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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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運總是這麽奇怪,回憶起從這個世界醒來時正是國三的春天。
萬物複蘇的時節,一場大病讓竹內春忘記了過去,左耳進右耳出的聽了許多自己的光輝事跡——無惡不作的校霸,欺辱同學,毆打老師,泡妞,人渣等等。
可竹內春隻感到茫然,因為他對此類劣跡沒有半點印象,連女孩子的手都沒牽過怎麽可能腳踏多條船泡妞!!
直到被人救下,如同達成任務解鎖條件,成片的回憶湧入腦海。
傳聞是真的。
“怎麽樣還能站起來嗎”
費力地睜開眼,夕陽似火將麵前清俊的麵孔切割的利落分明。
竹內春不敢說話,那張惹萬人著迷的濃顏係臉慘白得不行,啊了半天才道:“你是……”
來人收好刀,氣場從大刀闊斧的淩厲變成手摸後腦勺,靦腆微笑的大男孩。
“乙骨憂太。”
是他。
記憶裏跪在“自己”腳邊學狗叫的男生。
竹內春的世界開始刮風了,呼啦啦地喧囂不停,他茫然著臉回答著他的問題。
“乙骨君”糾結萬分他試探著開了口。
“嗯”
“……我叫竹內春,你可以喊我竹內。”
“好的。”
無事發生。
竹內春瞬間可以大口呼吸了,他小心翼翼的生怕被人發現那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最後乙骨憂太解下外套蓋在他身上,溫和道:“你先跟著我吧。”
在誤入死滅洄遊前,竹內春隻是個普通的高中生。
作為青葉排球社從未上過場的萬年替補,用已經畢業的前副主將岩泉一前輩的話形容:“竹內你啊……除了門麵,也沒啥可以繼承了吧。”
竹內春有一雙漂亮的眼睛,圓圓的像杏眼,臉小,五官濃豔,皮膚更白,表情缺乏總是冷淡的看著周遭,實際上他很容易臉紅。
因為這點反差,不說排球社的前輩,就連同班的女生也常逗他。
托這張臉的福,在誤入結界後很快找到了同伴,可沒有咒術的普通人在死滅洄遊裏就如同小白鼠任由強者獵殺踐踏。
被昔日欺辱過的人從企圖侵/犯他的詛咒師手裏救下,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乙骨憂太是個好人。
帶著他一路北上,從宮城縣到仙台市,又順手救下一個叫早川橞子的女人。
仙台市強者如雲,夜裏不安全,乙骨憂太給他們尋了處落腳點,是一家美甲店,藏在群樓深處,隱蔽性極好。
安頓好他們後就走了,沒說去哪兒,隻讓他們暫時別出去。狹小的屋子隻剩下竹內春與橞子,破冰的最好方法就是拉家常。
“早川橞子,你可以喊我橞子姐,之前是一家上市公司的職員,死滅洄遊那天人在東京出差,地震後剛好在結界範圍裏,被遊戲送到了仙台市,剛剛要不是乙骨君,恐怕我已經……”
“竹內春,高中生。”頓了會他悶聲道:“不小心進來的。”
後悔莫及的語氣逗笑了橞子,她借著微弱的光線打量起竹內春,“竹內君的名字好像女生啊。”
須臾不嫌事大的調侃:“人也像。”
“……不像。”
“像。”
“不像。”
“明明就……”
竹內春皺起眉,瞪她:“你禮貌嗎”
好家夥是個不解風情的小直男,橞子哼了聲開始拐著彎挖苦他,“你在學校一定很受歡迎吧。”
少年微不可察地僵了身子。
受歡迎……
竹內春並不覺得自己受歡迎。
被自戀的排球社前輩們老抓去當英姿見證人算什麽受歡迎而異性緣約等於無——竹內春總被女生投喂,次數多了反而不覺得這是一件多麽特別的事。
至於情書,從加入排球社後就和萬年替補一樣,永遠是第一門麵及川前輩的傳信員。
“春醬想談戀愛”被冠有天才二傳手,大魔王稱謂的及川徹揚起惡劣又帥氣的笑,“你還早了一萬年呢!”
所以說為什麽要喊他春醬!都是因為這個不成熟的前輩才讓他被全班喊小春君。
gay裏gay氣先打一頓再說。
竹內春捏緊拳頭,須臾又泄氣的想:他連女孩子的手都沒牽過,更別說做點別的什麽……
竹內春支支吾吾道:“當、當然啊,我很受歡迎的。”
橞子看破不說破,心情頗好的談起自己的羅曼蒂克。
從校園裏的青澀到初戀劈腿白蓮花,春風失意後又遇鳳凰男,人生信條:世上男人都死絕,話題到最後總要烙上句大道理才算圓滿落幕。
“小春啊,以後你可得擦亮眼睛,絕對不要被渣男玩弄感情!答應姐姐千萬別將就,新時代就要勇敢活出自己!去他媽的愛情!!”
沒得到回應,橞子扯了扯他,竹內春早已困得沒有神智,敷衍地嗯了聲,也沒嚼出什麽不對勁——他一個男的究竟為什麽會被渣男玩弄
竹內春做夢了。
夢見已故的媽媽正盯著他感歎“幸好生了這場病”。
為這場病他們又是搬家又是轉學,過去想不通她究竟在擔心什麽,如今終於知道了。
那是春雨後的校園,尚且稚嫩的乙骨憂太如同落水狗,蜷縮著髒兮兮的身體一個勁往牆角躲。
同樣,竹內春看見了自己——
一頭不羈的黃發,蠻橫地拉起比他還高的男生,拳腳相向下也不知踩了誰的腳,伴隨跌倒,視野裏浮出一角巨大的陰影。
陰影俯瞰於空中,乙骨憂太烏青著臉哆嗦地拽住他,那緊張的神情仿佛見著了比他更甚的惡鬼。
第二天睜眼橞子姐正抱著他的大腿睡得香甜,至於乙骨憂太正抱著刀在角落休憩,忽然緊閉的雙眼睜開,空氣變得凝重了,如同蟄伏的凶獸,等眉眼間恢複常態,竹內春才找回自己的呼吸。
那絕不是一個十七歲少年該有的眼神。
他愈發小心謹慎,虔誠祈禱這尊神不要認出自己,又過了幾日,竹內春發現這哪是神,這簡直是當代菩薩轉世!
原本的三人隊伍演變成了幸存者冬季團建部落。
強大的少年不見一絲高傲與驕躁,善良又寬厚的平等對待他人,想到這樣好的人曾被自己欺辱,跪在地上學狗叫後,竹內春……他更怕了。
呈蜈蚣形狀的巨大詛咒被持刀的黑發少年利落卸掉四肢,頭尾相離後轟然倒塌失去了聲息。
“可以出來了。”
一群人小心翼翼地走出橋洞,就見鋒利的刀在少年手上旋起一朵花,隨著入鞘聲不出意外竹內春聽到了一耳抽氣。
也不知道橞子上哪兒撿來把破扇子,掩著半邊臉,湊在竹內春耳邊活似村頭守寡的長舌婦。
“哎喲憂太君可真受歡迎,小春啊你再不加把勁人就得被小花搶走了”
小花是山田婆婆的孫女,今年八歲,前天晚上還拉著乙骨憂太說長大後要嫁給他。
這話竹內春已經從她嘴裏聽了不下十遍,他實在不解橞子姐怎麽老將他兩湊一起。
“你在說什麽啊姐。”
“切,少裝。”扇子啪地打在竹內春試圖推搡的手上,不過瞬間手背就見了紅。
橞子眼裏藏著狡黠,發出相當猥/瑣的笑聲:“他看你的眼神不一樣哦”
好家夥,竹內春惡寒至極,他搓掉手背上的三層疙瘩,暗想都是一個鼻子兩個眼睛能有啥不一樣,目光卻不由自主朝後看去。
小花像隻惹人喜愛的蝴蝶,歡快又親昵的喊著:“骨子哥。”
少年溫柔笑著,陽光下整個人格外美好,突然他朝這邊直直看來。
嘴邊的笑容還是暖的,漆黑的瞳仁映著光,竹內春慌忙轉身,心跳飛快。
橞子在一旁添油加醋的說:“你完蛋啦你墜入愛河了!”
墜入愛河
一個激靈,竹內春隻恨自己耳不聾眼不瞎,愛不愛不知道,要讓大佬知道自己對他做過的那些事,下地獄才是真的!
忽然一陣地動山搖,不等定睛乙骨憂太猛地拉高聲音:“快走!”
乙骨憂太可是整個團隊的精神支柱,幾乎話音剛落人群就衝了出去。
“前麵是體育館,先進去躲著!”
可怪物的速度比他們更快,竹內春隻感覺腳下的震動越來越大,身旁的橞子發出驚叫,他轉頭就撞見乙骨憂太被一群密麻的蟲吞噬了身影!
“竹內春!”
早川橞子一把抓住出神的他,擠著人群朝前莽衝,“別管其他,憂太君絕不可能出事!”
竹內春茫然地看著她,忽然孩童的哭聲如同驚雷在耳邊炸響。
“嗚嗚嗚嗚,外婆,外婆!”小花趴在地上,害怕得渾身發軟。
“乙骨君!”
“憂太在哪兒快讓他救救小花!”
“快跑,前麵的不要停啊,怪物要衝上來了!”
漆黑的蟲潮離小花越來越近,隻見橞子瞪大雙眼,竹內春竟是掙脫了她逆著人流往回跑。
以此生最快的速度!
近了,可以清晰地看見小花濕潤的眼。
近了,可以將一地蟑螂潮當做恐怖故事講給橞子姐聽。
他根本沒有思考為什麽,隻是本能的發現距離足夠,他的速度能在怪物之前抵達。
彎腰抓起女孩,可來不及回頭了,迫在眉梢間小花被他扔鉛球般甩了出去,萬幸人被接住,可蟲潮也完全吞沒了他。
蜂巢般的嗡鳴震痛了竹內春的耳,最後爬上的蟲填平了透光的豁口。
結束自己拯救他人怎麽說也是英雄劇本嘛,所以沒關係的竹內春,你已經做得夠好了。
一點不疼,所以不必後悔。
……
真的……
不後悔
他是個愛幹淨的人,生命的最後卻要經曆被一群蟑螂咬噬的過程。
不想承認的,竹內春後悔了。
可究竟後悔什麽他自己也說不上,隻是往事如走馬觀燈在腦內不斷上演,暗道人生若能重頭……
若能重頭再來,他一定洗心革麵做個——
“舔狗——感謝您的召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