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第 52 章 你怎麽長得像阿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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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話—出來,在場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甚至連崔之風嘴角的笑都僵住了。
    這合適嗎
    吊詭的沉默中,眾人又默默地看向曲泠。
    少年微揚起一邊眉,然後粲然一笑。
    他化作人身之後身上妖異的穠麗少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屬於劍修的清冷。此刻眉宇飛揚,彎起的眼尾像是要開出花來—樣。
    這還差不多。
    “你剛剛—路就是在想這個!”葉韶震驚了。
    曲泠被凶了—句,眨眨眼不自然道,“沒有。”
    葉韶痛心疾首。
    原作裏殺人不見血八百個心眼子的黑化男二,現在連眼下那顆原本應該顯得陰冷美麗的淚痣都透出—股清澈的傻氣。
    到底哪裏出了問題。
    她尋思著她也沒對曲泠做什麽啊,怎麽這孩子智力水平就這麽每況愈下了呢。
    這種事情不要啊!
    葉韶在那裏痛定思痛,被劍抵著的崔之風也有點想不開。
    幸好他沒有在二十一世紀網上衝浪的經曆,不然他—定會真誠發問——
    “我也是你們py的一部分嗎”
    謝映作為大家長終於反應過來,手背青筋直冒。
    他們到底知不知道現在是什麽情況啊怎麽像是來夏令營的一樣
    “你們”他剛要開口,目光觸及崔之風身後女子半掩著的臉,尾音戛然而止。
    曲泠察覺到異樣,夾帶私貨勒了崔之風一下讓他老實,也低頭去看那畫妖。
    畫妖緩緩放下遮麵的手。
    “棠月!”“你怎麽長得像阿音!”
    謝映與曲泠難以置信的聲音同時傳出,然後無比困惑地對視一眼,“你什麽眼神!”
    發生什麽事了。
    葉韶和宿棠月突然被點名,崔之風被曲泠拉開,畫妖的正臉終於暴露在她們的視線之下。
    宿棠月捂住嘴。
    葉韶也猛然皺眉,下一秒反應過來,看向不斷輕笑的崔之風,“這是什麽會因人而異幻化臉的設定”
    崔之風笑,“聰明。”
    畫妖的能力就是為所有人築造出心中最渴望的歸屬,那展示給世人的麵孔自然也就是他們最能夠卸下心防的臉。
    “如果我能夠看見,也真期待看清她麵孔的一天。”崔之風歎息道。
    葉韶想起書房那幅畫,畫中女子仙氣出塵,麵部卻以光影留白。
    在繪製的時候,崔之風並沒有賦予畫妖麵孔。但等到畫妖能夠以親近之人的麵目示人之時,崔之風已經看不見了。
    “建國姑娘看見的是誰的臉呢”崔之風語氣好奇,“看見的是不是在下呢啊。”
    說著,他悶哼—聲,顯然被回過神來的曲泠打了一肘子。
    葉韶真誠發問,“你們現在男同誌都是很享受挨打的是嗎”
    我常常因為xp過於正常而和你們格格不入。
    幻化出來的臉給了畫妖不少底氣,她仰麵開口了,“諸位仙長,我有一事不知當不當講”
    葉韶:“我覺得不當。”
    畫妖一哽,“我看各位都是身負善行之人,想必不會漠視不平之事”
    葉韶:“你看錯了。”
    畫妖:
    “不是,我是真的有事情要求”畫妖說。
    “有事要求就把我們綁架過來嗎”葉韶說,“鴨頭,你不禮貌。”
    畫妖見葉韶油鹽不進,轉而用哀求的眼神望向宿棠月,“仙長,我真的是有苦衷的。”
    葉韶轉過去看向周身環繞著正道之光的男女主,心裏—咯噔。
    果然,宿棠月猶豫片刻,仰頭看了下謝映,“阿映我看她沒有惡意。”
    葉韶:。
    她的預感真的沒錯。
    眼看著謝映從袖子裏掏出那幾封書信,熟悉的洗白劇情要開始了,葉韶撇了撇嘴,原地盤腿坐下準備看戲。
    曲泠無趣地收了劍,走回葉韶邊上,葉韶往邊上挪了挪,給他讓出—個位置。
    謝映瞥見已經做好看戲準備的少年少女,嘴角—抽。
    “你要吃糖餅嗎”葉韶在包裏翻了翻,葉向川給她包的軟餅還有一大疊,—點都不心疼地拿出來啃了一口。
    曲泠沒有接她的糖餅,而是微微蹙眉,不作聲地把葉韶身上的白衣扯掉了。
    微涼的空氣—下包裹住葉韶,葉韶打了個寒戰,沒等她支棱起來質問,另—件外袍朝她兜頭罩了下來,將她裹得嚴嚴實實的。
    葉韶掙紮著露出腦袋來,衣領處沁出的深林氣息已經昭示出它主人的身份。
    “您這又是發什麽瘋”葉韶真誠問道。
    被衣服兜頭蓋臉—罩,她頭發早已散亂開來,發頂翹起柔軟的亂發,葉韶很不爽地理順,“調皮。”
    曲泠卻盯了她幾眼,突然湊過來在她肩頸處嗅聞了幾下。
    葉韶:
    她剛準備開口,曲泠就很煩躁地把她抱進懷裏。
    其實也不能說是抱。
    葉韶和曲泠是席地而坐的,此刻曲泠兩條長腿隨意岔開,葉韶被拉到正中間,脊背抵上他的胸口。
    手臂虛虛環在葉韶腰間,曲泠把下巴擱在葉韶肩膀上,眸子垂下,視線落在他旁若無人把玩葉韶手骨的手指上。
    她身上有別人的味道,他不喜歡。
    葉韶掙紮了—下,沒掙開也就放棄了,象征性推了下曲泠的腦袋,“別聞了,看劇情呢。”
    兩人耳側的銀葉子親昵地挨在—起。
    謝映看上去很想罵人,但是當著外人的麵又不好發作。
    畫妖開始了自己的講述。
    -
    林家和劉家確實是世交。
    尤其是林家幼子林秀木與劉家劉軒,更是一對知己。年少時就每周書信從不間斷,交流內容從日常的雜談到繪畫的感悟,或是有時隻是放—片落葉,另—邊就回—封秋思的小詩。
    等到能夠互相拜訪的時候,更是感情親厚,抵足而眠。
    林秀木與劉軒都很幸運地繼承了父輩的繪畫才華,想來長大以後—個在出雲鎮傳承仿畫的家業,一個將劉家繪畫發揚光大名滿天下,是可以預見的美好未來。
    林秀木除了仿畫,他最喜歡畫紫藤。
    月下藤,水中香,雨間枝,雪上花他畫了數不盡的藤花。
    劉軒曾開玩笑笑他,藤花入夜斂起花瓣,遇水流就被衝散,被雨淋了就零落成泥,到了雪天,就剩下幹枯細瘦的枝條,哪裏還有他畫的濃鬱紫藤。
    ——可是仿畫畫傻了
    出身於原創世家的劉軒,對著自己以仿他人之畫為生的至交,偶爾還是有幾分自己都察覺不到的優越感。
    林秀木溫和愛笑,被這麽說了一句也不惱,隻笑著回答。
    “畫麽。無非就是畫出自己心向往之處。”
    “真與假,又有什麽要緊。”
    劉軒卻以為他話中含沙射影,有幾分憤懣道,“假的如何能比得上真的!”
    林秀木一愣,意識到他是誤會了,含笑給他斟酒,“劉兄。”
    幾句齟齬,很快就化在了梅酒的香氣中,他們依舊是親密無間的好友。
    這是他們十四歲之際,終於獲得了許可能夠吃幾杯酒,難免都喝得有幾分過頭了。
    酒酣耳熱之時,劉軒興奮地告訴了林秀木,凡間皇城即將舉辦畫師大會,如果能夠拔得頭籌,他就能名揚天下。
    十四歲的少年意氣風發,從不想著山高路遠路途艱難,隻想著高嶺之上最美麗鮮亮的那一朵花。
    劉軒極其擅長畫寫實的景與物,每一張經他手的畫,都能夠以假亂真。
    想必若是參加畫師大會,哪怕不能得第一名,拿個名次應該不成任何問題。
    林秀木由衷為他開心,二人大醉盡興而歸,之後被各自家長帶回家修理不提。
    在之後的見麵,就是書信裏寫的,劉軒前去參加畫師大會,順便拜訪一下林家。
    林家因為是做仿畫的,也就不去觸畫師大會這個名頭,原本也躍躍欲試的林秀木隻好放棄了這個念頭。
    劉軒安慰他,畫師不在乎這點虛名。
    林秀木確實不在乎這些。但說到這個,他邀請劉軒去他的書房,看他新畫的畫。
    又是藤花。
    但是與往日不同的是,藤花下幾筆描繪出一位脫俗女子,盡管麵目模糊,卻依舊能感覺到那溫柔視線注視著畫外之人。
    林秀木垂著眼睫望著畫中女子,他生得一副好相貌,眼波更是含情如流轉春水。
    “好看麽”他笑,又抬眸去看劉軒,卻發現他呆呆地看著自己的畫。
    “劉兄”林秀木含笑提醒。
    劉軒猛然回神,胡亂嗯啊兩聲終於回到正常狀態,指點說他幻想元素實在過多,如空中樓閣,華而不實。
    林秀木笑而不答,拉著他喝酒去了。
    當夜賓主盡歡。
    醒來之時,劉軒已經趕早踏上了去京城的船,林秀木起身洗漱去了書房。
    那幅畫不翼而飛。
    林秀木性情灑脫,隻當這幅畫是被打掃的小丫鬟順手拿了出去賣錢補貼家用,也沒生起去追查的心思。
    不久之後,飛鴿傳書送來喜訊,劉家幼子在畫師大會博得頭籌。
    林秀木發自內心為友人開心之餘,也按捺不住內心的好奇,勝卻天下所有畫師的那幅畫是什麽樣的。
    出乎意料的是,劉軒這次並沒有將自己的畫附在書信中,隻語焉不詳是說畫了一位美人。
    友人不願說,林秀木自然不逼迫,隻約他有空再聚。
    天下世人都是附庸風雅的,占盡春風的頭籌之作,自然也獲得了所有人的追捧。
    終於有人上門,捧了留影石錄下的畫麵,找林家繪製仿畫。
    林秀木接了單。
    看見那封譽滿天下的畫作之時,林秀木一怔。
    藤花下美人如玉,嫋娜娉婷,月眉星眼,眸光盈盈望著畫外。
    他哂然一笑。
    夜裏繪製完成後,修書一封寄給劉軒,話語裏是他一貫的溫和促狹,“劉兄,可知欺君是殺頭之罪”
    “不過,你仿得可不太像。”
    說到這裏的時候,畫妖已經說不下去了,話音裏有些哽咽。
    崔之風溫和地笑著,盡管看不見,麵部卻準確無誤朝著畫妖,“那就由我來說。”
    “過了沒幾天,劉軒來赴約了,但他給林家帶了一份大禮。”
    “欺君確實是大罪。”
    無數發狂的蜈蚣大約受了上好顏料中蜂蜜氣味的吸引,在深夜裏湧入林家。
    一時之間,林家如同墜入煉獄,而那血氣又驚起蜈蚣的凶性。
    其實點把火燒起來就可以阻止蟲害。
    但林家盡管是仿畫為生,但依舊不願意將自己的畫作們付之一炬。
    他們往門邊跑,卻發現門與窗戶不知何時上了禁製。
    再點火求生已經來不及了,烏黑猩紅的蟲體將他們徹底淹沒。
    唯一幸免的是與劉軒出去喝酒的林家幼子,站在家門口時隻覺得奇怪,似乎空氣中有股甜腥的氣息。
    他正欲推門時,劉軒開口了。
    “賢弟,那副畫是我畫的。”
    林秀木聞言笑了,“劉兄,選擇了假不要緊。”
    “但是不要連自己也騙了。”
    下一秒,他推開門時,劉軒將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林秀木回頭。
    他望見雪亮的銀色刀光,隨後是眸間一片幾乎冰涼的灼熱。
    他被用力一推,往後倒進遍地爬行饜足的蜈蚣中。
    極度粘稠的漆黑裏,他聽見劉軒喃喃地道歉。
    欺君是大罪,尤其若是一張抄襲他人的畫奪得了畫師大會之事若是敗露,幾乎是把皇家的麵子放在地上踩。
    為了從自己一時腦熱犯下的錯保住劉家,劉軒不得不選擇這種方式。
    他原本給林家留了一條生路的。
    如果他們為了求生點火燒毀所有畫作,毀去所有能夠證明他抄襲的蛛絲馬跡,那就不會走到這一步。
    他也為自己摯友留了一條生路的。
    然而,然而。
    後麵的事情,葉韶已經能夠自己想象。
    雙目流血的少年踉蹌著穿越蟲群,從掛滿飄搖畫卷的長廊中蹣跚而過,期間無數次被親人們的屍首絆倒,又狼狽爬起。
    他以血為墨,以指為筆,酣暢淋漓再次繪下那副他最心愛的、卻也是如今置他全家於死地的畫作。
    一片血腥之中,少年笑聲瘋狂又悲愴。
    “那時候我救了他。”畫妖聲音細細的,“我剛剛生靈,妖力很微弱,隻能將他拉入畫境溫養。”
    畫境之中無歲月。等他再出來時,已經一切塵埃落定。
    事實從來都是由活人來敘述的。
    劉家幼子聲淚俱下,描述了自己親如手足的友人一家是如何被仇人毒害,一家老小皆葬身蜈蚣腹中。
    林秀木笑。
    他以布條覆眼,重新回到了出雲鎮。
    那已是三十年之後,他依舊是少年模樣。與林秀木極其相似的麵孔引起出雲鎮居民的驚異,然而他卻溫和仰麵笑道。
    “在下崔之風。”
    他就是因為木秀於林卻不知收斂,而毀了整個家族的傾頹之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