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天國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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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峰綺禮信手取下額頭上的光盤,展示著它表麵上那個金發男子扭曲的臉頰。
    “雖然他是個無價值的家夥,但作為魔術師的心智足以讓我擁有理解這一切的視野,而同樣參與了結界建設的他的記憶中,隱藏著很多我不曾知曉的內幕。”
    “隻需要將這二者結合起來,要辦成這件事簡直易如反掌。”
    荒耶宗蓮凝視著光盤上舊友那張悲哀的臉龐,歎息了一聲。
    “阿魯巴那個蠢貨……說了不要去接近你的,將心智與記憶溶解,抽取出來,還真是可怕的能力啊。”
    “說起來,我還得感謝你,荒耶雖然在得到預兆的時候,我還有些疑惑,可當起源覺醒的那一刻,我就理解了一切。”
    言峰綺禮張開雙臂,有些狂熱的呼喊著。
    “如果不是你讓我的起源覺醒,從而喚醒這團餘燼,天堂之路不知又要何時才能得到進展!”
    “現在,違逆羅蘭的狂徒,就在此接受天堂的製裁吧!”
    荒耶宗蓮沒有回答,通往根源的道路就在眼前,隻需要幾步就能夠實現,來妨礙的對象,不管是誰,他都會將其視為抑製力的化身。
    周圍的空氣越來越緊繃著,在荒耶宗蓮的殺意開始化作實質般扭曲,危險的壓迫感時,他最後以理解者的身份,向言峰綺禮詢問。
    “言峰綺禮,你所求何物?”
    “真正的幸福。”
    “在哪追求?”
    “唯有天堂,唯有……羅蘭。”
    言峰綺禮毫不猶豫的抒發著自己對於那個存在的崇敬之情,一步步的走向公寓裏那破碎的階梯頂端。
    “與他相遇之人,終將受他引導,朝著他所指示的天堂前進!”
    每走一步,從周圍的頭顱中,都隱隱有著金色的光點飛出,沒入言峰綺禮的身體了
    “人與人邂逅的引力,就像是重力,為了相遇而相遇,更是無法擺脫的宿命。”
    “那就是真實的真諦!”
    “獲真實者恒幸福!”
    荒耶宗蓮凝視著言峰綺禮動作,耳畔回蕩著的是狂信者的妄言。
    毫無疑問,言峰綺禮的確是自己的理解者,覺悟者恒幸福的信念被他發自內心的相信著,但是,就像神秘會屈服於更高的神秘一樣,言峰綺禮所信奉的法則,也會更加純粹而瘋狂的東西替代了。
    現在的他,比起之前空虛的樣子,就像是一具空殼終於得到了靈魂一樣,不需要在維持那苦修者的假麵,不需要再將救贖與慈悲掛在耳邊,隻需要肆無忌憚的發泄著他內心的狂信便好。
    “這正是我所追求的,將一切都托付給羅蘭,卸下重負吧,為了吾友羅蘭,為了實現天堂,我要獻上
    ——天國之眼!”
    荒耶宗蓮從黑色大衣下舉起了一隻手,緩緩的,將左手舉到與肩同高,手掌無力的張開,仿佛是在呼喚著什麽一樣。
    然後,黑衣的僧侶將張開的手掌一下合了起來,那個動作仿佛在捏碎什麽東西,言峰綺禮走到階梯盡頭的身體也突然開始震動。
    他那件強化後連子彈都能夠抵擋的法衣此時轟然炸開,無法被洞察到的攻擊,從所有方向均勻的打向了言峰綺禮全身。
    “你輸了,那個起源所製成的子彈的確有效,但對於身處結界中的我,恢複速度是遠超你的想象的。”
    言峰綺禮在一瞬間領悟到剛才的衝擊是什麽了,荒耶宗蓮把他所處的空間整個捏碎了,從而讓現世中的他也如同全身被碾過一樣。
    “你的生機已經斷絕了。”
    言峰綺禮的背後傳來了聲音,混雜著憂鬱,歎息,憎恨的聲音,身經百戰的代行者盡管已經感覺不到身體的控製權,但還是下意識的看向了自己的胸口。
    那裏伸出了一隻男性的手腕,手中還握著一顆心髒。
    從他背後突然出現的荒耶宗蓮說道。
    “不管是怎樣的儀式,隻要身為主持者的你死掉,他也無法起到任何效果吧,不管你有這樣的算計,選擇利用我所布置的結界時,你就已經無法回頭了。”
    荒耶宗蓮捏碎了言峰綺禮的心髒,用像是將裝水的塑料袋甩掉一樣的動作,甩掉手中的殘渣。
    “那個叫白蛇的守護靈,的確很強,但這份能力,也是需要近身才能發揮作用的吧,可在這片無限循環,身為我體內的空間中,殺掉你連一秒都不要。”
    雖然在原著中多次差點被兩儀式逼上絕路,但那是因為對方是兩儀式而已,荒耶宗蓮本身的實力要遠遠超出人類的範疇,言峰綺禮之前所遇到過一切魔術師,在麵對荒耶宗蓮的時候,下場也不會比他更好。
    “言峰,你之前說過,在儀式完成之前,我是無法殺死你的,現在看來也不盡然,這場儀式已經結束了,失敗的是你。”
    荒耶宗蓮帶著不知道是苦惱還是悲哀的表情,凝視著言峰綺禮的死相。
    “言峰綺禮,到頭來,你也隻是一個人類而已。”
    言峰綺禮吐出口中的鮮血,跪倒在地,強韌的生命力讓他沒有立馬失去意識,但在死亡已成定局的結果下,那雙狂熱的眸子正在緩緩熄滅也是無可爭議的事實。
    可即使這樣,他的嘴角,依然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
    “儀式已經結束了……這點的確沒錯,可你憑什麽這樣斷言,我失敗了?”
    言峰綺禮突然說出了令人有些後背發寒的話語。
    “雖然被你殺死了,但這也讓我感到莫名的安心,因為現在,我相當確信吾友會成功,迄今為止的一切發展,都在預料之內,我不是說過了嗎,荒耶,這場儀式,是命運為了天國的誕生,而獻上的活祭品?”
    “你不會以為,那個祭品是你自己吧?”
    聽到這樣的話語,連荒耶宗蓮也感到了一陣惡寒,流露出一絲驚訝。
    直到這時,他才明白了一個事實。
    他一直都搞錯了,他以為言峰綺禮的動機是為了奪取儀式的成果,或者破壞他的道路,但其實並非如此。
    矗立在他麵前的神父,毫無疑問是一個求道者。
    不,應該用瘋子來形容才對。
    “你瘋了。”
    妄圖毀滅世界的僧侶看著神父,如此說道。
    “朝聞道,夕死可矣,這是覺悟,可你連道路本身都看不見,將其托付給他人,在作出這種好像放棄一樣的行為後,你依然相信著這條道路本身,你已經不再是與我同行的求道者了,隻是一個單純的瘋子而已。”
    “是我瘋了,還是你瘋了?”
    言峰綺禮用憐憫的眼神看著荒耶宗蓮,“荒耶,你追求的,不應該是能夠解答一切的境界嗎?什麽時候這個目標變成了必須讓自己踏入境界之中?”
    在這幾天中,言峰綺禮已經洞悉了荒耶宗蓮的本質,他活的太久了,乃至自己的初衷早以磨損,卻又因為不忘記執念,從而扭曲了自己的目標。
    矛盾的螺旋,這棟公寓的結構正是對他最好的形容。
    “如果不認定自己的是特別的,如果不認定隻有自己才能拯救這衰老的世界,你就無法繼續存在,因為你無法承認自己醜陋而沒有價值的苟活下去,所以才這樣固執的去追求根源,但諷刺的是,你的追求可能本身也隻能作為命運的踏板而已。”
    “荒耶宗蓮,你也隻不過是命運的奴隸而已。”
    言峰綺禮的心中激蕩著澎湃的情感,對於他來說,這場追尋天堂的巡禮,也是成長的一部分。
    荒耶宗蓮認為言峰綺禮是走歪了自己,但反過來,在言峰綺禮看來,對方又何嚐不是如此呢?
    耳邊回蕩著言峰綺禮的質詢,荒耶宗蓮似不屑,似嘲諷地呼出了一口氣。
    “那種事情,並不是一個將死之人能夠評判的。”
    對於荒耶宗蓮的譏嘲,言峰綺禮沒有任何負麵情緒,反而十分堅決的駁斥著。
    “——我當然可以,荒耶宗蓮,因為,我們都隻是命運的奴隸而已。”
    他抬起頭,目光重新變得熱烈起來,在那些金色的光點融入身體之後,他的空洞與虛無好像消失了一般。
    “你隻會投身於無意義的追尋中,重複死亡的搜集,而我也一樣,我重複著一切能夠想到的考驗,但在遇到吾友之前,也得不到任何結論。”
    “身為奴隸的我們,無法反抗命運本身,就應該擁有覺悟,這不本來就是你理想中的人類嗎?”
    言峰綺禮發出了慷慨激昂的高喝,注視著他那絕無任何閃躲,反而充滿了熱切的雙眼,處於絕對上風的荒耶宗蓮反而退了一步。
    “——所謂覺悟,並非是犧牲,而是在黑暗的荒野中開辟出一條理當前進的光明道路!”
    三十六個靈魂中,隻有初始,與終末的那個,是最具有價值的。
    第一個靈魂象征著開端,是羅蘭將自己的真實刻入命運,寫下不可違逆之命運,擺脫枷鎖的起點。
    而擁有這份枷鎖的鑰匙,那應該被犧牲的第一個靈魂,就是言峰綺禮自己。
    在理解到這一點後,言峰綺禮就有所覺悟了。
    這才是必要條件之一,值得信賴的友人真正的含義。
    他拖著已經油盡燈枯的身體重新站了起來,眼中那如同星辰,如同黃金一樣閃耀的意誌代替了血液,讓言峰綺禮重新獲得了行動能力。
    如果這就是羅蘭所期盼的世界,那麽無論付出什麽,他都要為這份崇高付出一切。
    “在這個地球上,靈魂的量是守恒的,一個生物能夠擁有的重量和質量也許會不斷增加,但那終究也隻是一份,”
    “不過,如果能有辦法,讓一個人同時擁有好幾份靈魂的本質,你覺得那個人眼中會看到什麽?那個人會遇見什麽事情呢?”
    留下了這樣可怕的疑問,言峰綺禮無比虔誠的望向結界外,好像在回應某個注視著他的目光。
    也許是因為回光返照的原因,某些久遠的回憶,也重新浮現在了言峰綺禮的腦海中。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為了改變自身的異常並感受到常人所擁有的幸福實感,他做了許多的嚐試,而他的最後一次嚐試則是婚姻。
    選擇與身患絕症,沒有未來的,名為克勞蒂亞·奧爾黛西亞的女人結婚。
    他們一起度過了兩年時間,克勞蒂亞理解了言峰綺禮的扭曲,去愛著他,言峰綺禮也努力嚐試去愛克勞蒂亞。
    但是,無論怎麽努力,他都隻能在克勞蒂亞痛苦的時候感到幸福,妻子越是想要治愈自己,他就越想看到對方的歎息。
    所以,在這種情感愈演愈烈的時候,言峰綺禮得到了答案。
    在潔白的病房中,他對說出了這樣的話語。
    “我其實並不愛你。”
    但被病症侵襲,連起身都很困難的女人隻是笑了笑。
    “不對哦,你是愛著我的。”
    然後,帶著微笑的女人,對著自己揮出了刀具。
    染血的女人,以掠過的意思抬頭望著男人,明媚的笑著。
    “哎,你在哭耶。”
    理所當然的,言峰綺禮不可能哭泣,隻是那個女人這麽看待而已。
    你是能夠愛人的,是有存活價值的人,女人以死來證明。
    可言峰綺禮卻一言不發的離開了房間,與主的教誨訣別。
    他的確感到悲傷。
    “為什麽要這樣?反正要死,我想要用自己的手來殺掉。”
    那種情緒,到底是不是愛呢?對於缺陷的言峰綺禮來說,他分不清那種想法是為了自身的快樂,還是因為深愛而產生的悲哀。
    但是,那個想法,現在也未曾改變。
    ——自殺者是無法登上天堂的。
    那個聖女一樣的女人不可能不清楚這點,而如今的自己,到底是在身為惡而不自知,又或是作為邪惡,卻又存在了一絲良知呢?
    不過,他確實有點理解那個女人了。
    言峰綺禮張開雙臂,緩緩走到階梯的盡頭。
    “我好想……一直跟隨著他……
    好想看到他……在世界上達成的事情……”
    “——羅蘭,我敬愛你如同我敬愛神。”
    說罷,他向後一倒,以十字的形狀直直的落了下去,他的臉上帶著解脫的微笑。
    荒耶宗蓮沒有阻止,因為一切都已經沒有意義了,那個男人已經死了。
    言峰綺禮的屍體緩緩落下,在半空中就化作一陣光點消失。
    注視著這一幕,荒耶宗蓮的神情十分嚴峻,如同挑戰永遠也無法解開的命題的賢者般布滿了陰影。
    他沒有移動半分,選擇站在原地,看著如同水融入大海一樣,進入了自己結界的敵人。
    從異界,從魔境,從漆黑的境界裏走出來的,是握著光盤的身影。
    仿佛早就預料到了一樣,羅蘭輕輕的鬆開了手中的光盤。
    沒借助任何外力,那張名為二重存在的光盤本身,被無數金色的光輝圍繞著,好似璀然生輝的光之塔。
    而在龐大的星辰之光中,光盤上蘊含的能量,如果火山爆發一樣,急速的增幅起來,連帶著光盤本身,如同被按下了播放鍵一樣,開始瘋狂的旋轉著。
    “真是,繞了好大的一圈啊,在異界尋找密語,來到這座陌生的城市完成儀式,結果要獻祭的靈魂,就在我的身旁。”
    羅蘭發出悠長的歎息,眼神混沌,就連肩膀也耷拉著。
    “最短的路就是繞遠路,繞遠路就是最短的捷徑,明明早就清楚這一點,你是為了讓我將這點刻在心裏,才這樣做的嗎?”
    已經化作金色回旋的光盤,如同一輪應景的滿月一樣,仍在把靈魂中的力量,壓縮,盤旋著,最後如同擁有意識一樣,主動衝向了羅蘭的手中。
    在這個新的光盤表麵,看不到任何印記,隻能讓人感受到一種仿佛能夠將周圍的一切都吸進去的魔性。
    “總而言之,謝謝你,綺禮,你最後的disc,我確實收到了。”
    羅蘭歎了一口氣,對著旁邊的兩儀式說道。
    “那麽,接下來,在我徹底收下這份禮物之前,式,幫我把這家夥給殺掉吧,
    ——以此作為我對吾友言峰綺禮的餞別。”
    兩儀式看著羅蘭的目光,即使不用說第二句話,她也能感受到對方的決心。
    那句話看似尋求幫助的話中蘊含著,如果自己不來做,他就會接手的意味。
    “當然了,把他交給我吧。”
    少女的嘴角,微微挑起一絲猙獰的笑容。
    眼前的男人,是一切的元凶,唯獨他,必須由自己來殺死。
    羅蘭之前說的沒錯,荒耶宗蓮的確對自己來說,的確是個很危險的男人。
    就算不想看到也會映入雙瞳的萬物之死,這個男人卻沒有,這種情況,還是羅蘭以外頭一回碰到。
    在自己的凝視下,隻有是人類,就會有這去劃過就能讓其終結,停止的線。
    那到底是破綻,還是分子結合點中最弱的部分,兩儀式並不清楚,隻是能夠看到而已。
    兩儀式用極其強烈,至今為止從未有過的毅力去凝視那個男人,在大腦都開始發熱,意識大半都恍惚了,這樣拚命的觀察後。
    她綻放出了美麗的笑容。
    荒耶宗蓮的死之線依然是存在的。
    能夠看到位於身體中心,胸部正中的洞,線如同孩子的塗鴉一般在同一個地方畫著圓,最後卻造成了怪異的洞這樣的結果。
    據羅蘭所說,這是因為對方在手裏埋入了聖僧的佛骨舍利,這種象征著涅槃的產物本身就處於生與死的界限中,所以極難被看清。
    可隻要還能夠看到,就足夠了。
    兩儀式湛藍色的瞳孔中,奪目的虹光愈演愈烈。
    ——無論是佛也好,魔也好,隻要是活著的東西,就算是神也殺給你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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