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朕的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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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末的京城依舊十分炎熱,今年秋老虎似乎尤其嚴重,宮裏倒是還好些,有冰庫裏的冰塊備著,百姓卻有些遭罪。還好總體上沒什麽大災,收成也不錯,總算給這一年畫上個完美的句號。

    冼如星找禦膳房做了幾個冰麵包,想著好些天都沒見小皇帝了,聽聞他這陣子爆種天天忙於政務,便拿著東西去犒勞一下。然而才跑到乾清宮,就覺得有些不對。

    偌大的宮殿,除了門口站崗的幾個侍衛,便沒看到其他宮人。

    守在外麵的黃錦見到冼如星,連忙迎了上去,小聲道:“哎呦我的真人奶奶,您總算是來了?”

    “他又怎麽了?”冼如星有些懵。

    黃錦麵色糾結,不知道怎麽開口,隻能示意冼如星先進去再說。

    掛著滿腦袋問號的冼如星推門走入,屋裏很暗,空蕩蕩的,環視一圈發現站在角落的朱厚熜,不由上前納悶道:“在這兒幹嘛?怎麽不多點些蠟燭啊?”

    說吧親自上手將燭台點滿,等房間裏徹底亮起來了,注意到少年的狀態,方才嚇了一跳。

    隻見朱厚熜身上穿著皺巴巴的錦衣,頭上也沒戴網巾,幾縷碎發散落在前額,看上去有些憔悴。

    要知道打從認識他那天起,對方的臭美自戀就已深入人心,平日裏雖然不至於像這時代有的男人那樣塗粉簪花,但也要束發修鬢,衣著極其講究,他甚至自己設計改良了龍袍!

    所以見到如此落魄的少年不禁焦急道:“可是摔倒了?還是朝裏有人惹你生氣了?”

    朱厚熜直勾勾地盯著她,半天,慢吞吞道:“沒有,我今天出宮了,回來沒換衣服。”

    “啊?還觀察進京趕考的舉子們呢?有什麽新收獲嗎?”冼如星下意識問道。

    “收獲很大,”朱厚熜點了點頭,假如不是陰差陽錯地被費勁提醒,他都不知道。

    自己原來對冼如星報的竟然是這樣的心思?

    朱厚熜今年虛歲剛十七,對於男女情、事尚且不熟悉,整日又忙於跟大臣鬥法,而冼如星更是個卷王,名義上還是出家人,再加上兩人還大部分時間都在一起,即使偶爾心有悸動也沒往那方麵想,如今方才明白怎麽回事兒。

    難怪他那麽討厭冼如星誇別的男人,難怪他對選秀本能地抗拒。

    是了,自己未來的皇後,是也隻能是她!

    朱厚熜心潮澎湃,一路狂奔回宮,好不容易腦子降溫了些,現在看到女道士又開始迷糊了。

    見他不像有事兒的樣子,冼如星就沒太管,遞給對方個冰麵包,兩人一起啃了起來。

    朱厚熜心事重重,總覺得自己身為男人,既然通曉了心意就應該主動點兒,可從哪方麵切入又有些茫然,咬著麵包遲疑了許久也沒開口。

    突然,就聽旁邊的冼如星道:“話說,洞庭湖水患那件事你打算怎麽處理?”

    朱厚熜愣了下,自動切換到工作狀態,直接道:“昨日呈上來的奏折,得明天才能討論,總之就先將百姓照顧好吧。”

    洞庭湖本就是大湖,曆朝曆代都曾泛濫過,前些日子一連下了好幾天大雨,湖水衝垮了堤壩,也衝倒了附近的田地房屋,百姓們流離失所,已經釀成慘案。

    之前說過,明朝對於水利工程主要是以保漕運為主,其他地方要是遭了災也就是出個幾萬兩銀子安撫下。然而到了嘉靖則不同,首先先不說他想要做出番成績這件事兒,洞庭湖所在的湖廣是他過去的老家,對龍興之地,總要有所優待。

    “唔……”

    朱厚熜立刻反映過來,連忙道:“沒事兒,你想說什麽就說吧。”

    冼如星猶豫了下,按理說水利乃是國家大事,本不應該由她來開口,但豹房那一眾道士祖籍俱是湖廣的,甚至不少都為家中遭災後才被扔進道觀混口飯吃。對於這次的洞庭湖泛濫,大家都十分關注。

    作為一個合格的老板,冼如星自然是要解決員工們的心事從而讓他們正常工作,所以最終還是開口道:“陛下,你知道我最近一直在研究一種叫水泥的東西,將灰粉與水混合,凝固後極為堅硬,原本是用來鋪路的,但現在既然要修河堤,不如先拿過去試一試。”

    朱厚熜愣住了,“能行嗎?你之前不是說那東西硬度不行連房子都修不了嗎?”

    “修不了主要是缺乏鋼筋,但用它做粘合劑總比現在的粘土好使。而且原始水泥吸水性還好,就是前期養護麻煩點兒,但也不要緊,我派幾個人跟著,怎麽說也能多撐一段時間。”冼如星解釋道。

    朱厚熜已經習慣她嘴裏時不時冒出的新名詞,並且能迅速轉化接受信息,聽此後沉思起來。

    冼如星見他不說話,直接表示現在豹房就有水泥成品,可以找人去做測試。

    “不是,我當然信你。”朱厚熜溫聲解釋道:“隻不過要是這樣,那這水泥以後就不能掛你的名字了。”

    冼如星微怔,旋即立刻反應過來。是了,假如要是路麵用,開裂也就開裂了,大不了重新修補就是,但日後河堤塌了,難保不會有人用此來攻擊冼如星。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朱厚熜這個當皇帝的全權攬下,真有什麽事兒由朝廷來承擔。

    “害,我腦門兒上貼的標簽夠多了,還擔心太引人注意,如此倒也沒什麽,不過這回還多虧了你,我真沒注意到這事兒。”冼如星不甚在意地揮揮手。

    朱厚誠覺得她這副不在乎名利的瀟灑模樣怎麽看怎麽讓人喜歡,他知道,女道士雖然辦事兒嚴謹漂亮,但總有些“做大事不惜身”的俠義氣。有些地方照顧不到很容易被小人構陷,如此就需要人在旁邊彌補。

    朕會一直幫她看著的,這種事兒也隻有朕能做到,其他人都不行!朱厚熜又是得意又是滿足,但思來想去還是覺得替對方委屈,於是開口道:“你放心,這些我都幫你記著呢,等日後一起封賞!”

    “那貧道就先謝過陛下了,”冼如星笑著拱手,之後又道:“不過光是修河堤也不行,關鍵還是得想辦法治理。”說實話,別說是明朝,哪怕進入現代社會,洞庭湖都曾發過水災,真想一勞永逸實在不現實,為今之計隻能是暫時緩解。

    這兩人雖然腦袋好使,但畢竟對水利工程一竅不通,最後也隻能命人將之前在地方治過水的王瓊叫到宮裏來詢問。

    王瓊此時正於戶部值班,聽到聖上口諭半點不敢耽擱,連忙趕了過來。因為之前宗室改革,他算是對嘉靖徹底低頭了,如今已然成為繼張璁之外的頭號打手,每當小皇帝需要有朝臣發聲的時候,基本都是他衝在最前麵。

    不過嘛,王瓊節操雖然不高,但能力確實沒得說,聽完朱厚熜的煩惱,馬上給出了解決方案。

    “回稟陛下,水患乃天災,時時懸而不可控,但有些時候,其實也為。臣未曾去過湖廣,但想來各地也都大差不差。當年於屬地之時,常見百姓砍伐河堤兩邊的樹木燒火賣錢,更有甚者行那圍湖改田之事,再加上當地官府疏忽,改清理淤泥的時候每每為了省力不去做,時間久了,水患自然會發生。所以有時候隻需要加強監督,就能解決不少麻煩。”

    冼如星覺得他的話有道理,旋即又問道:“不過洞庭湖附近的河堤乃是弘治末年剛修建的,根據朝廷的記載,當時還花了大錢,正德十年又派人加固過一次,現在怎麽這一會兒都撐不住?”

    “這個……”王瓊支支吾吾,“可能也是因為天災吧。”

    對於旁人,嘉靖可沒那麽好脾氣了,麵色微沉,嗬斥他直接有什麽說什麽。

    王瓊見實在躲不過,於是心中歎氣,解釋了下大明如今的地方。

    其實也不能怪大明賑災銀子少,主要是明朝其實就沒有統一的財政稅收部門,都是由各地自行收稅,留下要用的銀子,比如當地官吏的俸祿或者應對災害的預留款項,之後剩下的統一上交朝廷。

    而大明實際上的稅收率是非常低的,所以這也就給地方留下了巨大的口子。

    不過說實話,大明中央貪汙之事屢見不鮮,就在皇帝眼皮子底下,藩王都敢直接賄賂內閣,而內閣閣老還真收了。所以哪能指望上梁不正,下梁正。地方所留下的應對錢幾乎都進了大小官員的荷包,每年朝廷下的加固河堤指令不過隨便應付下,此已經是官場心照不宣的規矩。

    雖然知道地方成性,但如此直白地將事實擺在麵前,朱厚熜還是憤怒的不行。

    那都是錢!都是朕的錢!

    太、祖本意是讓地方靈活應變,不要太過死板,才給了他們那麽多方便之門,然而這些國之蛀蟲非但不感激,反而厚顏無恥地吸大明的血!

    王瓊說完之後就縮在角落裏不敢出聲了,畢竟他自己也是其中一員。最後還是冼如星跳出來解圍,表示今日天色已晚,有什麽不如明個兒再商量,說罷帶著王瓊一溜煙地跑了。

    轉眼間大殿裏隻剩嘉靖一個,而等怒氣平息後的小皇帝才反應過來。他準備了半天的話,好像還一句都沒跟冼如星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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