魂魄進入了一個傻大個兒的身體,如今是鹹淳八年,當今的天子是宋度宗趙
    作為史上最勤勉的大明天子,熟讀史書的朱由檢自是知道,此時,距離南宋滅亡隻剩不到七朱由檢深信上天讓他在此處還魂,必有深隻是為何是此時?此地?難道,上天竟是要他阻止元人入主中原?
    朱由檢不由苦笑望當年他坐擁整個大明,尚不能扭轉潰勢,如今他隻是個一無所有的窮小子,又何德何能,能當上天如此器重?
    “小朱,小朱!”
    窗外草兒的叫聲再度傳來,大有他再不出去,就要闖進來逮人的架
    朱由檢收攏思緒,暗歎一聲,披衣起身,拉開房
    對麵的灶房裏,露出一個纖細的身十五六的年紀,長得瘦小孱弱,樣貌稚一頭細軟的黑發,綁成少年的發若不是曾與她朝夕相處數日,他怕也是會以為,那是個男就是這個看上去隨時會短命早夭的趙草兒,在他幾乎重傷垂死時,再給了他一條
    “小朱,起來沒有?”
    朱由檢沒有應答,而是走近了灶灶房雜亂,土坯砌成的灶台居然不止一處,案板上堆了數個瓶瓶罐罐,灶台旁的米缸敞著,可以看到裏麵的麵粉半
    草兒兩手高舉,手上沾滿了麵粉,正沒頭蒼蠅一樣尋著什
    朱由檢的眉頭微微蹙起:“我記得你昨晚說,我們早飯吃青棗?”
    草兒回頭,笑道:“你可算醒了,快來幫我加兩勺清水,水勺應該在井”
    朱由檢沉默一瞬,依言去取井草兒看了眼他的背影,微微勾
    清水,是用來和麵草兒說,教會朱由檢做烙餅後,這灶房的活兒,以後就歸他
    朱由檢沉默地聽著草兒囉囉嗦嗦地講著和麵的要領,突然打斷她:“昨晚,你試探”
    草兒和麵的動作微微一頓,又笑著繼續:“雖說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但我也不算是多了解你,對吧?既然今後咱們是夥伴了,試探一下,應該”
    夥伴?
    朱由檢看了眼草兒纖細的背影,微微搖了搖頭,沉聲道:“不必如此,我既有言,必然踐”
    草兒笑了一聲:“那敢情對了傻大個兒,我覺得你說話文縐縐的,你是不是讀過書?會讀寫吧?”
    朱由檢檢視著灶房裏的布置,淡聲道:“喚我朱”又道:“小時候讀過一”
    “太好一會我說一段子,你用筆記下來,然後抓緊時間背再用兩天時間練一練,剛能趕上喬中丞的壽”
    “壽宴?”朱由檢剛剛發現了牆角一個灶台是中空的,裏麵的空間剛好可以用來藏米此刻聞言放下手中的稻草垛,回頭問道:“你說用筆記下什麽?”
    “段子,就是逗樂的小故事,以前我一個人講,就叫單口相聲,現在咱們兩個人講,就叫對口相”
    “你說的是,像生?”
    草兒想了想:“大概吧,就那麽個意喬中丞五十大壽,大宴賓客,那天必定賞錢豐所以,你到時可別給我演砸了,砸了我的招牌,我可和你沒”
    “你讓我說像生?”朱由檢像耳背患者一樣,重複
    “嗯啊!”草兒抽空瞅了眼朱由檢的臉色,哈哈大笑,“幹嘛呀,又不是讓你上刑場,你那臉色是做什麽?”
    朱由檢憋了一會兒:“我不”
    “不會就學唄,誰還天生就是個笑星我師父當初教我學藝的時候,我也不肯學,為此沒少惹我師父生現在還不是聽到哪裏有宴席,就往哪裏”草兒將和好的麵用濕布蓋了,騰出手來笑道:“這麵得醒一會兒,趁這機會,我教你兩段?”
    朱由檢臉色僵硬地聽著草兒活靈活現,嘴皮利索地講了個段子:
    “說,從前京城有家客棧,客棧的掌櫃姓錢掌櫃四十多歲兒,精明腦瓜勤快腿兒,中等個頭兒小巧嘴兒,胖乎乎的亮腦門兒,圓臉小眼挺有神兒,短鼻梁子短耳輪兒,說話之前先笑嘿嘿兒,點頭哈腰迎進門兒,您要見了他,也得佩服這個和氣勁兒......”
    草兒一揮手:“來,你試試!”
    朱由檢尷尬地站了起來:“從前,”
    “從什麽前,說!”草兒臉色嚴肅,全沒有剛才眉飛色舞講段子的樣
    朱由檢神色不由一緊:“京城有家客棧......”
    “說呢?你得說說!”
    “我在說啊!”
    “說在哪兒呢?你哪兒說了?”
    “我這不就是在說嗎??”
    “我說你要說說!!”
    “我這不是剛開始說嘛!!”
    “你一開始你就要說說啊!!!”
    “我這不就是一開始就在說嘛!!!”朱由檢腦門的青筋都快冒出來
    草兒卻撫掌大笑:“對了,就是這個味兒了,明白沒有?”
    “沒明”
    “算了,你不明白沒關係,你把觀眾逗樂了,有賞錢就行”
    草兒笑著拍了拍朱由檢的肩,轉身進了灶房,開始揉麵,“這逗樂啊,就是玩個認知反差,觀眾懂了,你沒懂,他們就高興了,就笑”
    朱由檢坐在井台邊,低頭尋思了一會,感覺自己懂了,又仿佛什麽都沒心裏不知為何又想起,當年朝堂上,那些大臣們臉上若有若無的可也是笑他,所有人都懂了,唯有他不懂?所有人都騙他,瞞他,欺他,他的那些肱骨之臣當麵稱聖,轉過身去可也是覺得好笑?
    草兒回頭,見朱由檢擰眉沉臉,渾身的氣質沉鬱得仿佛黑氣肉眼可見,不由得叫道:“喂,你不用這樣吧?說不了相聲,還可以變戲法”
    變戲法?
    朱由檢的臉更黑
    草兒忙著烙餅,一時沒空管
    片刻後,朱由檢開口道:“我善柳體,可模仿柳公權的《金剛經碑此碑已毀,民間再無真你若是能拿著我的仿帖到富戶人家去售賣,或可換些銀”
    “仿帖?你是說高仿?”草兒探出頭來,半信半疑,“能有多像?”
    朱由檢閉了閉眼:“足以亂哪怕劉少師在世,也看不出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