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第5章 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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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殺死他的鬼回來了。
    坐在客廳,竹內春仔細回憶起這具身體的過往。
    初到這個世界時是在醫院——家宴上佐佐木春當眾出櫃,對著父親暗諷傳宗接代的任務交給身為普通人卻備受偏愛的哥哥。
    幾番冷臉又爭執起來,也不知哪句話戳中了對方的痛處,當著所有人的麵拔刀捅了他。
    血如泉湧,原主爸攔住人,盯著地上爬不起來的兒子絕情道:“要麽斷了那些齷齪來往,要麽就從這裏爬出去!”
    “隻要你敢爬出這個門,從今往後是爛是死都和我沒關係!”
    原主當真爬了,血水與眼淚混合,一路拖拽直到翻過高高的門檻時已經不剩多少力氣,在救護車上斷氣後竹內春接替了身體。
    除了狗卷棘,沒人來看望他,連向來寵溺原主的叔伯也如人間蒸發般再沒出現過。
    躺在醫院迷迷糊糊地總看見一個長發白裙子的女人。
    以為是病友,他傻乎乎的衝人打招呼,問要不要吃蘋果,女人遲遲不回應,長發披散無論刮風下雨總立在床頭或窗前發呆。
    “愛我”
    “我遭受不公對待、痛苦至極的時候你在哪兒!連公開都不敢卻說愛我,那麽愛我的話求求你去死啊,敢不敢!”
    電視機裏抱作一團的畫麵令竹內春莫名熟悉。
    就像水滴落入湖,眼前的景象開始扭曲,眨眼變成他被人抵在牆上,隨著掙紮又似放縱般任人貼上來,急促的呼吸緊貼耳際,一道聲音黏在耳邊說:
    “你愛我嗎佐佐木。”
    得到肯定的回複後,那人笑了,溫柔道:“聽又青說你能看見不一樣的世界。”
    “這是真的嗎佐佐木”
    對方的指頭深深嵌進他的肉裏,語氣突然高漲,“陪我去看看,就是傳聞中的……不肯你不是說愛我嗎!!”
    “……拜托了佐佐木。”
    “等回來後我們就永遠在一起,好不好”
    那張臉,殷切期盼他答應的臉,正是原主出櫃又半路跑掉的對象。
    轟隆——
    雷鳴衝天炸起!
    屋裏的電源滋一聲斷掉,一片昏暗下滂沱的雨勢愈發驚天動地,聲勢浩大仿佛要將城鎮汙濁剔骨般用力。
    耳墜在半空中旋著光痕,蒼白纖細的手指從口袋裏摸出一支煙,打火機擦出光芒,點燃時滿屋子回蕩起小孩子清脆的笑聲。
    煙霧徐徐,在係統的尖叫下,他平靜地閉上雙眼。
    五條悟:“又死了”
    竹內春揉著額角,心裏煩得不行,“你很幸災樂禍”
    “哪有,我隻是在奇怪你的體質,咒力外泄但不至於連靈體都碰不到……”
    “是咒靈!”竹內春強調。
    五條悟沒骨頭般嗨了兩聲。
    “始發地在東京”
    “嗯。”蹲在窗前,煙灰落了一腿,幾步開外一個渾身烏青、眼睛漆黑的小孩藏在沙發的空隙裏死死盯著他。
    深呼吸一口,頗為煩躁的抓了把頭發,“現在的情況是他殺不死我又不肯走。”
    “那惠……”
    “他們沒問題,應該是需要特定條件才會遭到攻擊,”吐出煙,又道,“我明天回趟東京……”
    “帶上惠怎麽樣”
    竹內春的頭又開始疼了,他摁住太陽穴,疲憊道:“攸關性命,你能不能——”
    “喂。”
    手裏的煙硬生生掰斷,頸部肌肉凸出,能清晰看到血管的跳動,竹內春僵了刹,麵色鐵青的回頭。
    話題主角竟不知何時出現在身後。
    他究竟有多恐懼,連周遭的動靜都沒察覺!
    手指關節發白地熄滅香煙,竹內春推開窗戶,大風湧入吹散了屋裏的煙草氣味。
    再回頭就見人抓起沙發上還沒來得及收的毛巾埋頭擦起水漬。
    竹內春奇怪道:“怎麽淋濕了,出門前不是和津美紀一人拿了把傘嗎”
    “她的壞了。”
    說完,伏黑惠抓著毛巾朝樓上走,但沒走幾步停下來。
    “你是誰”
    屋裏的溫度徒然降至冰點。
    竹內春懵了會,反應過來朝上衝,走廊轉折處空空如也,哪有什麽人。
    “怎麽不見了”伏黑惠轉頭看他,須臾意識到什麽神情冷凝起來。
    竹內春盯著他,“你是不是遇見了什麽”
    “”
    “怪事或者人。”
    發現情況不對,伏黑惠改口道:“路上看見有人沒傘,給她了。”
    大雨是從半夜開始下的,幾乎不用天氣預報隻要出門的人都知道帶傘,而伏黑惠方才還說借給了津美紀,真是不誠實——
    “是不是一個穿白裙子的女人”
    他眼裏閃過驚訝,“你怎麽知道”
    就見平日不驕不躁的人抓住他的衣領緊張大叫:“津美紀呢!”
    “半路遇見同學先走了。”
    瞬間竹內春放下心,摸出手機,一邊撥電話一邊吩咐他,“收拾東西和我去趟東京。”
    -
    雷鳴大雨將城市轟然刺穿,街上行人少有,但車站裏依舊人滿為患。
    收起雨傘,水漬一路下淌弄髒了褲腳,伏黑惠穿著黑色連帽運動服,一路奔跑身上沾滿了水珠,喘著粗氣接過傘方便他取票。
    隨著字正腔圓的播報音,兩人擠進人潮,在最後一刻衝上了開往東京的新幹線。
    會威脅到性命的鬼魂不容小覷,完全可以與詛咒劃為等號。
    打電話安排了咒術師保護津美紀,用手機買下最早的車票,兩人一路狂奔,萬幸是趕上了。
    這具身體並不高,但體能與彈跳力相當驚人,坐下後時除了微微喘氣外,輕鬆地像逛了圈後花園剛回來。
    反觀伏黑惠,剛吹幹的頭發又濕了,一撮撮緊黏白皙的麵龐,仰頭大張嘴著喘出股股熱氣,眉眼緊皺一副呼吸不上來的樣子。
    竹內春摸出紙巾,還沒靠近就被人警覺地抓住。
    沒了表現的機會,他有點失望的咂咂嘴,這時一道活力的聲音傳入耳裏。
    “靈這種東西是真實存在的!俗話說人鬼有別,單純靠人的方式很難完全消滅它,但你不用擔心,選擇終極驅靈套餐絕對物有所值,請放心等待我們的好消息吧!”
    轟一聲,身穿熒光色運動服的金發男人將雙肩包甩上座位,單手啪啪按著手機,沒一會從屏幕裏抬起頭,發現還在給行人讓路的蘑菇頭少年後,無奈扶額。
    “路人,快點!”
    竹內春順聲望去,隻見一個瘦小的身影以及……對方頭頂極其眼熟的一團綠。
    他按住伏黑惠起勢的手,眼裏平靜,輕輕搖頭。
    影山茂夫將背包抱進懷裏,四肢規整的坐著,渾身氣質如同那顆蘑菇頭,乖巧又透明——一般這種透明、在漫畫、影視劇裏絕對成不了主角。
    “師傅,如果被爸媽知道我沒上學跑去東京玩會挨罵的。”
    好不容易說服他的靈幻新隆緊忙撇下手機裏的甲方,攬住他的肩膀聲情並茂道:“路人,這次委托不能沒有你!”
    不等人說話,甩起頭發,一臉的高深莫測:“城市越大惡靈越多,為師的能力一旦使用必定造成無法挽留的局麵,你忍心看見師傅受傷嗎”
    蘑菇頭少年抿了抿嘴,眼尾下垂。
    察覺到他鬆動的態度,靈幻新隆再度攬住他的肩膀,給一顆甜棗。
    “在說了你不是喜歡那個什麽、什麽蕾、蕾……”
    “蕾醬。”影山茂夫說。
    “沒錯路人。”
    “等委托金下來後,你的工資將比之前多出兩倍!到時候你就能約蕾同學一起吃小蛋糕、逛街,這還不好嗎,嗯”
    影山茂夫抿緊嘴,在靈幻新隆緊張的注視下,雙眼發出呆萌的光,“我知道了,謝謝你師傅。”
    靈幻新隆徹底放心了,嘴裏笑著再度拿出手機回消息。
    “你們也去除靈嗎”
    也
    這話引起了靈幻新隆的注意,沒等他多觀察,路人老實巴交的點頭。
    “是的,我師傅是一個很厲害的靈能力者。”
    竹內春驚歎出聲,靈幻新隆瞬時挺直胸膛,謙虛道:“哪裏哪裏。”
    就見懷抱劍布的寸頭少年微笑著自我介紹起來:“我叫佐佐木春,這個是我的弟弟伏黑惠。”
    接著他的目光移向空中,“你還沒有成神嗎”
    這麽久了,怎麽還是一團綠,看上去十分心甘情願的跟在名叫路人的少年身後。
    “本大……你誰啊!”幽靈警惕地向後移了寸。
    路人眨眨眼,朝小酒窩看去:“是認識的嗎”
    “本大爺的信徒多如牛毛,見過的人不知凡幾,又不是過目不忘怎麽可能誰都記得住!”
    “就是說一直是這樣了。”
    是啊,好不容易有了肉/身,被眾人高捧離成功隻差一步之遙時被影山茂夫打破了。
    幽靈上兩團紅豔豔的酒窩氣得膨脹起來。
    “有過一麵之緣。”竹內春解釋道。
    能看見幽靈
    一旁的靈幻新隆露出思考的神情,眨眼熱情十足地抓起竹內春的手,“緣分啊朋友,咱們這裏有個團建除靈活動你要不要考慮參與一下”
    “師傅……”
    “這是路人,我的親傳弟子,他可是非常可靠哦!”
    竹內春好脾氣的笑笑,“方便問一下你們此行去的是……”
    東京涉穀。
    晚七點十分。
    四人一幽靈抵達目的地後天色已晚。
    大雨變成了淋漓小雨,地麵濕滑,靈幻新隆認為這種天氣不適合除靈,協商著休息一晚明日再戰。
    伏黑惠沒吭聲,應該說“哥哥”在上,他毫無發言權。
    竹內春與靈幻新隆互通情報後,鎖定除靈地在一戶小洋樓裏。
    據傳聞十年前的夏天一對夫妻與兒子慘死家中,因什麽死不得而知,隻知道轟動一時,幾乎到滿城風雨的盛況。
    妻子身前喜愛穿白裙,死後成了惡靈。
    一席長裙白潔如雪,站在街頭巷尾,一旦與她搭話就會成為待宰的獵物。
    靈幻新隆的委托人是名醫生,節假日偶遇一場車禍,他忙著救人,場麵混亂下與白裙女子搭了話,從此以後開始了雞犬不寧的生活。
    旅館有澡堂,一行人開了兩個房間,將各自的東西放進屋後,穿著浴衣先後來到澡堂。
    “要幫你搓背嗎”擦幹頭上的水漬,竹內春問伏黑惠。
    熱氣繚繞下伏黑惠硬邦邦的說了句不用。
    姿態別扭,可能是對他那晚自爆性取向而感到無所適從。
    竹內春哦了聲,放下木盆推門坐進了水池。
    一場大雨使空氣變得無比黏糊,被熱氣蒸發後,隻覺得身心都輕鬆起來。
    靠在池邊,靈幻新隆正喝著果汁,路人和惠還在裏麵衝洗泡沫,寂靜中耳邊時不時響起旁人淋水的聲音,一派祥和下可竹內春總感覺有人在看自己。
    那感覺分外強烈,明明深處熱浪中央卻冷得毛發直豎,沒泡一會就坐不住了,匆匆擦幹自己,給靈幻新隆打了個招呼離開了澡堂。
    衛生間空無一人。
    燈光明亮,架子上的綠蘿開得極盛,將儲物櫃的手環放在台上,取下吹風機,鏡子裏映著佐佐木春的樣貌。
    是那種冷著表情就讓人望而卻步的長相,可一旦笑起來,明亮的眼睫會流淌星河,眉骨的鋒利褪去,成了一個酷氣十足的少年。
    頭皮長出短短的毛發,撫過時極其紮手。
    把濕氣吹幹後放下吹風機,桌上的手環忽然落了地。
    竹內春沒動,凝視了地上的手環兩秒之久,在係統的尖叫中慢慢俯下身,抓進手裏時抬起眼皮,皮膚烏青的小孩正蹲在洗漱池下,望著他,緩緩勾起一個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