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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醫護人員並沒有立馬安排他抽血,而是先行離開了。
    監控室裏的鍾隊垂眼看著,心說有點意思。
    在便利店時,這個人可不是這樣的性格。
    那個給他初印象溫和且有些木訥,還有點奇怪,但很普通的青年,現在抱胸巡視著這間隔離房,像是被抓進籠子的猛獸在巡視自己的新領地。
    睡著的他美得不可方物,美得不像是這人世間有的絕色。
    可現在的沈霧眉眼多了幾分淩厲和冷然,讓他看上去更為驚心動魄,甚至隨意一瞥都帶著高高在上的淩駕感。
    鍾隊開口:“查了他的資料麽”
    監控室一個工作人員立馬道:“剛查到,沈霧,二十一歲,父母亡故,從小在箱凝市長大,從小學開始讀的都是箱凝市中心學校,成績一般,大學學的…呃,哲學。”
    鍾隊身邊的中長發打了個問號:“這年頭還有人學哲學”
    “我也覺得離譜啊。”
    工作人員繼續道:“而且他就讀了一年,因為最後一個導師感染了x病毒,然後被提前畢業了。”
    “……”
    屋內一時有些寂靜。
    而在隔離室內,因為知道四角都有監控,所以沈霧控製了自己的表情,不然他現在恐怕會一直皺著眉。
    是覺醒了異能嗎
    他第一次感覺到了他的存在。
    感覺到了“弟弟”。
    他甚至很清楚他現在在沉睡,至於為什麽,通過剛剛那個醫護人員的話他大概能夠猜到。
    感染種、襲擊。
    這些嚇到了他。
    沈霧抬手摩挲了下自己手背上的細小傷口,有些心疼。
    等他醒來了,一定會覺得疼。
    他總是嬌氣的。
    不過他第一次感覺到了他的存在,感覺到他和他都在這具身體裏,那是不是代表他可以和他不用通過本子交流了
    他們可以“見麵”了
    沈霧……
    他微微垂眼。
    他是沈霧,但也不是沈霧。
    他是另一個沈霧,沈霧為了他倆能方便區分意識,給他取名叫“沈綏淵”。
    沈霧是左利手,他更喜歡用右手。
    他是沈霧的副人格,但沈霧喜歡喊他哥哥。
    沈綏淵想起昨天沈霧寫在本子上問他的那個問題,有點無奈。
    沈霧一直都是這樣,嘴巴無論是說好的還是壞的,總是很靈驗。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沈綏淵一直在想沈霧,他很快就“聽到”了沈霧唔了聲,像是怕極了一樣,帶著顫音的聲音出現在腦海裏:“哥哥……”
    沈綏淵下意識地在腦海裏安撫他:“我在,沒事的。”
    兩句話的聲音一模一樣,分不出究竟是誰在說話。
    非要說,無非就是沈霧的速度會慢一點,聽著也有幾分撒嬌的意思,沈綏淵則是要溫柔很多——但隻對沈霧。
    沈霧又安靜了下來,似乎是繼續陷入了沉睡。
    沈綏淵對他們的切換契機了如指掌。
    沈霧睡著時他會醒來,沈霧受到刺激時他也會醒來。
    這種刺激一般都是有什麽在攻擊他。
    而如果是受到刺激,沈霧有可能會沉睡一到兩天,最長有過整整一周不肯出來。
    因為沈綏淵本身就是沈霧在幼時受到極度刺激分裂出來的副人格。
    他天生就是為了承擔對於沈霧來說痛苦的事而誕生的。
    沈綏淵對此並沒有意見。
    他撫摸著自己的左手,哪怕現在觸感是他在感受,也好像這樣就能夠安撫到沈霧一樣。
    醫護人員很快就帶著儀器來抽血了,沈綏淵伸出了右手。
    醫護人員愣了愣:“沈先生,你抽左手比較好,這個儀器抽血會疼幾天,右手可能會不方便。”
    “嗯。”
    沈綏淵淡淡:“我是左撇子。”
    確定剛剛沈綏淵是右手簽字的醫護人員:“……”
    不過沈綏淵都這麽說了,她也不好說什麽,就給沈綏淵抽了血。
    儀器很快就出了結果,顯示異因子為零。
    醫護人員有幾分訝異,但還是恭喜了沈綏淵。
    沈綏淵:“我什麽時候可以走”
    醫護人員道:“您還得在這住兩天,這兩天我們還會安排抽血。真的很抱歉,但這是必要流程,感謝您的支持。這兩天我們會為您提供夥食,您有什麽忌口嗎”
    沈綏淵心說要是沈霧的話,那可太多了。
    他不確定這一次沈霧什麽時候會醒來,身體的掌控權會回到沈霧的手上,畢竟沈霧才是主人格,因此沈綏淵幹脆報了一大串,把沈霧不吃的都說了。
    聽得醫護人員一時間有點麻木:“……”
    他最後隻好道:“您…就將就一下吧。”
    沈綏淵抱胸,眼底掠過一抹冷嘲。
    醫護人員離開後,又有人敲響了隔離房的門。
    還在想有什麽辦法哄著沈霧出來的沈綏淵有點煩,這些人有事能不能一次性說完
    他語氣不佳:“還有事”
    門外的鍾隊直接推開了門。
    他看向沈綏淵,不知道為什麽,他的第六感告訴他一定要來和這個人麵對麵聊一聊。
    而等到麵對麵了,他又詭異地有著幾分陌生感。
    不是因為在便利店時他好像沒記住他的模樣,而是另一種很奇怪的陌生感,偏偏這陌生感中又離譜地夾雜著幾分熟悉。
    鍾隊道:“你好,我叫鍾望,我們在便利店見過。”
    沈綏淵掃了他一眼。
    鍾望個頭不低,留著寸頭,身材也很好,看著剛硬。
    他下頜處有一道舊傷,為他添了幾分匪氣,多了些凶悍的感覺。
    他沒見過這個人,事實上沈綏淵見過的人很少。
    他隻在沈霧失去意識的時候才有身體掌控權,而人格分裂,兩個人格間是不會共享記憶的,所以他並不知道這個人跟沈霧說過什麽。
    甚至…沈綏淵不知道沈霧在別人麵前是個什麽形象。
    他回憶了下沈霧跟他用本子交流時的情形,在沈綏淵的腦補裏,沈霧一直都是個嬌氣的、愛撒,跟個小少爺似的。
    但同樣軟軟的,很可愛。
    要他學沈霧跟他溝通時的“語氣”和別人說話,沈綏淵是打死都做不到,所以沈綏淵隻能盡力不讓自己看上去太過鋒銳:“你好,是有什麽事嗎”
    鍾望其實也沒什麽事,隻是他的第六感促使他過來:“沒什麽。”
    他看著麵前的人,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自己的記憶有點錯亂,又鬼使神差地說了句:“隻是來跟你說一聲,你要是有什麽事,可以找我。”
    沈綏淵挑了下眉:“好,多謝。”
    鍾望走了後,沈綏淵到隔離房的洗漱間洗了把臉。
    這邊沒有監控,沈綏淵看著鏡子裏自己的臉,溫柔地撫了撫。
    他一直都知道他們這張皮囊長得多好看,不然也不會總是在本子裏問沈霧會不會有很多人跟他們表白,說要追求他們。
    不過沈霧總說沒有。
    沈綏淵不認為沈霧會騙他,但剛剛那個叫鍾望的異能者…是因為這張臉嗎
    這也無可厚非。
    畢竟他這張臉,就算是他自己,有時看著也會忍不住咽口水。
    太漂亮了。
    “不是,我是他老板,就是那個便利店的老板。”
    身穿白襯衫的男人有點焦急地擦了擦自己額頭的汗:“我問問我員工什麽情況,這也算是機密”
    異常管理局的前台盡職盡責:“是的,很抱歉。”
    鍾望出來時,就看見這一幕,因為捕捉到某個關鍵詞,他走過去:“怎麽了”
    前台喊了聲“鍾隊”,隨後恭敬地把來龍去脈解釋了遍。
    鍾望掃向這個看上去才二三十的青年:“你和他沒別的關係”
    青年愣了下:“沒、沒啊,怎麽了”
    沒怎麽。
    就是在這末世時代,一個老板這麽關心員工,還是單個員工,很奇怪。
    不知道是不是聽見了鍾望的心聲,青年哎了聲:“我,那個,呃…鍾隊,我叫圖照。就沈霧吧,他身體一直不好,我也算是他學長,所以就想多照顧點。他現在到底怎麽樣了啊”
    “目前沒事,但是要留在隔離區走流程。”
    鍾望淡淡:“你要是真擔心,順利的話明天下午可以來接他。”
    圖照哦哦了兩聲:“好的好的,同誌,謝謝你啊。”
    第二天。
    “他有做什麽嗎”
    “沒有啊,就躺床上睡了。”
    盯著監控的工作人員打了個哈欠,笑著跟鍾望開玩笑:“鍾隊,以前也沒見你這麽關注這些市民啊,你這是動了凡心”
    鍾望沒有回答,他看著蓋著被子睡覺的人,想他隻是覺得有點奇怪。
    工作人員又說:“不過他已經睡了十四個小時了,該醒了吧。”
    他話音落下時,屋內的人正好翻了個身,然後有些迷瞪地睜開了眼。
    超清藍光的監控很清楚地看見了他眼裏的茫然,工作人員倒是沒有注意到,但鍾望發現了。
    屋裏的人重複了和昨天一樣的動作,先是看了看自己的手,再看了看自己的手臂,似乎是昨天抽血的地方還有點痛,他還皺了皺眉。
    ——沈霧人是真的有點懵。
    他的記憶還停留在昨天說要閉店撤離上,再然後發生了什麽,他是一點也不記得了。
    沈霧抿抿唇,有些幽怨。
    怎麽哥哥也沒留點線索提醒他呀。
    沈霧醒了,就意味著要抽血做檢測了。
    他看著醫護人員拿出針,整個人都緊繃了下,有些發怵。
    為什麽要抽兩次
    他是感染了異因子嗎還是變成了異能者
    沈霧很勉強地伸出了自己的右胳膊,然後他親眼看著醫護人員在那個小小的針孔旁邊再紮了一針。
    但想象中的疼痛並沒有出現,甚至那一瞬間,沈霧是感覺不到自己右手的存在的。
    他稍怔,醫護人員已經抽完了血,沈霧也不知道怎麽地就放下了右手,左手本能地按住了棉簽。
    沈霧看了看自己毫無知覺的手,十分茫然。
    醫護人員注意到他的神情:“沈先生怎麽了”
    “…啊。”沈霧抬頭,溫和地笑笑:“沒事,謝謝你。可以問一下我還要在這待多久嗎”
    醫護人員奇怪地看著他,但還是說:“明天再抽一次血確認就好了…您今天體內也還是沒有異因子,恭喜。”
    醫護人員走後,沈霧的右手過了會兒,沒那麽痛了,他才恢複知覺。
    但一直到第二天抽完血,除了右手又沒知覺以外,再沒別的異常。
    確認沈霧真的沒有感染x病毒後,鍾望親自過來把人接出去。
    沈霧看著他,眨了眨眼:“您好。”
    他還記得這個人,是護衛隊的。
    鍾望稍皺眉,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問題,他感覺這個人好像和昨天有點不一樣了:“…我帶你出去。”
    沈霧已經猜到了他們是遇上了感染種,遭遇了感染種襲擊。故而跟上鍾望後,多問了句:“鍾隊,能問一下您我同事怎麽樣了嗎”
    他們正好路過另一個隔離房,隔離房已經收拾得幹淨,看不見一絲血跡。
    鍾望示意了一下沈霧:“他之前在這。”
    他淡淡:“後來變成了感染種,死了。”
    沈霧輕輕地啊了聲,停下腳垂眼為其默哀了三秒。
    鍾望:“難過”
    沈霧嗯了聲,那張神祇在其麵前都要黯然失色的臉上流露出淡淡悲戚:“他對我不錯,以前有一次下雨我沒帶傘,他把傘給了我。所以他出了事,我會有點難過的。”
    話音落下時,沈霧聽見自己腦海裏倏地響起了一聲哼笑。
    而且聽著聲音很熟悉卻也莫名陌生。
    就像是…他用手機錄下的自己的聲音,但也仍舊有些偏差。
    沈霧第一反應就是在心裏喊了聲:“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