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怎麽了這是？”王管事腿一軟，往後一縮，身後的夥計堅定地頂住了他，“王管事，就是這個叫趙草兒的，把咱們聞香樓的正門擋住還說咱們不給工”
    “不是，咱們啥時候不給工錢了？”王管事擦了擦額頭的粗汗，“誰的工錢沒給啊？”
    “柳青”
    “哪個柳青？”王管事一愣，接著醒悟，“那柳青不是死了嗎？死了還怎麽給工錢！”
    “沒死，這不就那站著的嗎？”夥計在王管事的身後撐得費勁，覺得自己實在撐不住了，就用力將王管事往前一王管事本就被這一片烏壓壓的人群嚇得腿軟，站立不穩，這一推之下，踉蹌著就往前倉皇間，眼前白袍一閃，就看到那蘭芝玉樹一般的柳青立在他眼前，臉色驚慌，驚呼：“班主小心！”
    不是，你家班主離我還八丈遠呐！你不擋我，我說不定就站穩了我！
    王管事竭力想穩住重心，但他那體重令他實在是有其心，無其他隻能手臂亂舞，眼睜睜地看著柳青拉著那少年行雲流水般避開，而他自己則重心再次一歪，這一次，他直直撲向了圍觀百躲閃不及的人群立時被壓倒一片，濺起一片驚
    那王管事在台階前摔得七葷八素，耳邊還聽到一個少年聲音清脆，高聲大喊：“不給工錢還想打人！”“大夥瞧瞧，聞香樓店大欺客，見財忘義，這是不把咱們百姓當人啊！”
    “是啊，是啊，太過分了！”“不給錢還打人！”“這把我給撞的，我的老腰啊，你得賠我藥錢！”
    王管事伏在石板地上，艱難地抬起頭，五月的天氣，豔陽如火，灑在那一身墨綠的少年身上，仿若全身流淌著融那少年斜睨向下看著他，似嘲似諷，居高臨下，如若神明，刺目得
    王管事心中莫名一虛，接著又怒從中他可是聞香樓的管事！聞香樓後麵站的，那可是賈相爺！這小子憑什麽這麽橫！
    “你，你是什麽人？”王管事費勁地抬起個個小棒槌似的手指，指著草兒，氣得發顫，“竟敢來聞香樓鬧事！你也不打聽打聽，聞香樓是什麽地方！”
    “不用打聽，誰不知道啊！”草兒毫不示弱，聲音響亮有力，“聞香樓草菅人命，幫著權貴欺負咱們百姓，還把請來的名家藝人不當人，任由那些權貴欺辱折磨，最後險些逼出人命！這臨安城誰不知道你們聞香樓的惡名！是不是啊，街坊們？！”
    “是！”“聞香樓草菅人命！”“聞香樓不是東西！”“聞香樓臭不要臉！”百姓們跟著嚷嚷，也不知人群中的誰喊了一聲“打倒聞香樓！”百姓們靜了一瞬，齊齊回頭，隻看到一片烏壓壓的人頭，沒找到是誰喊但略一回想，又覺得這詞聽上去得勁兒！似乎喊出這一句，就能將那股子千百年來壓在心底，令人鬱憤難安，又不知該如何表述的感覺，喊了出
    “打倒聞香樓！！”百姓們聲嘶力竭，“打倒聞香樓！！！”
    一時這聞香樓前的整條街都是沸騰的聲浪，臨安城的百姓們大概這輩子就沒這麽盡情地用過嗓門，更別提這上百人聚在一起，呼喊這種讓人感到痛快舒心的東至於這口號是誰起頭的，已經不重要了，百姓們很快就從中找到了感覺，自發地創造出百姓的呼
    “打倒街痞惡霸！”“打倒黑心奸商！”
    朱由檢混在人群中跟著喊了兩嗓子，忽然感悟這種簡短詞句的作用非同小雖然草兒解說了一番什麽廣告口號，重複作用之類的詞，朱由檢一個都沒能記但是他此刻身在人群之中，層層聲浪激蕩著他的耳膜，他確實感受到了那種熱血沸騰的激情，彷佛被什麽裹挾著，身不由己地投身進
    口號，竟然如此可
    朱由檢環視著四周那些情緒激動的百姓，心中突然一動，既然如此，何不......
    “誅殺奸臣！”“保衛襄陽！”朱由檢趁著百姓呼喊的間歇也喊出兩句
    百姓：“打倒聞香樓！”“打倒聞香樓！”
    朱由檢的那兩句口號像是雨水打落池麵，轉瞬便消失
    朱由檢：......
    為何草兒安排的口號就行，他的就不行？為何？為何？？
    站在台階上的草兒和百姓們一起有節奏地呼喊那姓王的管事之前那一下摔得挺狠，趴在地上半天爬不起一聲聲震耳欲聾的“打倒聞香樓！”，在他的頭頂上方回王管事隻驚得兩股戰戰，惶恐不待看到一群夥計手拿棍棒從聞香樓裏衝了出來，立刻如見救兵，拚命大喊：“扶我起來！扶我起來！”
    那群從樓裏衝出的夥計，本是奉命來收拾鬧事的，可是一出大門迎麵一看，這麽烏壓壓的一大片人群，都沒見過這陣仗，立刻就怯
    其中兩人上前扶起了王管事將他架回了聞香王管事一瘸一拐地被人架著，滿嘴還嚷嚷：“給我打，把他們打出去，全給我攆走！”然而那逃遁的背影卻淒淒惶惶，像是有什麽在後麵攆
    夥計們強打起精神，發一聲喊，舉起棒子給自己壯卻在這時，就見一個身穿墨綠色袍子的少年，跳到他們麵前，瞅著他們，眼睛賊
    夥計們有些不知所措，這小子是來討打的，還是幹嘛呢？
    接著就聽那少年嚎了一嗓子：“姓留的派人來殺我們啦！”嚎完往後一跳，沒入人群之中，又站在人群之前，將自己變成了百姓的一份
    夥計們手持棍棒麵麵相覷，怎麽就成了留公子派的？他們明明是聞香樓的夥
    卻聽那百姓們氣憤地喊著“不許傷人！”“還有沒有王法了！”“姓留的欺人太甚！”百姓們義憤填膺，又往前擁了幾
    夥計們雖然手拿棍棒，但是麵對烏壓壓的人群，還是不由自主氣短後
    草兒趁機又喊出：“殺人者償命！”“留家公子償命！”百姓們跟著喊：“留家公子償命！”
    領頭的夥計到底年輕，心裏一慌，急叫：“快去請留公子！”
    而這聞香樓前的聲浪，一浪高過一浪，沿著街道遠遠地蕩開，穿過禦街，穿過朝天門，一直飄到外皇城的白馬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