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貧道很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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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離著楚府不遠處的一條街道上,一位老道士身穿道袍頭戴五嶽冠,上刻五嶽真形圖。老道士相貌清臒,舉手投足皆有規矩,一看便知不是凡俗之人。
    他已經在街道上徘徊了一個時辰有餘,路人經過不但不覺得這老道士奇怪,反而會主動喊一聲“徐道長”老道士每每以道門稽首回禮。
    此時,老道士察覺到某處有人盯著自己,於是轉頭瞥了一眼,瞧見似乎不是很善,便又裝作來回踱了幾步,接著就走了。邊走邊嘀咕:“小娃兒如今脾氣不小,貧道等了這麽久可都還沒吃飯呢。唉,罷了罷了,如今有的是時間。”
    那邊楚旭平看見老道士轉身走了,長舒一口氣。此次歸鄉既不是京官外放,也不是官帽子被拿掉,而是他在朝堂之上惹的龍顏大怒,皇帝直接一道聖旨讓他滾回去,但卻沒有撤他的職務。
    楚旭平看著讓人陶醉的晚霞,輕聲喃喃道:“景城……景城……京城。”忽的皺起眉頭,嘖嘖道:“當年沒感覺,如今看來我這家鄉有點東西啊。”
    楚家祖籍並不在景城,隻是因為祖輩有一人當上了正四品的大官,官署地在景城,後來便帶一家人移居到景城,從此便定居了。再後來家道中落,許多楚家親屬都搬走了,隻有楚旭平這一支一直居住在這裏。
    西天點餘暉將要落盡,城門守衛正打算關城門,三個中年男人騎著馬趕到城下,為首一人喊道:“且慢且慢!”
    那守城衛士罵罵咧咧:“早不死來,這時候來!”那男人賠笑道:“官爺,我們兄弟三個趕了挺長一段路,麻煩行個方便。”說著便掏出一個小的銀元寶塞到守衛手中。
    那守衛一看,笑了起來,嗯,不錯,是個會做事的,便說道:“倒也不是有意為難你們,實在是在這站了幾個時辰,不耐煩了。”隨便看了幾眼通關文牒就放行了。
    三人找了個客棧,要了三間房,算住下了。
    老道士回到青玄觀,徑直走回自己的房中,一路或年輕道士或小道童都恭敬做稽首。
    點起一盞油燈,盤膝坐在蒲團上吐納。都說修道之人當遁入山林遠離紅塵,這青玄觀香火鼎盛好些年了,貧道不是依舊修得大道嘛。所以說啊,如今那些人還是太迂腐,哪有貧道逍遙。
    在那三人進城後,閉目養神的老道士睜開眼,自言自語道:“隻要你們不亂來,貧道就什麽都不做。”說完又輕笑一聲,自嘲道:“我亦不是逍遙人啊。”
    是夜,繁星點點,明河在天,四無人聲,聲在樹間。
    月半的月亮是最圓的,然而卻不時有烏雲飄過,阻擋明月向人間灑下清輝。明月倒不遺憾,反正世上也沒多少人能真正欣賞它的美。
    清晨,在第一聲雞鳴時,楚旭平已經起來登上閣樓,將對著東方的窗戶打開,等待日出。陳錦也早早起來,因為她要準備早飯。
    陳錦與陸六一樣是楚府的下人,二人都是難民父母賣給楚府的,後來陸六做了楚旭平的書童,而楚夫人對陳錦很是喜愛,不僅沒有把她看成丫鬟,還教她認字。
    陳錦瞧見大少爺早早起來就登上閣樓,很是好奇,於是笑著問道:“少爺,你這是在幹嘛呢?”
    楚旭平笑容溫和,解釋道“古人雲日出東方之時有紫氣東來。這紫氣是好東西,我想著能不能吸到一兩縷。”陳錦掩嘴笑了起來。
    “這感情好,少爺,能不能帶我一個?”陸六笑道。
    陳錦撇撇嘴,“少爺都不一定能弄到,你還是算了吧。再說,就算真有,你也不應該和少爺搶啊。”陸六瞪眼道:“問少爺呢,又不是問你!”“嗬!”
    看著二人拌嘴,楚旭平當起在京城最擅長的和事佬,說道:“別吵了,早起自然是好事,太陽在東邊升起來,誰都可以去嚐試,圖個吉利嘛。”
    陸六笑道:“哈,你聽,少爺都說了。”“哼!”
    吃完早飯後,楚希清一溜煙跑出去玩了,說與幾個朋友約好去某條小溪邊找石頭,依舊是陸六跟隨。楚夫人本打算和楚旭平再嘮嗑嘮嗑,畢竟七年不見了,雖有書信往來,終究是不如見麵。然而楚旭平卻說要去青玄觀看看,於是楚夫人便去與陳錦琢磨菜去了。
    沿著記憶中的路到達青玄觀。由於很早,現在幾乎沒什麽人來道觀。有小道童在觀門前掃落葉,皺緊眉頭抱怨道:“唉,這葉子天天掃天天掃就是掃不完。累死道爺了。”說完他抬頭看觀門前那顆有千年歲月的大樹,悠悠歎了口氣。
    小道童發現站在門口的楚旭平,停下手中工作,問道:“這位公子,請問有事嗎?”小道童很懂禮數。
    楚旭平目光越過小道童,看向一個老道士。小道童疑惑地轉頭向後看去,然後就發現了自個兒道觀的觀主兼師父,當即行了個稽首,喊了句“師父”
    老道士“嗯”了一聲,說:“你繼續掃地。”隨即轉身走了。
    楚旭平跟著老道士進入道觀,二人並肩而行,走了一段,老道士突然轉頭笑道:“嗬嗬,旭平,感覺如何?”
    楚旭平語氣淡然,答道:“世間人心如流水,沒什麽感覺,隻是不太明白陛下為什麽會發怒。”
    老道士微微仰頭,說道:“嗯,皇帝大怒不能怪你,畢竟有好些翻不動的老黃曆是你不知道的,有些見不得光,你一碰,他當然生氣。”
    楚旭平默然,接著一臉玩味的看著這位徐觀主,說道:“看不出來啊,徐道長您還真是一位得道高人,怎的窩在景城這個地方?這兒恐怕都不夠道長翻個身吧。”
    徐觀主笑著搖搖頭,說道:“誰還沒點秘密了,離凡俗修道不就是為了有天能更好的回去嗎。”
    楚旭平點點頭表示讚同,輕聲道:“這世上所有真性情之人,想法總是與眾不同。”徐觀主由衷一笑。
    接著說道:“旭平,貧道知道你此次前來有個目的是為了你那個多年未歸的爹,說實話,貧道也不知道他現在在何處,貧道曾經算過一卦,結果難以斷定。”
    楚旭平皺了皺眉頭:“京城那邊畢竟消息靈通些,如果不是聽到某些傳聞,我也不會來問這個。”
    “哦,對了,昨天晚上景城中來了三個修道之人,不知是不是衝你來,最近注意些,不過也不用太擔心,貧道在此,不會出什麽大問題。”徐觀主道。
    日上三竿。
    昨個卡著時間進城的三人在客棧吃著早飯,其中一人長相凶神惡煞,開口說道:“王爺讓我們來取的究竟是個什麽東西?”
    另一人吃著包子,含糊不清道:“你別管,肯定是件仙家器物,咱拿了就走。”最後一人手指敲擊桌麵,不留痕跡的環視四周,道:“嗯,白天去了解一下地形,晚上就行動。記住,要隱蔽,王爺說過,這景城中有高人坐鎮,盡量少用靈氣道法。”
    在外麵玩了一早上的楚希清回到家中,發現大哥楚旭平在看書,於是好奇地走過去看了看,這不看沒事,一看就看出事來了——楚希清調頭剛想走,楚旭平問道:“希清,你難道不用去學塾上課嗎?”
    楚希清緩緩轉過身,說了句:“學塾先生這些天有事回去了,所以這幾天都不用去。”楚旭平“哦”了聲,接著又說:“不上學便不用做功課了?這不行,去把你現在學的書拿來,哥哥親自教你。”
    楚希清心中歎息,唉,我就不該販這個劍。
    於是,自從當年楚旭平走了便很久沒有讀書聲的楚府又響起了那動人的讀書聲。
    一天很快過去,就像你不知道花兒什麽時候開。三人在客棧碰了個頭,各自交換所得,然後便有三個黑衣人從客棧神不知鬼不覺的出去了。其實是有人知道的,某位道長正喝著茶看著他們呢。
    三人躲過巡夜士兵,悄悄摸到一處漏巷之中,找到一戶人家,借著月光可以看見這戶人家主人已經睡下了。
    一人輕輕推開門,他自認動作已經很輕,然而木門還是“咯吱”一聲,他心知不妙,然後就看見房中一處陰影冒出個人,撞破窗戶逃了出去。
    三人趕緊追了出去,也顧不得這家主人嚇得怪叫起來。
    皎潔月色下,四人在屋頂上奔跑跳躍,三人追趕,一人逃。很快那人跑到了景城縣令府中,落地後喊道:“縣令大人救我!”這一聲喊得整個縣令府的侍衛都趕了過來。
    三人見機不妙,一人手中閃現藍色的光芒,像是一條鞭子抽了過去,三人中一人眼底浮現驚訝,暗道:竟是閃電鞭!一鞭過去,然後……然後便沒有然後了,因為三人一瞬間都被人拉到青玄觀外的街道上。
    一人定睛一看,知道遇上高人了,便彎腰恭敬喊了句:“不知何處冒犯了前輩,還請前輩海涵。”徐觀主瞥了三人一眼,一時間之間,他們隻覺得天旋地轉了一陣,便又回到了客棧。接著三人心中同時出現一個冷淡的嗓音:“滾回京城去,還有,告訴你們王爺,買,可以,搶,就免了吧。”
    之後三人一合計,覺得惹不起,趕緊回去稟告王爺,頂多挨頓罵,讓王爺頭疼去。
    回到道觀房中,老道士歎息一聲,怎麽老是有麻煩呢,煩啊。貧道已是如此之貧,還有人來找事啊。
    怎麽說的,看盡人間興廢事,不曾富貴不曾窮。
    嗬嗬,不曾富貴一直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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