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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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棣終於明白了。

    若非這祖宗實在換不了,自己哪還有“成祖”可當?早被嘉靖從這太廟之中掃地出門了!什麽萬世不祧的禮法,在這位“禮法天師”麵前,都可以改。

    這一刻,他對於嘉靖的仇恨,終於高過了對朱允炆的,僅次於那羞於提起的堡宗!對此,朱元璋也是有點生氣的,但也沒有非常生氣。

    至少沒有上回聽見“人相食”那麽生氣。

    他還認真思考了下:“嘉靖搞這個,是為了和文臣們奪權嗎?上回好像說,他上位的詔書是矯詔,他在那裏頭挑字眼,和本來有從龍之功的楊廷和打嘴仗。依著現在來看,楊廷和估計打不過他。

    這樣一想,本來沒那麽旺盛的怒火,又重新竄起。

    這好手段,若是放在正事上,豈至於到了人相食的地步

    【我們之前提到,朱棣是於建文3年閏3月24日上的奏疏,他派去的人得知朝廷要派薛岩來使,就趕緊回來匯報。

    可10日不到,即在4月6日前,彰德(河南安陽),衛輝和德州等各處兵馬,前去騷擾燕軍糧道,擒拿了指揮張彬,殺死了數百人。

    靖難結束後有個被封為金吾後衛指揮同知的張彬,不知道是不是同一個人,是的話,他很幸運的存活了。】

    大家說:“這要是真的,那就是‘我的主上變成了皇帝,把他的小弟從監獄裏撈了出來’。”

    說罷,他們覺得:

    老四,你在解救小弟這件事情上,應該已經熟能生巧了吧。

    【順帶一提,那個使者大理寺少卿薛岩,也存活到了永樂年間,但永樂4年就死了。他死於朱棣征安南的導火索——護送陳天平事件裏。

    大概就是,有一個叫陳天平的人自稱是“安南王室”,朱棣派了5000兵馬,讓廣西都督僉事黃中、前軍都督僉事呂毅以及薛岩,一同護送他回國。

    盡管朱棣下了敕令,”進退不可輕忽”(有比較複雜的前情提要,以後再介紹),但黃中、呂毅二人入境後,看安南人安分等候很恭敬,又用牛肉和酒犒勞軍隊,就放鬆了警惕。

    習慣性派遣了偵察兵,也沒看到什麽別的,結果在雞陵關一帶,因山路險峻,軍隊陣列不成型,被被狗膽包天的數萬安南人利

    用地形伏擊,死傷殆盡,薛岩亦死在了埋伏裏。】

    朱元璋敏感地注意到了那個引號:“這陳天平,不會是假的吧?”

    朱棣不以為然:“我都派5000人送他回國,想是要立他為安南王。既然如此,我那時定驗過了,師出有名才去。若是假的,這陳天平該死,那不立刻上報反駁,反而認了此事,讓我送陳天平回國的安南人也該死!都得死,郡縣之再合適不過。

    “啊……”朱元璋覺得朱棣的思路令人耳目一新,不錯,若是這陳天平身份有誤,此等番邦之國應當在奏疏裏寫明白,而不是自作主張的伏擊我們天朝上國,它們有什麽資格動武?聽我們分配調解才是。

    原本,他對安南的設想的“不征之國”。

    但是,現在開了眼界的他,已經將那“不征之國”的名號,輕飄飄的丟進垃圾桶。主要是這安南,看上去,就很不安分!不把它打下來,真是令人不安desu。

    【朱棣聞之震怒,黃中、呂毅二人被彈劾行軍無紀律,朱棣讓他們戴罪立功,跟隨朱能張輔一起征戰安南。

    兩人征戰有功,功過相抵,所設立的交趾三司中,都指揮使司由呂毅執掌,黃中為副。

    呂毅後來死於簡定之叛,實錄裏誇讚他沉深有勇略,已經被原諒過錯了。

    而黃中呢,在越南的史書記載裏,於永樂11年,因與張輔在軍事會議時不合,被大怒的張輔,擅自殺之。

    有點戲劇化,黃中自那以後確實在實錄裏消失,他死是肯定死了,就是不知道怎麽死的,真的如越南人記錄的這般嗎?】

    朱樉又掏出了一個新橘子。

    這新橘子,就是他大哥送給他的啦。反正大哥也不可能和他計較兩個橘子的去處。他頂著朱允炆時不時飄過來的譴責的目光,津津有味地吃著:

    這張輔,還有這麽一段?氣性也挺大的嘛,之前看他被他弟弟在墳頭辱罵,也沒有什麽作為,還以為是個饅頭性子呢。

    朱棣覺得這事可疑:不是說張輔殺了四個越南稱帝之人嗎?他在越南那裏是絕對的反派,他們肯定張輔暴虐無道,有什麽風吹草動,都往他頭上栽贓。

    【回到靖難,朱棣同樣因為運糧人員被殺很生氣,派兵追捕,追捕過程裏,信息

    戰天賦上線,搜到一張4月20日的調兵驛書。

    書信裏,命令真定的平安、吳傑領兵與德州盛庸等人匯合。

    而使臣薛岩是4月16日才從南京出發前往大名,使者與調兵命令之間的間隔,不到5天。於是,5月15日,朱棣派指揮武勝給朱允炆去了第二封信,此信較短,但up依然概括一下。

    第一段:你不誠,描述上述行為。

    我奉我爸命令節製北平、遼東、大寧、宣府兵馬,老爹的委托,不能拋棄。so,你朱允炆壓根不想停戰,隻想殺我罷了。】

    朱棢笑道:“都說一朝天子一朝臣,老四你偏偏不認這話。一定要拿那前朝的劍,斬本朝的兵。

    朱允炆笑道:如果我不認,我就是不孝。四叔邏輯,渾然天成。朱元璋評價:你確實沒多孝順。朱允炆不笑了,他哭了。皇爺爺,再愛你大孫子一次

    【第二段:如今天災,民不聊生。這天下呀,得之難,失之易。

    我弟周王,長期待在雲南瘴癘之地,一旦抑鬱症了,寄了,那又害的老爹老媽傷心,你殘害叔叔的名聲就更跑不掉了。

    貽笑萬萬年。

    漢文帝那種明君,還被編了“尺布鬥粟”的民謠,被人非議到現在呢。你看著辦吧。

    這裏的“尺布鬥粟”指的是淮南王劉長謀反,漢文帝殺了他的同謀,廢了劉長的王位,一路用輜車囚載押解他前往蜀郡。

    袁盎進諫:“老大你素來驕縱淮南王,且淮南王為人剛,今暴摧折之。我怕他病死,陛下擔上殺弟之名啊

    漢文帝說:“我隻是讓他嚐嚐苦頭,會讓他回來。”

    但劉長絕食而死,六年後,百姓做歌唱起此事:“一尺麻布,尚可縫;一鬥穀子,尚可舂。兄弟二人不能相容。”】

    朱柏悠悠歎息了一聲。

    也不知道未來而死的自己,有沒有想到當年的劉長呢?可我,甚至比劉長更加冤枉吧

    也不知道後來的百姓,有沒有為冤枉的我,作一首童謠呢?不知不覺,他把自己的心底的話吐露了出來。

    然後大家回答他:

    感覺沒有啊,若是有的話,當時說

    你的時候,就該說到了吧!你看看,嬴得了天下的老四,在史書中都是一副殘暴的形象,既然老四都殘暴,那麽唯一的正麵角色,應該就是我們的大侄兒了吧。

    “我們的大侄兒,是那些江南文人的心頭寶。你還指望你有什麽喊冤童謠?不出個童謠罵你的累累罪行,也多虧得朱棣擋在你前麵,替你吸引了火力。

    朱柏倏爾一驚。

    真的沒有累累罪行嗎

    搞不好有呀

    現成的不就是老爹在寫的那本《禦製紀非錄》嗎?總而言之,朱柏開始愁雲慘霧……

    他本來覺得,自己而死,是一件無比剛烈的事情。卻沒想到,在別人眼中,很有可能是跳梁小醜最後的貽笑大方。

    【《奉天靖難記》說,朱允炆拿到奏疏,頗有感動。

    真的嗎

    奏疏裏唯一提到的處境最危的周王,要到朱棣都打到淮河附近,朱允炆慌得一批,想要恢複各個叔叔爵位,才把朱橚從雲南召回,也沒真的恢複爵位,依舊關在南京,最後被朱棣放出來了。

    可見他不太在意周王有可能死在雲南這件事。

    感動點……e不知道在哪裏,感覺是朱棣被自己情真意切的心給感動了吧。】朱棣有沒有感動不好說。

    朱橚是真的感動了。

    他淚眼汪汪:哥,我就知道,你忘不了我,你一定會來救我的!哥哥啊,弟弟在那雲南,在那南京,從日到夜,從夜到日,天天翹首以盼哥哥的王師啊

    大家很相信朱橚確實是在翹首以盼。

    想必,朱棣沒有來的每一天,朱橚的腦袋搖搖欲墜吧。

    朱棣也是動容:“哥不記得你,誰記得你,咱們是一母同胞,斬不斷的血緣關係!我進了南京

    城,肯定第一時間找到你,安慰你!”

    朱樉與朱棢:

    怎麽感覺,其實這一母同胞,感情也沒有那麽深?其中,朱棢尤其冷哼一聲。

    恐怕是朱橚比你小,對你“嫡長”的位置,沒有威脅吧!對你有威脅的,除了那本身就不太行的朱樉之外,大哥和我,可被你黑成了烏鴉

    朱樉冷哼一聲:

    造反起家的,還在意起嫡長來了

    朱棣忍很久了,斜他們:“你兩早死怪我嗎?”

    他竟還沒有說完,又轉向老朱告狀:“爸,你管管他們,看看他們是怎麽對我冷嘲熱諷的,在您的眼皮子的底下,他們都敢這樣,在您看不見的地方,他們要怎麽逼我啊!天天不把我逼出病來不罷休!兒子太難了。

    他說著,抬手抹了抹眼睛。

    朱元璋雖然明白朱棣是在扯淡和假哭,但是偏心眼的他還是拉了次偏架:行了,你們兩個做哥哥的,就不能讓讓弟弟,少說兩句嗎?你們看看,朱棣和朱橚關係多好?朱棣多照顧朱橚?學學,學學

    朱樉和朱棢:

    心態炸裂

    【方孝孺以一個挑撥是非的奸臣形象出現,據理力爭:“如今兵馬背齊,不日就有捷報,別聽鬼話。

    遂把送信的武勝下獄了。

    武勝後來應該被放了,他參與了後來朱棣渡淮河的戰役,並死在那裏,那是建文4年5月16日。

    朱允炆還沒有喪心病狂到兩軍交戰斬來使的程度。

    啊,說起來,薑氏秘史裏收錄了方孝孺起草的征討朱棣詔書,羅列的朱棣罪行,不知道各位看過沒有?除了包藏禍心等陳詞濫調,裏麵是有三個奇怪的罪名的。

    1、造假鈔

    2、陰結人主——暗自結交其他國王,不知道指的誰。

    北元的那幾個蒙古人被朱棣曉以禍福。你說這是暗自勾結……北元那幫人心裏苦。

    難道是朝鮮國王李成桂?他兒子,未來也搞了叔侄paro上位的李芳遠出使明朝時,和朱棣曾在北平私會過,也在南京相遇時“溫言良久乃過行”。

    可……朱允炆,你不能因為你連朝鮮都收拾不好,就覺得它在朱棣麵前就能當人了,它隻是一心想當朱棣的狗。

    你懂不懂朱棣天下布狗流給了p社玩家多少樂趣。】

    這時候,大家發現,光幕上冷不丁冒出了一段超級短的視頻。那視頻,是兩個人用高麗話在對話。一個說:

    真是謙卑國家的謙虛太子啊。

    一個回答:

    “能做大明的狗就是最大的榮幸啊!”[1]說罷,兩人齊齊大笑,氣氛非常和諧友好。大家一時之間:……

    最可怕的事,這短短的內容,還重複了三遍。

    導致那視頻消失的耳旁,還重複循環著那聲“大明的狗”

    蹇義揉了揉眼睛:“那視頻上的人,難道是我們大明的使臣嗎?可他為什麽腦袋上戴宋朝的帽子?且那官服的樣式,似乎也不是我朝官服……

    大家也滿腦袋霧水:可能是高麗人拍的吧

    將軍們心情複雜:不想高麗人這麽多年後,還這麽懷念我們大明……

    蹇義欲言又止:……有沒有一種可能,那是在批判他們那有失體統的君主。

    朱棣說:“不對。那高麗一分為二,靠近兔朝的都不認兔朝為主,遠的怎麽可能認。這高麗後來必心生反骨,兔朝與它關係普通,這後輩才會拿這類段子取笑。

    朱元璋眉頭一皺:不錯,若是真的有視頻裏說的那麽好,它就不該叫棒子,該叫棒狗了!朱棣心裏覺得怪怪的。

    他想說,自己的目標,一直都是萬邦來朝,為什麽突然就變成天下布狗。雖說天下布狗朗朗上口,頗有畫麵。

    但實在有些難登大雅……

    他不由看了眼蹇義。

    至少蹇義一定不會同意.…

    此時,已經被視頻吸引了注意力的大家,全都忘記了,光幕上說的“朱允炆連朝鮮都收拾不好這句話。

    隻有朱允炆一個人在意。

    並在無人在意的角落,悄悄鬆了口氣。

    【3、私自藏匿罪犯——更不知道指的誰了

    但!這三個都不是重點

    重點是方孝孺說,朱棣搞的這些破事,讓朱元璋生病了,導致朱元璋寄了——

    666666,我所能找到的你朱棣最大的罪,就是你氣死你老爹!方孝孺這個爹寶邏輯比起朱棣是遜色太多了。

    比如說,方孝孺此刻據理力爭就可以改為:“你爹朱元璋也把周王朱橚發配邊疆,他咋不擔心什麽殘害兒子的罪名,擱這念經說朱允炆不尊重骨肉親親之意呢。明明,我朱允炆也是奉祖父發配叔叔!】

    大家:

    毒還是你這後輩毒

    大家突然又發現:“朱棣,你好像從頭到尾都沒有回應方孝孺說你氣死老爹這個指責誒?你不會是……

    朱棣震怒:這種離譜的話,我為什麽要回應?!爹,你信嗎?!然而老朱陷入沉思。

    朱棣慌張:“等等,爹,你在想什麽啊?我一年到頭在北平,回不到南京啊!這都是他們沒有底線的汙蔑啊

    老朱淡然道:你靖難那回的未來,我肯定不是被你氣死的。但現在嘛,就很難說了……

    【6月4日,朱棣從間諜口中得知了武勝等被下獄的消息,對身邊的將領道:“自古敵國往來,沒有抓使者的,這是挑釁!那我們就燒德州糧草去。這是必勝之道,勝利後再求和,希望他能聽從。

    嘿,他還整以戰促和呢。】

    朱棣轉臉笑開:爹,你還說這話不是我說的?我還真說了。

    他全身上下都洋溢著快樂:爹,看吧,你的兒子就是這麽的厲害,比你想象中的更厲害!大概就隻有朱允炆在意這點:“現在已經變成敵國往來了嗎?”他想說的是,四叔你想要南北朝的心,已經掩飾不住了

    【於是,都指揮李遠率6000騎兵,更改衣服,換成和朝廷軍一樣的鎧甲,潛行+1,混入敵軍,背後別一枝柳枝防止打起來無法分辨。

    6月15日,李遠抵達濟寧、穀亭、沙河、沛縣等地,燒毀數萬餘艘糧船,數百萬石糧食。

    燒到河水都熱了,魚蝦都死了。

    這條德州糧草大動脈,以如此慘烈之景象,被朱棣切斷了一時。德州兵馬一時間不振,李遠於6月18日回師。】

    朱棣笑意凝固在臉上。

    這時候,他竟然有點心虛,不敢轉頭看老朱的臉色。而此時,朱元璋默默無語。

    他仿佛已經知道這後輩,接下去要說什麽了。畢竟,平

    越那事,王驥和景泰的角力中,後輩更關注的,也是那無辜的百姓啊。

    【可也僅是一時。

    朱元璋留下的大明那恐怖的運轉效率,讓朱允炆在5個月後又可以組織起9萬民夫為德州運糧。

    元末明初的史學家陶宗儀在建文3年12月27日做了一首詩,詩注為,建文3年11月起,鬆江府9萬民丁赴濟寧,陸運糧米九萬石到德州軍前。

    “立春三日雪花稠,作陣隨風卒未休”。

    詩人看到那風雪裏無法休息的士卒,歎息道:“九萬車夫多凍餒,定應未到濟寧州”。

    有什麽辦法呢?因為沒有到達濟寧,他們注定要在這風雪裏饑寒交迫。

    朱棣臨行前對李遠說什麽“誌在鋤奸安民,勿苦百姓”,怎麽可能呢?朱允炆就是這麽一個不惜

    民力與你耗到死的對手。

    而且,這是發生在統治階級內部的戰爭,縱使燒糧是軍事行動的一種必然策略,我們在理解這個策略的同時,也不能將朱棣從這份原罪中撇清摘除。

    那是數百萬的糧食,以及數萬風雪中的人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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