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現在還記得蘇妹兒小時候來村裏處理事情的模樣。
    盡管麵容稚嫩，身材矮小，但她一出手，全村震驚。
    那是大概十幾年前的事。
    那個時候，蘇妹兒六歲，他也才十來歲。
    村裏有一家姓胡的叔叔上山砍柴，回來後沒多久，突然變得很奇怪。
    原本他是性子很溫和的人，跟人說話都是笑眯眯的那種。
    可是自從去山上砍柴回來，就性情大變。
    不僅變得異常容易暴怒，還對嬸嬸和女兒動手，稍有不慎，動輒非打即罵。
    一開始大家都沒當一回事，以為他突然想釋放天性。
    直到一次淩晨，他家隔壁鄰居起夜，睡意朦朧間，看見隔壁院子的雞棚裏蹲著一個黑影。
    鄰居睡意一下跑了大半。
    那段時間，村裏經常丟雞丟鴨，所有人都以為是進了賊。
    他從窗口取了手電筒，又抄起牆邊的鋤頭跳過矮牆，往雞棚走去。
    越走越近，聲音也越來越清晰。
    是咀嚼食物的聲音。
    還伴著淡淡血腥味。
    在雞棚裏吃東西······
    怕不是有什麽特殊癖好？
    鄰居帶著一肚子疑問，打開手電筒，對準黑影方向。
    光亮起的瞬間，黑影緩緩轉身。
    看清對方臉，鄰居嚇得一屁股跌坐地上。
    蹲著的黑影不是別人，正是那個姓胡的叔叔。
    他手裏，還抓著一個已經吃了大半的生雞，髒器從雞肚子垂落到地上，血和雞毛還粘在他嘴角。
    鄰居的尖叫引來胡家的人和左鄰右舍。
    胡叔叔見有人，慌忙想逃跑，幸好五六個年輕體壯的小夥子及時趕來，鉗製住胡叔叔。
    村民用手腕粗的繩子將胡叔叔捆在院子裏那棵幾十年的大樹上。
    他是後麵到的，隻看了一眼，就被家裏長輩捂住眼睛。
    隻那一眼，他回去做了好幾天噩夢。
    第二天，蘇妹兒代替林觀主下山，來處理胡叔叔的事。
    她那個時候才六歲，身高剛到自己腰際。
    青澀稚嫩的臉上是與年齡不符的淡定老成。
    他清晰聽到身後村民對蘇妹兒的議論，議論她這麽小的年紀，怎麽可能處理這種棘手的事。
    那個時候，他也有這種疑惑。
    他想不明白為什麽林觀主要派一個比自己還小的小姑娘來處理胡叔叔這種事。
    她這麽小，能處理嗎？
    恐怕連做法的桌子都夠不到。
    最後的結果，當然是打臉眾村民以及自己。
    蘇妹兒從隨身的小挎包抽出幾張符紙，其中一張貼到胡叔叔身上，另外的用打火機燃燒後兌水讓人給胡叔叔灌下。
    沒過幾分鍾，原本麵目猙獰的胡叔叔居然神奇地鎮定下來。
    半晌，他睜開眼睛，眼神清明地問大家為什麽把他綁在樹上。
    經過幾輪問答，村民們才相信胡叔叔已經恢複正常，將他從樹上放了下來。
    他聽到大家七嘴八舌說他幹過的事，一頭霧水。
    比他更一頭霧水的，是村民們。
    一個活生生的人，居然蹲在雞圈裏生吃活雞。
    他們做夢都不敢這麽想。
    還是蘇妹兒板著一張白白嫩嫩的小臉，給出解釋。
    她說胡叔叔上山砍柴的時候，拿了不該拿的東西。
    經過反複回想，胡叔叔從背簍最
    他說這是他在路上遇到的，覺得漂亮，撿回來想掛在牆上當裝飾。
    在場上了年紀的人一眼認出那是黃大仙的尾巴。
    再聯想到黃大仙最喜歡吃雞，而胡叔叔也是在雞圈生吃活雞。
    一切水落石出。
    胡叔叔上山砍柴路上誤撿了黃大仙的尾巴，結果被黃大仙懲罰，生吃活雞。
    從那件事起，村裏人就對蘇妹兒的本事深信不疑。
    甚至有些時候林觀主閉關，他們會直接求到蘇妹兒那，請她下山解決事情。
    他也因為跟蘇妹兒時常見麵，關係開始親厚。
    蘇妹兒雖然總是板著小臉，但二牛知道，她的心，是很好的。
    ——
    電動車駛入鎮子，人漸漸多了起來。
    二牛：“昭陽，把你放哪？”
    武昭陽視線在周圍四處搜索，最終，落在不遠處的廣場上，“那，把我放那個廣場就可以了。”
    “行！”二牛一口答應。
    他將車停在廣場路邊，“到了昭陽。”
    武昭陽雙眸彎彎，漂亮的臉上掛著笑容，“謝謝你啊二牛哥。”
    二牛有些害羞的摸摸後腦勺，“客氣了昭陽。”
    “我先走了。”
    武昭陽乖巧的點了點腦袋，“好，二牛哥你路上慢點。”
    目送二牛身影消失，武昭陽收斂笑容，目光變得冰冷而疏離。
    她深吸一口氣，抬腳往廣場後麵走去。
    七拐八拐之後，她進入一條環境簡陋肮髒的小巷子。
    巷子很窄，中間隻有一條僅容一人通行的石板路，石板兩邊很少有人走，所以爬滿青苔。
    路兩邊是臭水溝，流著散發著惡臭的汙水。
    武昭陽捂著鼻子，加快腳步往裏走。
    走到盡頭，左拐又走了幾十米，最終在一間房屋前停下。
    她目光下移，掃過門邊右邊的牆根處。
    那裏有一個很很淡很淡的五角星。
    應該是人彩色粉筆畫上的。
    因為位置太低，所以不易被人察覺。
    武昭陽左右環顧的同時，還豎起耳朵仔細聽，確定周圍沒人經過，抬手叩門。
    “叩叩······叩叩叩。”
    敲完門，她安靜站在原地等著。
    沒過多久，門從裏麵拉開，裏麵的人露出半個腦袋，警惕的目光上下打量她。
    武昭陽：“我是千幕。”
    那人眼瞳一縮，飛快拉開門，恭敬道：“千幕尊者請進。”
    武昭陽頷首，從容踏入房間。
    她信步穿過前麵簡陋的房間，推開位於衣櫃後麵的一閃木門。
    裏麵的場景跟前麵相比，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前麵剛進門的地方破敗簡陋，跟外麵環境並無差別，可這扇木門後，卻是別有洞天。
    精致高檔的裝潢，華貴之外，更加明亮幹淨。
    裏麵有大概五六個人，全都穿著黑色鬥篷戴著麵罩。
    對於突然出現的陌生人，幾人一臉警惕。
    他們這裏十分隱蔽，從來沒有陌生人進來。
    眼前這個人，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