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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鼓足勇氣才把話說出來的,如預料般,所有人都是一臉驚訝。韓老三更是張大嘴巴,過了好半晌才說:“小柔,叔平時對你不錯吧你媽都同意了,你咋能反悔呢”
麵對眾人投來的視線,薑柔把昨晚冥思苦想的理由講了出來。
“最近一段時間,我經常會夢到爺爺,他說他每次回家,看到房子裏住的人不是我,就很生氣。還說這房子恐怕要發生巨變,讓我趕快搬過來壓一壓,我也是沒別的辦法……”
雖說這是封/建迷/信,但韓老三深信不疑,他平時就愛偷偷燒香算命,極為虔誠,此刻聽了這番話,已嚇出一身冷汗。
畢竟心不正,就怕鬼敲門。
他媳婦見狀,連忙插話:“小柔,你叔膽子小,可經不住嚇!你想讓我們快點搬走就直說,別編這種瞎話!”
陳愛荷是個極其護犢子的人,又特別反感她這副白眼狼的態度,剛消下去的火氣,“噌”得一下又上來了。
管它是真是假,就開懟:“這房子是小柔的,當然她說了算。而且我家老爺子生前人人敬重,他的意思就是我們的意思,你們還是七天後騰房子吧,如果實在找不到地方居住,我們院就有空房正往外租呢。”
“你!”老三媳婦被氣到不行,剛要開口耍潑就被她男人及時阻止了。
“行,我們七天後就搬走,到時候你們來收房子吧。”
他想著,能拖一天是一天,這事兒還得再跟薑秋雨商量對策才行。
見事情得以談妥,陳愛荷臉色緩和,反觀薑柔隻是鬆了口氣,卻沒露出半分喜悅。
從二進四合院出來後,陳愛荷先是環顧一圈周圍,然後小聲問她,“你說夢見你爺爺…到底是不是真的”
薑柔輕眨一下睫毛,終究沒說真話,“嗯,爺爺總給我托夢。”
她以往從不說謊,陳愛荷也就真的相信了。
“害,看來老爺子是想你了,他生前最疼你。”
“是啊,我也很想他。”
所以,她一定要守住房子!
到了傍晚,薑德山拎著一斤豬肉回來,進屋就問:“咋樣韓老三說沒說啥時候搬走”
看到他手裏有肉,陳愛荷瞬間眼前一亮,哪還顧得上回答,忙伸手接肉,嗔怪道:“你這日子不過了今天才幾號啊就瞎花錢!”
薑德山把肉給她,國字臉上掛起一抹笑,“你是不是忘了明天是三天回門,小柔要去女婿家裏,不拎點東西能行麽”
因為房子的事,陳愛荷早把“三天回門”拋之於腦後,此時忽悠一下想起來,人急得不行。
“這可怎麽辦我啥也沒準備啊”
薑德山倒是鎮定,“家裏不是還有兩瓶酒和一盒槽子糕嗎都給他們拿去,另外再裝點苞米麵,這些東西應該夠了。”
經他一安排,陳愛荷這才不慌了,“那行,我一會兒把東西全都準備出來。”
這時,薑德山又從上衣口袋裏掏出一個小小的蝴蝶發夾,塞進她手裏,不自在地說:“今天路過供銷社,看到這個挺好看,咱家小柔戴上它一定很漂亮,你幫我交給她吧。”
陳愛荷看著手裏的東西,笑著打趣道:“你說你,每回給閨女買發夾、買零嘴,都非得經我手,你就直接給她唄,有啥不好意思的。”
薑德山輕笑一聲沒搭腔,反而再次問起房子的事。
等陳愛荷把今天要房的過程敘述一遍後,他沉下臉,不願相信:“你是說,他們剛開始不想騰房應該不能吧韓老三不是那樣的人。”
“他就是那樣的人!平時見誰都是笑嗬嗬,其實骨子裏根本不是那麽回事兒!說是怕媳婦,沒準他一直拿他那媳婦當木倉使呢!要我說啊~他們都是白眼狼。我以前就看他倆不順眼,隻有你把他們當好人。”
當年的事還曆曆在目,如果不是看在薑秋雨沒什麽親人了,薑德山也不會這麽盡心盡力幫忙。
如今,他們這態度,屬實讓人心寒……
次日,是“三天回門”的日子。
薑柔穿著結婚當天的紅襖,頭梳兩條麻花辮,對鏡中的打扮很滿意。
不過,她還想把蝴蝶發夾戴在頭發上,但比劃半天,也沒想好戴在哪裏
屋裏隻有她和沈城東,於是她轉過身子問:“你看把它戴在哪兒比較好能幫我拿下鏡子嗎”
沈城東正在掃地,聞聲抬起頭的那一刻,正對上她那雙水盈盈的眸子,仿佛在含羞帶怯看著他,有訴不完的情愫,纏纏綿綿的……
他滾動一下喉結,立刻放下手裏的掃把走過去,當看到桌子上有一大一小兩麵鏡子時,犯了難。
見其遲遲沒有動作,薑柔拿起那麵小鏡子遞給他,軟著聲音說:“你隻要拿著它照後麵的頭發就行,嗯…麻煩你了~”
聞著她身上淡淡的幽香,沈城東低著嗓音說“好”。
她柔若無骨的小手輕輕捏著紅色蝴蝶,在烏黑的秀發上多有停頓又放棄,最後實在累了,隻能放下發酸的胳膊休息一會兒。
清晨的陽光照進屋裏,仿佛在她身上渡了一層耀眼的光。
看著她白皙纖細的後頸,沈城東不自覺地靠近,從她手中拿過蝴蝶,指尖不可避免地輕觸,帶過一絲癢意。
“不如讓我試試吧。”
“嗯,好~”薑柔紅著小臉兒,透過鏡子偷偷瞄他,怎麽瞧都覺得他很好看!
其實當初相親,她是沒相中沈城東的。因為她姐經常說,男人嘛~不能找太高太俊的,也不能找家庭條件太好的。
個子高的男人愛打媳婦,長相好看或家庭條件太好的男人最愛到處亂勾搭。
最後,是沈城東的好廚藝意外俘獲了她的芳心,隻因她不僅嘴饞,而且做飯猶如燒廚房……
“你看夾在這裏行嗎”
在她神遊太虛的時候,男人已給蝴蝶發夾找好位置,薑柔對著鏡子動了動頭,覺得這裏剛剛好,很合心意。
她剛要說謝謝,就聽屋外傳來“哎呦”一聲,緊接著是陳愛荷的叫罵聲,“是哪家小兔崽子把玻璃球放我家門口的!這給我摔的呦~讓我知道是誰,我把他吊起來打!
薑柔和沈城東皆是一怔,隨即跑出屋外,隻見陳愛荷斜著身子坐在地上,臉色刷白。
“媽,你摔到哪兒了還能站起來嗎”薑柔彎腰攙扶她的胳膊,又怕她傷了筋骨沒敢亂動。
沈城東蹙起眉,蹲在陳愛荷身旁,輕輕捏向兩隻腳踝,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氣。
“不行不行,太疼了!我左腳好像崴到了,腰也特別疼,根本起不來!”
薑柔被嚇得六神無主,幸好沈城東十分鎮定,他讓薑柔去前院請吳大夫,自己則小心翼翼地扶起陳愛荷。
中院這麽大動靜惹來很多鄰居圍觀,大家見狀趕緊過來幫忙,在眾人的齊心協力下,陳愛荷這才勉強回了屋。
等她躺到炕上,沈城東又弄來一盆涼水,再把毛巾沾濕放到她受傷的腳踝上冷敷。
整個過程熟稔流暢,這讓陳愛荷很好奇他為什麽懂這些
難道是以前跟人打架打出來的經驗
不怪她這麽想,主要是沈城東長得凶,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主兒。這也是她當初不願意招他當上門女婿的另一個原因。
心中有此疑惑,她便問出了口。
沈城東愣怔一瞬,實話實說道:“我家鄰居是大夫,從小跟他學了一些。”隻不過,那人是專門給動物看病的大夫。
怕她膈應,他沒仔細說。
陳愛荷有些意外,原本審視的目光中多了一絲溫度。
“幸虧有你在家,謝謝了。”
感受到對方的善意,沈城東嘴角勾起一抹極淺的笑。
沒過一會兒,薑柔領著吳大夫回來了。經檢查,她腳踝有扭到,腰傷倒是沒事,總的來說問題不大,養幾天就能好。
陳愛荷忽然想起自己是因為什麽摔傷的,忙對薑柔催促道:“你姐剛才來電話了,你快去胡同口給她回一個,那邊還等著呢。”
這年頭電話費貴,接打都要花錢,平時薑秋雨都是發電報或寫信,隻有要錢要票的時候才會打電話。
“你是因為她摔的”薑柔輕擰眉心問。
陳愛荷支支吾吾小聲回答:“這不是著急嘛你趕快去吧。”
薑柔經不住催,隻能跑去胡同口的周奶奶家,她是這片胡同的公用電話代辦戶,人送外號周靈通,因為無論大小事,她的消息最靈通。
剛進門,就聽周奶奶對電話那頭揚聲說:“你家還沒來人呢,你先掛了再等一會兒吧。”
想到電話那頭有可能是薑秋雨,薑柔忙上前問:“是我姐嗎”
周奶奶見她來了點點頭,直接把聽筒給了她。
“喂,是我。”
這是婚後兩人第一次通話,薑柔莫名忐忑,連語氣都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疏離。想到書中父母的命運,她真的裝不出半分親切……
“小柔,是你嗎”對方語氣溫柔,給人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
“嗯,有事嗎”薑柔用手指輕輕纏繞聽筒線,一圈接著一圈,沒有停。
早已習慣她少言寡語的性子,薑秋雨看了下手表,直接說出今天這通電話的目的。
“昨天我舅給生產隊打來電話,說你讓他六天後騰房子,是這樣嗎”
“對,確實有這事兒。”
薑秋雨沒想到她回答得這麽幹脆,愣了一下又問:“你能不能再通融一段時間弄得這麽突然,你讓他們搬去哪裏”
薑柔默默聽著,不得不承認,內心深處泛起陣陣失望。
見她一直不吭聲,薑秋雨又看了一眼手表,很心疼電話費,“你同不同意倒是說句話啊要不你把媽叫來,我跟她說。”
薑柔慢慢鬆開手指間的聽筒線,聲音雖軟,卻擲地有聲:“我不同意,那房子是我的,就算你叫媽來也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