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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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瑾川把煙按滅在旁邊的垃圾桶上,將身上的西裝外套脫下來披到自家妹妹肩上,不鹹不淡地懟過話去,“邵總這是要借哪兒的過,地方這麽大,我們頂多也就是擋擋蚊子的路,應該擋不到邵總的路。”
邵成澤以同樣不鹹不淡的語氣回程瑾川,“借過扔垃圾,或者”他話頭一頓,將手裏明顯是沾著口紅的紙巾遞過來,“煩勞程總幫我扔一下也可以。”
程瑾川冷笑,“我不記得今天的酒會有請到邵總,場子雖是白家操持的,可明眼人都知道,辦的是我們程家的事兒,邵總這不請自來是為哪般?”
邵成澤胳膊虛攬上沈汐雯的腰身,“我陪我朋友沈小姐過來,沈小姐不是李總親自邀請的,李總應該不會不記得。”
沈汐雯今天承了邵成澤的情,自然樂意配合他做一個工具人,身子主動往他臂彎裏靠了靠,比小鳥依人更親密。
李沛豐的表情陡然變得陰鷙,與剛才四六不著調的樣子判若兩人,“難道邵總喝了幾年的洋墨水,就忘了你們家老太爺給定的家訓,你來程家的酒會,這要是傳到你們老太爺耳朵裏,我怕等不到明天,你這個新上任沒幾天的邵氏掌門人就會被踢下來,這不白白讓人看了笑話。”
邵成澤可有可無地扯了扯嘴角,“這些事情就不勞李總操心了,在我這兒,什麽都沒有陪佳人來得重要。”
擦著他的話音,程瑾瀾將肩膀上的西裝外套扯下來,扔到了程瑾川懷裏,“你們聊,我先進去。”
她自始至終不曾回過頭來,薄暮的雲暉落到瑩雪一樣的肌膚上,在墨綠色長裙的映襯下,更是晃人眼,邵成澤漆黑的瞳仁裏光影翻轉,寒到極點的眸光反而聚出了一些熱。
酒會上,大家的眼睛很忙。
開始沒有人認出邵成澤來,畢竟他在這個圈子消失太久,但沈汐雯近一陣火得發紫,她身邊的人自然惹人注目,況且這位從眉眼五官到身型氣質,在人群中都是一眼能讓人看到的出眾。
有人去和沈汐雯搭話,順便問一句,“這位是?”
邵成澤微微頷首,“邵成澤。”
平地一聲雷不過如此,一句話便炸了酒會的鍋。
邵氏的人竟然到了程家的地盤兒,這真是破天荒的頭一回,更何況又是邵成澤,讓邵家在短短幾個月內換了天的那一位。
近一陣無論是財經圈,還是新聞圈,亦或是街頭小巷的飯後閑談裏,出現最多的一個名字,就是邵成澤。
邵成澤在外麵養到十幾歲才回的邵家,沒待幾年,又被扔去了國外,說好聽點是去鍍金,實際上就是完完全全被排除在了繼承權以外,分家產的時候別說是喝口粥,怕是連碗邊都挨不上。
這樣一位被邵家邊緣化的人,隔著重洋萬裏,硬是把邵章庭和邵景筠父子拉下了馬,坐上了邵氏總裁的位置,誰都不知道他是怎麽做到的,又布局了多久,但能讓邵家老太爺親自把人給接回來,這個掌門人的位置做得應該是名正言順。
大家都在猜,這位新官上任的邵氏總裁一回國,就來參加程家的酒會,是為挑釁程家,還是為挑釁邵家的老太爺?又或者,都是。
邵家與程家不和是明麵上的,但知情人也知道,邵成澤和邵家老太爺之間的齟齬也不少,不然當初他也不會被老太爺一竿子支到大西洋那邊去。所以,有人說,他這次能重回邵氏,是因為手裏拿了老太爺的把柄,不然邵家老太爺怎麽可能會讓杵他眼窩子的人,來接管邵氏,這裏麵的事情肯定不簡單。
別人說別人的,當事人從容地搭著腿,靠著椅背,輕晃著手裏的酒杯,從坐下到現在,他一句話也沒說,沈汐雯不知道他在想什麽,手托著腮問,“你還真是來當我的護花使者的啊?”
“不然呢?”邵成澤看她一眼,目光又轉向了會場的某一處。
沈汐雯回,“那我這欠你欠的可大了去了,你這相當於為了我深入虎穴了。”
邵成澤麵上也浮了些笑,“知道就行,回頭記得代言費多要點兒,也算是幫我忙了。”
邵氏旗下的一珠寶品牌想要找沈汐雯代言,目前還在商討階段。
沈汐雯齜牙笑,“您就擎好兒吧,我指定要出一個天價來。”
一位是新上任的邵氏總裁,一位是新晉的熱門小花,男人清貴,女人嬌媚,坐的位置又顯眼,旁若無人地談笑,惹了一眾人的眼。
李沛豐牙齒咬得半碎,臉上沉得都快滴出水來,問程瑾川,“你說她這是什麽意思?”
程瑾川沒好氣,“你孩子的媽,你問我,我能問誰去。”
他心裏也躁著一團火,想著要不今晚把人截在小胡同裏,麻袋套頭給他往死裏揍一頓,讓他這麽大搖大擺地晃到人眼前來,是生怕紮得人心窩子不疼。
程瑾川拿下巴點了點李沛豐的手機,“你給施燃發照片了嗎?”
李沛豐因為程瑾川的話,成了霜打了的茄子,喪眉搭眼地回,“發了。”
程瑾川拿起手機又給施燃發了一條,【邵成澤回來了,你也趕緊給我滾回來。】
程瑾瀾沒他們兩個這麽有閑心,還能找一地兒坐在一起嘮嗑兒,她本是來當花瓶,結果會場上有好些是她酒店的vip客戶,她少不得要分出幾神來,和人聊上幾句。
沈汐雯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著腿,看著不遠處嫋嫋婷婷的身影,輕聲感歎一句,“程家這位二小姐,是真的美。”
對麵的人沒有反應。
沈汐雯傾身湊過去小聲問,“我怎麽聽人說,她已經結婚了,這事兒是真是假呀,你見過她老公嗎?”
邵成澤唇角有笑,“你打聽錯人了,這事兒你應該去問你經紀人,她不是號稱百事通嗎?天底下應該沒有她不知道的。”
沈汐雯從那笑裏看出了烏雲壓城的陰沉,她眼珠子轉了幾轉,最終還是決定不拔老虎的胡子了,她就當他是好心來當她的黑騎士,老話不是說,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她還是不要那麽八卦的好。
程瑾瀾時差還沒倒過來,本就有些累,七八厘米的高跟鞋踩這麽久,小腿都是酸的,她抬腕看了看表,借口去洗手間,從觥籌交錯的會場走了出來。
露台上的人不多,四月末的晚上,春風習習,空氣裏纏綿著淡淡的花香,醒神也醒心,程瑾瀾甩開高跟鞋,直接光腳踩到了草坪上,沒有了高跟鞋的束縛,從筋到骨頭都懈下勁兒來,她伸手拆開半挽的盤發,柔順烏亮的黑發在空中散落開來,遮住了雪白的背,直至纖細的腰身,她鬆鬆懶懶地倚著欄杆,看著遠處夜空下的彎月,長舒了一口氣。
腳步來得無聲無息,等她察覺到,人已經到了跟前,兩相對望,連空氣都靜了幾分,可這安靜下麵又壓著什麽,似是翻滾的洶湧,夾著經年累月的寒,最終洶湧凝結成冰,又重新回歸到安靜。
邵成澤點出一根煙來,像是老友相見地隨口一問,“施燃多長時間沒回來了?”
程瑾瀾拇指轉著無名指上的戒指,眼裏是十足的玩味,“邵總管得還真是寬,奪權篡位不夠你忙?我男人的行程就不勞你操心了。”
邵成澤無聲一哂,“我這不是擔心程小姐春閨寂寞。”
程瑾瀾似笑非笑,“怎麽,我要是寂寞,邵總要自薦枕席?”
邵成澤點燃了手裏的煙,深吸了一口,煙氣縹緲在黑暗中,模糊了染霜的眉眼,“程小姐要是用得上,也不是不可以。”
程瑾瀾輕笑出聲,聽不出任何情緒,“邵總有了佳人在懷還不滿足,您這既想劈腿又想當三兒,玩得可夠花的。”
“唔,”邵成澤緩緩點頭,“畢竟偷著摸著來,會更刺激一點兒,程小姐不是一向喜歡這樣。”
這話說得就該拿草坪上的高跟鞋直接砸到他臉上,但是程瑾瀾麵色如常,姿態甚至比剛才更加放鬆懶散,她甩了甩頭發,露出修長的天鵝頸,微微躬著腰身,胳膊搭上欄杆,歪頭看他,上挑的眼尾裏流出的媚絲在明晃晃地勾著人。
“以前我年紀小,不太懂,是覺得偷摸著來刺激些,但是”她尾音拖長,眼睛轉去他腰身下三寸的地方晃了晃,“經曆過施燃後,我才知道,長短尺寸,硬度持久度……還是這些更重要,邵總想要自薦枕席,怕是還要看自己夠不夠格。”
故人重逢就應該晚上,因為夜色能掩蓋住很多東西,比如說,黑成鍋底的臉,抽搐的眼角,發白的指節,還有……變快的心跳,隆隆的聲音如春雷響動。
純是被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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