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夜落春雨貴如油,風吹土膏生萬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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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青將鑰匙塞進了懷裏,在踏進通往牢籠的廊道瞬間。
    便減緩了腳步的速度,讓自己宛若幽靈一般,無聲的走著。
    同時,他褪去了上身的吏員黑衣,紮在腰間,漏出了內裏當作裏襯的,洗到漿白的灰色棉衣。
    束發隨著手上的動作,變成了高馬尾,手掌在牢籠中間的牆壁沾染了汙濁,往臉上一擦,遮掩了麵容。
    不多時,跟白天完全換了個人一樣的葉青,就站在了王大頭的牢籠前。
    他撿起石子,扔在了昏睡的王大頭身上。
    “誰啊!”
    不滿的聲音,從被驚醒的王大頭嘴中發出,他坐起身子,借著昏暗的燭火,發現了牢籠前多了一個灰白的身影。
    他下意識的皺緊了眉頭,往後退了一步,死死的盯著葉青。
    葉青壓低嗓音道:“跟我走。”
    說著,葉青從懷中拿出了鑰匙,輕輕的打開銅鎖。
    這一幕,讓王大頭眼中綻放了亮光。
    他雙手攥緊鐵鏈,努力不讓鐵鏈發出聲響,輕手慢腳的往牢籠旁邊湊,但同牢門隔著三步的距離,就停步不前。
    他低聲問道:“你是什麽人?”
    麵對王大頭的猜忌,葉青沒有吭聲,將拴著牢籠的鐵鏈,小心翼翼的取下,雖然還是發出了一些聲響,但周圍此起彼伏的鼾聲,並未有絲毫的異樣。
    做完這一切,葉青拿著鐵鏈就轉身離去,並低聲道:
    “跟上!”
    王大頭看著沒了鎖鏈的大門,眼神閃動了幾息後,咬著牙,雙手抓緊手腕上的鐵鏈,避免發出大的聲響,便快步前走。
    就在他剛打開牢門,閃身出來的瞬間。
    呼!
    風聲響起。
    王大頭隻覺得喉嚨一涼,隨後就是無法言喻的疼痛和窒息感充斥了他的腦海。
    嘩啦啦!
    他奮力的扭身,並揮動雙手,試圖掙脫束縛。
    可不囚禁的手臂揮舞間,隻有鐵鏈發出了不小的聲響。
    擺脫根本就是徒勞。
    從背後勒著王大頭脖子的葉青,麵無表情,他空出一隻手,猛地砸在王大頭的太陽穴上。
    要害中招,王大頭瞬間頭暈眼花,掙紮的力道小了下去。
    葉青一個閃身,出現在牢房內,將其拽回了牢籠內。
    同時腳尖一勾,打開的牢門緩緩合上。
    然後猛地後撤一步,雙臂用力,嘞著王大頭的脖子,往地上拽去。
    嘭!
    巨大的力量,讓隻想掙脫束縛,雙腳不穩的王大頭,倒砸在了髒亂的牢籠內。
    後腦重重的砸在地上,讓王大頭倒抽一口冷氣,渾身開始哆嗦起來。
    伴隨著脖頸還有手上的鐵鏈叮當作響。
    周圍囚籠裏熟睡的囚犯,也發現了不對。
    他們紛紛爬到牢籠上,探頭往王大頭的屋裏看去,隻有在王大頭對麵牢籠內的囚犯看到了一道朦朧的灰色身影。
    他們紛紛開口不滿的詢問起來。
    “怎麽回事?”
    “大晚上的還要不要人睡覺?”
    “鬧騰什麽呢?找死是吧!”
    這時的葉青,已經騎坐在王大頭身上,他一手捂住王大頭的嘴,一手成掌,重重的刺在其喉嚨上。
    頓時讓王大頭痛苦不已,嘴巴被捂,喉嚨遭到重擊,他根本無法嘶吼,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在眾人開口時。
    葉青順勢趴下,同時悶聲道:“抱歉,做噩夢了。”
    跟王大頭不同的聲音,並未引起多大的注意。
    天色昏暗,這群人也睡意朦朧,沒有察覺葉青身上的灰衣同囚服的白有些不同。
    一個個被打攪了美夢,卻也沒有多說什麽,紛紛回去繼續睡覺。
    這時。
    葉青發現身下的王大頭一動不動,心中一驚。
    他趕忙探查了一下王大頭的鼻息,發現尚存些許,頓時鬆了口氣。
    他又數了一百個數,發現周圍再次響起了鼾聲和呼嚕聲後,這才起身。
    葉青看著即將被他殺死的王大頭,麵無表情,將其拖拽到牢籠邊,拔掉其身上的衣衫,用褲子禁錮了其雙手,用上衣浸滿了王大頭恭桶裏的屎尿。
    這才打開牢門走了出去,用牢門鐵鏈,用力的將其脖子拴在牢門木柱上。
    昏暗之中,王大頭的臉色,也肉眼可見的醬紅,原本因為昏迷而沒有動彈的四肢也開始抽搐。
    葉青將浸滿屎尿的囚衣蓋在了其臉上。
    熟練的做完這一切,葉青轉身朝外走去,行走在昏暗潮濕的廊道內。
    麵無表情的葉青,心中暗道:“又一條人命。”
    想著,他的雙拳越攥越緊。
    淮陽大牢刑房內。
    頭發重新束起,吏員黑衣再次穿好,將雙手放進了水桶內。
    嘩啦啦!
    晶瑩的水花,落在了他的手掌上,帶下了臉上沒有擦幹淨的汙濁,落在了地上,沁入石板中,消失不見。
    幾息之後,滿是老繭的雙手也恢複了幹淨。
    瞳孔散發的葉青,恍然不覺,依舊使勁的搓著手。
    “青小郎,你怎麽跟個娘們兒似的,洗手還用這麽長時間。”
    “就是,大老爺們,隨意洗洗就得了。”
    “快來喝酒了!再不來,這好酒我們就喝完了。”
    重新聚焦的瞳孔,表示著葉青恢複如常。
    他依舊是那副溫和的麵孔,帶著歉意的笑容,走到了桌案前,端起給他留著的酒碗,一飲而盡後。
    “啊,好酒,好酒,晚上在孫記麵館吃多了,突然腹痛,兩位哥哥多擔待啊。”
    “嗨,人有三急,多正常啊,來來來,再走一個!”
    “還有半刻多鍾,就要換值了,一會兒是繼續喝,還是怎麽說?”
    “換地方喝唄,今個得喝個痛快。”
    “兩位哥哥你們去喝吧,我得回府衙休息去。”
    說話間,葉青看向了角落裏擺放著的刻漏,見還有不到半刻,就到了子時。
    他心中鬆了一口氣的同時,感慨道:“五年沒用這法子,果然是生疏了。”
    隨後。
    一個沒見過的獄卒在子時左右走了進來。
    獄卒周生一邊打哈欠,一邊道:
    “老趙,換班了,鑰匙給我!”
    “咦,老王也來了啊,好家夥,這好吃好喝的,也不喊我!”
    隨後,他看著一身刑房黑衣的葉青,抱拳問道:
    “這位瞧著眼生,敢問您是?”
    葉青起身,拱手道:“刑房書吏葉青,今兒是第一天上值。”
    王六站起身,拎著酒壇給周生倒酒的同時,嘴裏念叨著:
    “嗨,老周別說那麽多,先喝一碗,嘿,沒酒了。”
    “沒酒了還喝個屁啊!”
    周生翻了個白眼,接過了趙五遞過來的鑰匙。
    趙五咧嘴笑道:“不喝就不喝,我們換個地兒喝,老周,我們先走了,改天一起喝。”
    “趕緊走,喝酒不喊我,看著你們就煩!”
    ……
    子時一刻。
    孫記麵館,葉青攙扶著兩個醉鬼,對正在收拾桌子的孫二娘道:
    “孫娘子,叨擾了,這二位非要來您這再喝點。”
    “孫娘子,拿酒,拿,拿好酒!”
    “對,好,好酒,我,我還能喝!”
    被夜風帶走了最後一絲清醒的二人,耷拉著腦袋,留著口水,揮舞著雙臂,口齒不清的吆喝著。
    見怪不怪的孫二娘,將抹布塞進腰帶內,趕忙上前接過二人,笑著道:
    “沒事,他們就這樣,葉吏,您要不要也喝點?”
    熟婦嫵媚的眼眸,落在了葉青身上。
    讓葉青有些難以招架的露出了窘態,連忙擺手道:
    “不了不了,我得回府衙休息了。”
    眼神失落一閃而逝的孫二娘,笑著道:“行,您早些休息。”
    葉青趕忙閃人,就在他剛到門口的刹那。
    一伍披甲執戈的揚州衛,威武的走進了孫記麵館。
    葉青連忙側身,避開了這五人。
    為首不苟言笑的伍長,審視的望向葉青。
    當看到對方身上的吏員黑衣,還有年輕俊朗的麵容,臉上浮現了些許微笑,朝葉青頷首示意。
    葉青也同樣頷首示意後,就轉身離去。
    行走在空蕩蕩的街道上。
    葉青聽到身後的孫記麵館傳來了攀談聲。
    “那刑房吏員瞧著好生年輕,孫娘子可認識?”
    “是新來的吏員,不光年輕,還好生俊朗,謙遜有禮,更是個讀書人!”
    “嘶,讀書人,那以後前途光明啊!”
    聲音逐漸變小,最後,消失不見。
    呼!
    一陣風刮過,不似夜風的冷涼,更是帶起了一縷濕寒。
    葉青抬頭,方才還星月璀璨的夜空,不知何時消失不見。
    沙沙!
    細密的陰雨,飄落而下,落在了葉青的臉上。
    微微眯起眼睛的葉青,張開雙臂,呢喃道:
    “今年的第一場春雨,終於下起來了。”
    “夜落春雨貴如油,風吹土膏生萬物。”
    “春種,不用擔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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