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第11章 有春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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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談話至少確定了一件事。
媽媽在這個世界,原來一切都是冥冥注定,突然看見鬼、死滅洄遊、詛咒、咒術。
可他們為什麽會慘死是詛咒嗎還是被人襲擊了
在竹內春投入更多的金錢、精力去尋找爸爸的行蹤時,春天來了。
這段時間他與安吉相處的很和睦,分別那天小姑娘格外聽話,抱著洋娃娃在舅媽身旁笑得開朗,小手在空中用力揮舞,目光澄清帶光。
竹內春努力回應她,一直到上公交才無法控製的彎腰咳嗽起來。
“大大你還好嗎”
他應了聲,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沒多久係統又說。
“我剛剛掃描了下這具身體,大概還有三年時間,體內詛咒正在擴張,已經覆蓋住了少量血管,大大,建議你盡量別使用咒力。”
竹內春沉默了,隨著顛簸的車廂,春光下那聲應答模糊在了一片喧囂中。
入春後空氣仍舊冰冷,他在製服裏套了件針織衫,等擠下車時額頭布滿了汗,一路向高專走,大片綠樹下夾雜著一兩棵飄粉的櫻花,等穿過重重樹林後他突然停下腳步。
那人一如初見,穿著高專/製服倚在樹下百無聊賴地翻看手機,終於感應到什麽側頭看來,春光在他銀白的發上鍍了圈金邊,蒼藍的眼依舊是沒有任何雜質。
這是他們最長的一次冷戰。
說不上什麽滋味,竹內春期待過,最後期待都如冰慢慢化成水,他在那一地水漬裏尋找借口,找來找去都隻有一句可有可無。
對五條悟而言,他是可有可無的。
正因為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位置才不去做徒勞的改變,如同少年頭頂增長緩慢的幸福值,那些親昵就像是一場誰都可以的玩笑。
再次邁開腿,竹內春平靜著臉在越過他時卻被一把抓住手腕。
五條悟笑得很假,眼睛卻尤為亮,顯然是惱了。他把人抓到身前,這個距離竹內春需要仰頭才能看清那張臉。
一個假期五條悟又長高了,他費力地抬起頭,手上掙紮著眨眼就被人捏住下巴吻住了。
吻得很凶,幾乎沒考慮他的心情,也總是這樣從不會考慮他的心情。
沒一會口腔裏全是鐵鏽味,他的抗拒被輕易化解,五條悟手裏的禮品袋落了地,把人堵在樹幹下親,抓緊腰往自己身上靠,熱量與熱量貼近,仿佛要融為一體般。
五條悟向硝子探討過,然而學不到要領,隻會用這種方式做著挽留。
沒多久懷裏的人漲紅了臉,滿眼春水攪動著他軟下態度,力道輕了,但摟著人不肯放,毛茸茸的腦袋湊在他勁邊,一動不動。
“起來。”竹內春說。
五條悟在他肩上搖頭。
“我很累,趕了一天車。”
終於身上一輕,五條悟站在他麵前,再也笑不出來了。
“我一直在等你來找我。”
竹內春拍著身上的灰,撿起地上的禮品袋塞進他懷裏,越過人朝前走,“我又不知道你住哪兒。”
“五條!五條!”五條悟追上來,像隻蒼蠅在他身邊不斷強調,“你不會上網查嗎!”
“哪兒那麽大臉,又不是人見人愛的花,還要搜索引擎記住你……”一瞬間,竹內春想起上個世界在網吧看見的資料。
察覺到他在心虛,五條悟順時理直氣壯,“老子這還不算人見人愛”
聞言竹內春仔細打量他,除了那張一看就吃不起的臉還真看不出來,畢竟平日都穿著製服,真沒發把他和傳聞中的禦三家聯係上。
大少爺就大少爺,關他什麽事,又不吃他家大米。心裏哼了聲,竹內春一路往宿舍去。
“喂!”被無視的徹底,這幾乎是五條悟少有的經曆。
仗著手長腿長的優勢,幾步把人拉進懷裏,一路拉拉扯扯撞上了新來的學弟。
竹內春漲紅了臉,惡狠狠地抓起肩膀上的手一口咬下去,沒有無下限的阻擋,咬合之處慢慢鬆開,他懵了幾秒抬起頭,五條悟唇角上揚,笑得十分帥氣。
以為這樣就會原諒他了
竹內春嗬嗬一笑,扔開手裏的豬蹄咚咚踩上樓梯,直到身影消失在轉角處五條悟臉上的笑才淡卻。
有些煩躁的踢了腳石頭,想不通柏木春到底要鬧別扭到什麽時候,就在這時,二樓的窗口有人在喊他。
是夏油傑。
這家夥最近也是陰沉沉的,大概是睡眠不足更年期到了,煩躁從臉上消失,他欲蓋彌彰的說:“你終於舍得出來曬太陽了”
夏油傑撐著下巴,笑眯眯道:“是啊,不巧剛好撞見你的糗樣。”
五條悟瞬間炸毛,衝上去與他打鬧起來,沒多久又焉巴巴地癱在窗戶上,找摯友尋求一絲絲安慰。
“你也沒多喜歡春吧。”
五條悟沉默了會道:“這種事很重要嗎”
“哈”夏油傑不敢置信地盯著他,半響感歎,“你果然是人渣啊。”
“滾啊我是真的不理解啦,喜不喜歡這種事情很必要嗎在一起快樂不就行了麽。”
夏油傑沉默了好一陣,忽然歎氣道:“悟,不是所有人都像你這樣。”
“什麽……”
“你也知道春經曆了什麽吧。”
“一邊和我們一起上課一邊被迫承受各種試驗,啊說實話,沒有瘋還能縱容你胡鬧,換做我的話,早把你抓起來打一頓了。”
五條悟嘟嚷了瞬,神情慢慢歸於冰冷,“他是很堅強沒錯,但有時候多少學著依賴別人一點吧。既然那麽弱,為什麽不求救”
夏油傑笑了聲,“他比誰都清楚自己的實力啊。”
“因為清楚才更不想麻煩別人,格外固執呢,不過我還挺欣賞他的。”
五條悟警惕地看向他,“我的。”
夏油傑敷衍道:“是是是”
春光明媚,高專的一切都在光明中,夏油傑伏在窗台上,鬆鬆挽著的頭發被清風吹得飄搖,在一片葉聲下,他溫聲說。
“多少認真點吧,畢竟春和你不一樣,不要等失去了才後悔啊。”
不要等失去了才後悔啊。
所以你有後悔過嗎
這句話在五條悟心中回蕩了許久,九月來臨時夏油傑叛逃了,得到這個消息前他正與柏木春爭執著要哪款蛋糕。
救命,為什麽會有人討厭甜食
明明不可能,還非要選放滿辣椒的蛋糕!
五條悟滿臉魔幻,墨鏡腿險些被他掰斷,見柏木春執意要那款,回憶起夏油傑的話終是忍耐下來,就在這每日上演的打鬧中他接到了夜蛾正道的電話。
“悟,傑他……”
哈
開什麽國際玩笑啊。
“怎麽了”柏木春在他身前問。
目光清澈,經受了那麽多折磨卻一如從前,他終於承認柏木春雖然弱但卻有著比任何人都要堅定的心性。
所以。
身為摯友,明白強者之境的你,把保護非術師當做人生信條,那麽多長篇大論的家夥為什麽會叛逃
心髒仿佛被捏住,無法呼吸了,那瞬間五條悟體會到了久違的痛感。
-
夏油傑叛逃了。
竹內春說不上什麽感受,隻是午夜夢回,醒來時眼角總會有淚。
清晰地記得他們最後一次說話的樣子。
烈日灼灼下,高專的操場在一片暴曬中,塑膠跑道被烤出一股焦味,竹內春坐在樹蔭下乘涼,星漿體事件後五條悟的成長速度簡直驚人。
維持無下限的時間更長了,甚至將其解析到極致,麵對硝子與傑拋來不同物體的試驗,無下限完美阻擋,不是一根指頭的距離,而是被一麵看不見的盾拒絕在幾米開外。
領悟了反轉術式,無論多重的傷都能自愈,他真的接近於神了。
沒有缺陷,成了名副其實的最強。
休息時間,五條悟還在衝硝子顯擺他的技巧,額頭掛汗的夏油傑拿著水坐到他身旁。
沒一會從兜裏摸出瓶牛乳遞給他,竹內春接過後沒忍住抱怨。
“大熱天的,誰喝熱的啊。”
夏油傑拎開冰水笑,“你身體差,多喝點準沒壞處。”
竹內春不好在說什麽,皺著眉,許久才戳開吸管咬進嘴裏。
大概是氣氛實在太好,竹內春問他:“最近有什麽煩心事嗎”
捏住水瓶的手緊了緊,狹長的眼黑如泥潭,臉上是一如既往的平淡笑容,“能有什麽煩心事,不過是夏天,詛咒變得更多了。”
每到旺季都會極缺人手,繁重的任務量幾乎令咒術師們透不過氣。
竹內春了解的點點頭,坐得端正,漸長的栗發搭在臉頰兩側看上去極其乖巧,他說:“我會加油替你們分擔的。”
夏油傑笑道:“記得保護好自己。”
“傑君也是。”
夏風拂過,晃動的葉影中五條悟揚著過分明媚的笑容,與硝子一齊向他們跑來。
隻不過眨眼,隻不過才過去十天。
夏油傑叛逃了,竹內春知道了過去沒有途徑了解到的細節。
執行咒靈討伐任務卻將整個山村屠盡,沒多久弑了雙親,夜蛾正道目眥盡裂,與高層對峙但在拿到血腥至極的現場報告後頹然跌倒。
這是他看著長大的小孩,這是他一手帶起來的小孩,絕不可能的反倒成了殺人如麻的惡魔。
一夜間仿佛蒼老了十多歲,從此以後每個新生到來他都會問是否後悔。
咒術師不存在沒有悔意的死亡。
就像灰原雄,那麽開朗熱愛生活的男孩,生命卻永遠停下了。
那一次竹內春趕回來正好碰上渾身是血的七海建人。
少年本就冷淡的眉眼壓抑著深深的厭倦,哪怕沒有明說竹內春也讀懂了他的表情。
——既然五條悟那麽強,全部交給他不就好了
那樣就不會有人身亡,更不會有人痛苦。
竹內春在這場悲劇的旋渦中,猶如浮萍被四麵湧來的浪潮壓彎了腰,他渾身濕透的爬起來,望著遠方一麵是幸福值,一麵是岌岌可危的天平。
左右拉扯著,直到被五條悟察覺,再一次質問起他對夏油傑的不同。
隻是不想讓悲劇重頭啊,他避重就輕的將擔憂告訴對方,得來句:“傑才不可能做出那種事。”
也許真的有奇跡也說不定
然後現實給了他一巴掌,像條可憐蟲,手握重生的機會卻無法阻止一次又一次上演的悲劇。
真的不會瘋嗎
他當然會瘋。
在每個深夜,在午夜夢回,在那些過去的回憶不斷上湧,糾纏著他讓他再次回味那些快樂又無憂無慮的日子,仿佛望不見盡頭海麵,陽光下波光粼粼的一片,全是幸福的足跡。
等醒來後隻有眼角的濕意與空空蕩蕩的房間,深深呼氣又吐出,胸腔裏全是遺憾。
是苦悶。
夏油傑成了詛咒師並列為死刑執行對象。
一夜之間蒼老的不隻夜蛾正道,五條悟與硝子同樣成長起來。
從前行走在高專的四道身影成了三道,沒有夏油傑的調劑與語重心長,硝子抽煙成癮,五條悟時常沉默,竹內春努力地想讓他們笑一笑,直到白發少年一席話令他終於控製不住落下眼淚。
“別再白費力氣了春。”
“那家夥……”
“下一次遇見我會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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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油傑叛逃一年後,三人順利畢業,硝子繼續在高專深造,不出意外的話大概會留下就職醫生,五條悟沒有明確說自己要幹嘛,搬離學校後出任務更加頻繁。
對柏木春體內的詛咒識長達一年的觀察後高層取消了他的死刑犯身份,一切都很順利,順利到不可思議的地步。
竹內春拖著那個銀白色的行李箱,從高專一步步離開時竟然有些時過境遷的恍惚,然後他停下腳步,仰望著千年古樹,回想起了最初。
最初陽光正好,入夏的塵埃訴說著玩笑,壓在他身上的五條悟,還有捧著文集,走在他身側與他解釋的夏油傑。
未來還會再見嗎
無人應答,唯有山林的風聲一如既往奏著樂曲。
他的時間不多了。
給舅媽轉了大筆錢後,將給安吉的東西存入保險箱,設定了時間,未來會有人致電通知她。
承諾注定無法兌現,竹內春感到愧疚,但現實就是這樣,兩難的境地他必須做出選擇。
拖上行李搬進公寓後,他開始收拾家,盡可能讓它溫馨起來,五條悟偶爾會來住,更多時候是在國內外跑動,處理各色詛咒,除此之外他與高層的聯係變得尤為密切了。
至於竹內春,他沒再做咒術師,相反撿起普通人的生活,隻有高專的文憑費了不少功夫才找到個雙休的清閑工作。
日子就在平淡乏味中度過,夾著公文包拚命擠上新幹線,各種氣味交織在鼻尖,腳不知道被踩了幾次,等掙紮著下車,一步步往家的方向走,忽然他停住腳步。
天色漆黑,在昏黃的路燈下,他的眼裏閃過一片茫然。
竹內春無法入睡了,他又開始做夢。
夢見很多東西,有死去的爸媽,有高專的生活,有死亡,有複活,有血腥畫麵,有小律秋。
無論好的還是壞的,全都抓著他不肯放手。
又一次驚醒時有人正在給他擦汗。
迷糊著好久竹內春才沙啞地說:“悟。”
那頭嗯了聲,大手摸上他的頭,“又做夢了”
竹內春悶悶地應了聲,沒一會就被人抬起下巴吻住了。
很溫柔,唇齒交纏間他嚐到了果汁味,一吻結束後台燈打開,五條悟撐在枕頭上,一隻手摟住他,安慰性的拍拍他的背。
竹內春問:“什麽時候回來的”
“剛剛哦。”
五條悟不像從前那樣戴墨鏡了,隨著成長咒量比從前更加龐大,無數信息一擁而上令人頭疼,索性扔了墨鏡改用繃帶。
頭發被綁得往上翹,抓住竹內春在腦袋上作亂的手,捏在掌心中低聲說:“想不想我”
竹內春沉默了瞬,回道:“我想看你的眼睛。”
“想我就明說啦,不誠實的小孩可是拿不到糖吃的”
聞言竹內春彎著眼笑起來,栗色的瞳眸被昏黃的燈照得波光粼粼,解開繃帶那瞬五條悟又湊近吻了他。
在深吻中,帶有餘溫的繃帶散下,掛在了竹內春的手上,白發沒了阻礙柔軟的散下來,蒼藍的眼睛流光四溢,美得令人窒息。
竹內春伸手撫摸他的眼睛,湊近吻了吻,看著72的幸福值,他念道:“五條悟。”
自從確認關係後柏木春少有喊他全名的時候,不對,應該是自己惹他生氣了才會惱羞成怒的大聲嗬斥。
五條悟歪頭盯著他。
柏木春滿臉認真道:“我能為你做任何事情,隻要你幸福。”
又來了。
他不以為意的笑道:“這樣就很好啊”
迎上他不解的目光,又說:“有春在已經足夠了。”
懷裏的人瞬間鼓起臉,氣惱的用手推他,推不動又改換腳踹,沒一會自己累得氣喘籲籲,五條悟自在又惡劣的在他耳邊念著“再來再來加油哦小春春”
所以在得到柏木春失蹤的消息時,五條悟懵懵地偏過頭,衝滿頭大汗的伊地知潔高哈了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