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瓶他不要的礦泉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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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苟安確定了賀然是個神經病。

    那日傾盆暴雨夜溝通解除婚姻契約失敗後,接下來的幾天假期這位大哥消失得無影無蹤,像是直接從這個美好的世界消失。

    好不容易等回學校,苟安每次去學生會辦公室、體育館這些賀然平日裏常去的地方逮他,卻總是撲個空。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死了。

    然而這位大哥的朋友圈卻活躍得很,天天更新,蹦躂在各大娛樂場所——

    有閑得慌的給賀小少爺的全新棲息地畫了個地圖,最後得出結論:這地圖的中心點,是c商業中心,好像是某位陸姓學妹打臨時工的奶茶店。

    一時間流言蜚語四起。

    對此,未婚妻苟大小姐像是聾了或者是啞了。

    她雷打不動、堅持不懈地去找賀然,多找了幾次,沒抓這人又總遇見圈子裏其他二世祖朋友……一群人全是賀然的小弟,對於賀然、苟安還有陸晚三人的愛恨情仇一概不知,隻當是苟安一時上頭對賀然突然出軌表現出了“應有的”難舍難分,見了她難免起哄,說苟大小姐真夠可以的,聽到傳聞了嗎居然那麽坐不住,管得嚴,粘得緊,然哥可不會喜歡——

    這群人上周都在遊輪上,隻是親眼看著賀然為了陸晚跟苟安大吵一架,此時哪怕什麽都不知道,都能說出這些風涼話,自然沒安什麽好心。

    苟安懶得跟他們計較,隻是一來二去也品出來賀然是故意躲著她,非常莫名其妙:搞得好像做錯事的人是他。

    鐵窗淚的達摩克利斯劍日夜懸在頭頂,一日不解除這破婚約,苟安夜夜噩夢。

    一來二去,又過了幾天,頂著濃重黑眼圈的苟安心血來潮查閱了下賀然的友好度,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從【33】重新升回到了【35】……

    相當離譜。

    果然男人的心,海底針。

    ……

    周五,下午上完最後一節思修,苟安正快樂地坐在係學生會辦公室收拾私人物品準備迎接周末,這時候外聯部的部長推門進來,塞給她一個宣傳單,央求她拿去校學生會辦公室交給賀然。

    苟安看了一眼那宣傳單——外聯部長能有什麽好事——無非就是求校學生會這群構造比較特殊、在學校說話算數的金主爸爸慷慨解囊撥款給係籃球賽一點經費……

    她掀了掀眼皮子:“讓我去?你到底想不想讓校學生會掏錢?我還以為五一前我和賀然在遊輪上吵架的事全世界都知道,他現在可煩死我了。”

    苟大小姐說話陰陽怪氣,外聯部部長陪著笑說:“那您也還是賀會長的未婚妻呐,您說是不是?”

    哦。

    是。

    怎麽不是?

    至少暫時還是。

    苟安拿了宣傳單轉身去了校學生會辦公室,原本還以為這次也依然會撲空,準備盡職盡責放了宣傳單就走,沒想到這次校學生會辦公室裏居然有人。

    一群二世祖占據學校公共資源校學生會辦公室)以開會的名義喝茶嗑瓜子。

    “然哥,苟安這幾天沒來找你了。”

    隔著辦公室的門看不見裏麵,這聲音苟安卻認識,說話的是賀然的小走狗之一,周彥幾。

    周彥幾是江城房地產商周家老幺,仗著家裏年紀最小,上麵有兩個能幹的哥哥,當初飛天竄地不肯聽話出國深造,非要跟著賀然在國內大學讀研……周家習慣性把這個小兒子寵上天,拿他一點辦法沒有,費勁捐了一棟教學樓,才把這位”hdareyu”都講不明白的少爺塞進江城a大。

    此時苟安聽他吊兒郎當的聲音念著自己的名字,就停了推門而入的趨勢,稍一頓,站在門外。

    門裏安靜了幾秒,就聽見有人冷笑一聲,淡道:“不來更好,看著她煩。”

    除了是賀然還能是誰。

    門外的苟安挑了挑眉,隻覺得賀然這話說的,很不講究。

    煩她就趕緊把她炒魷魚啊,拖著不處理,幹嘛呢?圖什麽?

    門裏麵,賀然的話果然引得一幫二世祖哄笑,周彥幾這會兒換了個坐姿,把玩手裏的紫砂茶杯,歪了歪腦袋,一頭刺蝟似的短發,左耳的鑽石耳釘閃閃發亮:“然哥,真看上那個陸晚了?”

    他說的還是那天遊輪上的事。

    那天苟安給紅酒一整杯澆陸晚頭上,賀然發了很大火,認為她欺負同學,親自扶著陸晚的肩膀把人帶下遊輪——

    姑且不提後來兩人不知道怎麽就成功相認,解鎖了“幼年救命恩人cp”成就。

    別人不知道其中緣由,隻看到了苟安被當眾下臉,因為這事兒苟安在他們圈子裏成了談資一件,大家頭一次看到苟大小姐被落下那麽大麵子,都覺得很新鮮,很有趣。

    此時坐在辦公桌後麵,賀然涼涼地看了周彥幾一眼,意思是:關你屁事。

    ”我說真的啊?”周彥幾笑的不正經,說話一如既往地輕佻,黑眸閃爍沒人知道他到底是不是認真的,“你要不想要苟安了,趁早跟她斷了,讓我試試。”

    周彥幾這話一出,周圍的人都驚了一下——

    沒人知道他打哪來的這心思,不知道什麽時候,居然惦記起了苟安。

    眾人麵麵相覷,最後看向賀然——現在賀然是在場唯一沒多大反應的人,他麵無表情地看著周彥幾,沒說行,但也沒說不行。

    然而後者似乎並沒有被他的低氣壓嚇著,無所謂地聳聳肩:“我媽很喜歡苟安,一直說她要做不成你們賀家媳婦兒,讓我說什麽也要弄過來給她當兒媳婦。”

    這話說的雲淡風輕,好像之前的發言完全因為他是什麽絕世大孝子,跟他個人意願毫不相關。

    賀然緩慢地收回目光:“你說弄就弄?苟安正眼看過你麽?”

    周彥幾笑得露出一口森白的牙:“問題不大,你也沒正眼看過她。”

    賀然點點頭:“你不覺得她很煩人?一點風吹草動就大動幹戈,像個炮仗似的,誰受得了?”

    周彥幾笑著搖搖頭,沒人知道他什麽意思。

    但是站在門外的苟安沒看見,她就品出來,她在這二世祖圈子裏的形象原來是這個:煩人的炮仗。

    當下其實挺想推門進去和賀然幹一架,但是一想屬實沒必要,這一鬧可不真坐實了她的炮仗人設,忍了忍忍下了,愣是站在門外站到腿發酸,好不容易等他們換了別的不相幹話題,才推門進去。

    見苟安出現,屋子裏一下子安靜下來。

    賀然原本滿臉輕鬆在玩手機也不知道在和誰聊的熱火朝天,這會兒臉一凝,扔開了手機。

    坐沒坐相搭在桌麵上的腿也落回了地上。

    “係裏希望校學生會撥點經費。”苟安放下宣傳單,平靜地直視賀然,語氣相當公事公辦。

    賀然:“哦。”

    然後他們誰也沒說話,辦公室裏一下就顯得尷尬。

    幾秒死寂。

    最後還是周彥幾,他站起來一米八幾的個子,伸手拿起傳單看了眼,微微彎下腰對苟安笑著說:“然哥這幾天忙,這事兒你交給秘書處多好,也就巧我今兒在這——這活兒我接了。”

    有人站出來代表可以省下更多的廢話,苟安轉過頭看了眼周彥幾尖尖的虎牙,緩緩點點頭。

    轉身要走,又被賀然叫住。

    坐在辦公桌後,當著那麽多人的麵,賀然歪了歪頭,目光閃爍了下:“聽說你這幾天在找我。”

    喲,不裝屍體了?

    苟安:“想談談五一放假那天說的事。”

    氣氛一下子不太對。

    賀然盯著她看了一會兒。

    辦公室裏的氣壓低得讓人有些喘不上氣……

    有那麽一會兒苟安恍惚覺得賀然生氣了。

    但是這位賀小少爺頭頂上的好友度隻是閃爍了下,沒往下掉。

    隔了很久,賀然挪開了目光,又擺出拒絕交談的姿態。

    苟安有一種,始終懸空的靴子,姿態僵得都快成了丹頂鶴的難受感:這哥們到底想幹嘛?

    過去的很長一段時間,她真心把賀然當男朋友的,盡管他連手都不願意拉她一下。

    自古青梅竹馬抵不過天降,更何況天降還是他童年記憶中的真·白月光。

    她認。

    她主動退出,以後就不用扯什麽賀然為了陸晚和她鬧掰,她也用不著因愛生恨,處處看陸晚不順眼,給她使絆子,最後給自己送進監獄。

    解除婚約顯然對兩人都好,臨門一腳,他卻不知道哪根筋不對,死咬著不放了。

    不應當。

    按理說不應該煩死她這個死騙子了嗎?

    此時此刻除了他倆,沒人知道他們在打什麽啞謎。

    隻覺得氣氛有點詭異。

    “賀然,早解決早好,”苟安蹙眉提醒,“你不要拖延症。”

    “怎麽,你很著急?”

    輕飄飄的防蚊,苟安感覺自己看見賀然的腮幫緊了緊,好像磨了下後槽牙。

    仿佛不太高興。

    可能是錯覺。

    因為好友度穩如泰山。

    必然是錯覺。

    他能有什麽理由不高興?

    直到苟安轉身,昂首挺胸推開學生會辦公室的門。

    她聽見有隻肥貓搖著尾巴說——

    【蕉蕉:他就是不高興了。】

    ……

    【蕉蕉:可是友好度沒掉噯,好奇怪,是不是係統壞掉了?】

    ……

    苟安沒把蠢貓的話放在心上,畢竟賀然他老人家眼瞧著就能恢複單身,雖未公開,但假以時日就能光明正大開始追求陸晚……

    怕不是放鞭炮慶祝都來不及,他有什麽可不高興的?

    她的自信一直持續到係籃球賽開始舉行。

    係裏學生會體育部請來了校籃球隊的人坐鎮,順便充場麵,令人意外的是,身為學生會長兼籃球校隊隊長,日理萬機的賀然還真賞臉出現了。

    雖然從頭到尾他隻是叼著哨子站在場邊插著腰懶洋洋地吹……

    但不妨礙因為他的出現,係籃球賽的觀賽率是往年的十倍。

    看台上擠滿了人,中場休息的時候,有人用肩膀撞了下苟安的肩膀。

    苟安轉過頭,旁邊坐著的是唐辛酒,就之前的噩夢——啊不——是關於未來的預知夢裏,哭著說不敢跟惡毒的她玩了,怕總有一天被她害死的那位。

    現在唐辛酒還是她的好友,說實話這姑娘膽子確實小,上周無論是蕉蕉的死還是那一杯澆在學妹頭上的紅酒都嚇壞了她……她沒立刻轉身拔腿就彈飛三米遠已經是對苟安愛得深沉。

    苟安沒怎麽怪她後來的叛逃行為,這會兒挑起一邊眉,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意思是:幹什麽?

    這個時間段下的唐辛酒還是高舉原配cp大旗的原配黨,指了指不遠處站在場邊那一臉不耐煩擦汗的賀然:“你男朋友要熱成鹹魚幹了。”

    苟安看向她指的方向,中場休息,賀然正擼著袖子看剛才的比賽回放。

    今天係裏比賽的隊伍中有校隊的未來主力小學弟,身為校隊隊長他此時陰沉著臉在看比賽回放,看上去正準備把這位今日表現不佳的倒黴蛋臭罵一頓——

    唐辛酒又推了苟安一把,塞給她一瓶礦泉水。

    苟安想了想,以往確實是賀然可能第一滴汗還沒落下來,她的毛巾和礦泉水已經到位了……

    但他們現在正在鬧分手的關鍵時刻。

    她坐了一下不想去,奈何唐辛酒不停地用手肘懟她,問她還愣著幹嘛,磨嘰得要命……

    十分鍾後,苟安勉為其難地拿了礦泉水就去了。

    剝開層層疊疊的人群,好不容易擠到賀小少爺旁邊,動了動唇角還沒來得及說話,那人好像已經感覺到她的到來,從回放比賽視頻的電腦上抬起頭來——

    隔著顯示器,兩人一個對視。

    賀小少爺眼中的戾氣一點沒散,漆黑的眸都成了濃重的墨點,麵無表情地看著苟安。

    苟安把手中的礦泉水放在他手邊,想了下,又用瓶身碰了碰他撐在電腦桌邊緣的手。

    賀然沒說話,直到周圍開始有人注意到他們的互動看過來,他才抬手,用手背推開了苟安遞給他的那瓶礦泉水。

    擦了把汗,他轉過頭,看了眼身後忙忙碌碌的某個身影,用調侃腔調,拖長了尾音懶洋洋道:“喂,給瓶水啊!沒見哥都為你們係裏比賽累成猴了麽?”

    眾目睽睽之下,背對著所有人的纖細身影晃了晃,頭也不回地“哦”了聲彎腰從水箱裏拿了瓶冰鎮的礦泉水,然後轉身,順手遞過來。

    一時間,周圍鴉雀無聲。

    纖細白皙的手握著冰鎮礦泉水瓶的瓶身,隔著一張電腦桌和賀然,陸晚與麵無表情的苟安對視上時,臉一下蒼白的像是一張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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