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論,如何讓一個噴子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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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盤“棋”,其實才下了一半!
準確的說是下了一小半。
至於另外一半,棋盤的局勢變了,攻守之勢變了,關麟手中的棋子也變了,唯獨執棋人沒變,還是他關麟。
而他的棋子中,不再是“史火龍”、“遊坦之”、“張方”、“魯有腳”,也不再是那交州來客、江東來客,北方來客。
下半場的棋子隻有一個,那便是——李藐!
這個蜀漢第一大噴子。
…
李藐,是關麟的人。
從一開始起,他就是關麟的人。
那還要追溯到,半年前…
就在結識黃承彥不久後,關麟再度來到得勝橋,坐在那熟悉的茶攤上,聽橋上的人說書。
那一日,說書人講的是三國第一噴子“禰衡”的故事。
這禰衡字正平,是平原郡人。
沒錯,就是劉備曾治理過的平原郡。
而禰衡之所以有名…是因為他極致的恃才傲物,見人就噴,逮誰噴誰!
堪稱噴子界的翹楚!
祖安人看到了,都得甘拜下風!
比如…
禰衡年輕的時候,有人問他潁川才子荀彧、西園八校尉之一的趙融如何
他的回答是,荀文若可以借他的臉去吊喪,趙稚長可以讓他管理廚房膳食。
言外之意就是,荀彧是個小白臉,趙融是個飯桶。
後來有人問他潁川‘荀、陳、鍾、韓’四大家族中的陳群如何他說陳群啥也不是,最多就能賣賣酒。
有人問他河內司馬家的司馬朗如何!
禰衡的回答是,司馬朗是個胖子,適合去當屠夫。
而哪怕是與禰衡交好的孔融、楊修,禰衡嘴上也不客氣。
——“大兒孔文舉,小兒楊德祖。其餘的人平平庸庸,不值一提。”
說書人講的這些…關麟是知道的,他隻是輕輕點頭,這禰衡堪稱“三國第一噴子”,沒人能逃得過他的這張嘴。
隻不過,關麟還知道…有關禰衡不為人知的“可憐”的一麵。
台下無數客人認真的聽,權且把這禰衡當一樂子。
哪曾想,茶攤中,卻有一個男子,每每提到禰衡噴人的時候,他就拍手叫好…
說荀彧是小白臉,他拍手。
說趙融是個飯桶,他拍手。
說陳群隻會賣酒,他叫好。
說司馬朗適合去當屠夫,他也叫好…
更有甚者,當聽到曹操要禰衡擂鼓,禰衡卻在曹操的麵前,直接把衣服全給脫了,一絲不掛…
曹操都不禁感慨——“本想羞辱禰衡,沒想禰衡反而羞辱了我。”
這一句話傳出,那個拍手叫好的男人,簡直燃起來了,眼中滿是對禰衡的欽佩…
乃至於,他那渴望的目光中,宛若看到了自己將來名聲大噪時的模樣。
關麟好奇,就去打聽…
這誰呀
隔壁的客人告訴他,這位也是個名士,是蜀中名士李藐。
——李藐!
關麟當即就回過神兒來了。
不就是罵劉備,內涵諸葛亮,最後諸葛亮死了,還幸災樂禍,最終被劉禪給砍了的那個噴子麽
敢情是“蜀漢第一噴子”聽到了“三國第一噴子”的事跡,這是惺惺相惜起來了。
隻是,禰衡的事兒,他看起來是惺惺相惜可實際上,他知道個錘子
禰衡為啥變成這個模樣他知道麽
禰衡為啥逮人就噴他知道麽
禰衡最後因為啥死的他知道麽
對此…
關麟就“嗬嗬”了,他也不搭理這李藐,自顧自的聽人說書,全當一樂。
後麵的,無外乎是禰衡得罪曹操,曹操把他送給劉表。
禰衡得罪劉表,劉表把他送黃祖那兒。
禰衡怒噴黃祖,最後…被黃祖給一刀哢嚓了。
不少人聽到最後,竟是覺得大快人心。
唯獨那李藐,一臉的悲壯、痛惜、哀婉。
他連連大呼,仰天長嘯。
——“悲哉、痛哉…禰衡之後,再無人能敲出那鏗鏘至極的鼓聲了。”
故事講完,大家夥兒也就散了。
畢竟…誰也不願意留下來,跟這個性格怪戾的李藐多交談,聽他胡言亂語…
萬一被他纏上,那不是自找麻煩嘛!
關麟不知道內情,是最後走的。
不曾想,聽過禰衡的故事後,李藐一肚子話想要宣泄出去,可突然發現,周圍沒觀眾了。
關麟是最後一個。
李藐自然不肯讓他走,非要讓關麟聽他的見解。
然後就說出了一大堆歪理。
都是讚譽禰衡的,什麽‘不畏權貴’,什麽‘大丈夫當如是’,什麽‘天下英雄,唯禰衡爾’…
儼然,這個李藐便是以“禰衡”為榜樣,想要走他的那條靠“噴人”而“名噪天下”的路。
事實也的確如此。
若非他碰到了好脾氣的諸葛孔明,怕是他這蜀漢第一噴子,早就被一刀砍了。
哪輪得到,諸葛亮死後,劉禪動手
想到這兒,關麟都想默默的為劉禪點個“讚”了!
聽著、聽著…
關麟已經懵逼了。
他發現,穿越過來,就沒見到個正常人。
前麵是,扔鞋子的古怪老頭黃承彥,現在又是蜀漢第一噴子李藐。
關麟實在是忍無可忍,直接一拍桌子,朝著李藐大喊:“你懂個屁!禰衡是被人賣了,還在幫人數錢呢,他死的…簡直冤枉到外祖母家了!”
這話一出,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李藐啞然了,他先是詫異,然後非得拉著關麟跟他講…
不講出個所以然,就不讓關麟走了。
關麟無奈,就答應他。
但是,這得勝橋下人忒多,跟一個“噴子”在一起,關麟覺得忒丟人,傳出去…還以為他倆是一丘之貉。
於是,關麟就提議,去一處人少的地方。
兩人就來到了河邊。
關麟坐在石階上,李藐則站在關麟的麵前,一雙眼睛望眼欲穿。
於是,關麟就把最真實的禰衡的故事向他娓娓講述。
…
當然,關麟講歸講,可要讓李藐這等高傲的“噴子”信服,那其實並不容易。
可偏偏,在經曆了關麟的開場白後。
李藐隻問了一個問題,關麟隻回答了一問,就徹底震到李藐了。
那時關麟先講述起禰衡的家門。
就如說書人講的那般,禰衡是青州平原國人,弱冠成人,是家族所有子侄裏最有才華的一個。
當然,說書人沒有講到,而關麟強調的是。
任何一個地方氏族他們有且隻有一個目標,那就是成為當地第一家族。
也正是基於這個原因…禰衡作為“禰氏一族”中最有才學的,家族能不能逆襲成為平原第一家族,完全看他的。
那麽逆襲的路要怎麽走
按照大漢的常規套路,第一步,應該花錢讓子弟成為名士的徒弟,比如公孫瓚。
可…事實上,禰家根本沒有這個實力,這條路就走不通。
而第二條路,大漢以孝治天下,可以製造一些孝道的故事幫助子弟揚名。
禰家的長輩就講述給禰衡“孔融讓梨”的故事,四歲的孔融就把大梨讓給哥哥、弟弟;
還有王祥“臥冰求鯉”的故事,王祥為了讓繼母能吃到新鮮的鯉魚,用身體去融化冰河,抓魚給繼母。
按照禰家長輩說的,禰衡也必須按照這個路子來。
當關麟講到這裏時。
李藐直接質疑,“你這小子簡直是一派胡言,孔融讓梨、臥冰求鯉,此乃至誠至孝之事怎麽會是‘路子’依你這麽說,陸績懷橘也是‘路子’咯”
李藐口中,那陸績懷橘的故事,是陸家四房的嫡子陸績跟著父親去袁術那裏做客,臨走時,藏了三個橘子被發現。
袁術問他,他卻說是帶回去給母親吃。
從此,這個六歲的孩子陸績在整個大漢名聲大震。
李藐以此事例反駁關麟,算是有理有節。
哪曾想,關麟直接一句話就徹徹底底的震到李藐了。
“要不就說你隻知道死讀書,讀死書!孔融讓梨讓你妹的梨,孔融是孔聖人的二十世孫,孔家乃魯國士大夫之家,他家裏會缺梨需要讓來讓去的麽每個子侄分一筐都特喵的夠了!”
“至於王祥臥冰求鯉那更是無稽之談,王祥是琅琊王氏的獨子,他祖父是曾經的青州刺史,這樣的門楣,你告訴我吃條鯉魚,還得讓孩子用身體去融化冰塊兒隻要他琅琊王氏一句話,整個亭裏,所有賣魚的都得上趕著給他家送來!”
關麟講到這兒,目光直視李藐。
語氣更是不客氣。
“你還說陸績懷橘,懷了個毛毛蟲,陸家乃是吳郡四大家族之一,江東頂級的門楣,他爹是兩千石俸祿的廬江太守,他先祖做到過尚書令,他家會缺三個橘子還用陸績偷偷藏起來這不過是袁術配合陸家的表演罷了,這藏得是橘子嘛藏得是人情世故!”
關麟這一番話脫口,李藐直接啞然了…
是啊,孔家缺梨麽
琅琊王氏缺魚麽
吳郡四大家族之一的陸家,缺三個橘子
被關麟這麽一引導,李藐感覺他的人生觀都發生了天崩地裂的變化。
丫的,敢情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演出來的
關麟的話還在繼續。
原來,劉備劉皇叔在平原做國相時,禰家也編了些“禰衡”的段子想讓劉備聽到,可劉備忙著去幫陶謙抵禦曹操,沒有閑心聽段子。
而就在這時,北海國的國相孔融寄給禰衡一封信,說是聽到了禰衡那“孝感天地”的故事,很感興趣,想要與他結交。
這對禰家是大事兒,禰家本以為他們編出來的那“孝道段子”石沉大海,誰曾想,終於釣到了一條大魚。
聽到這兒,李藐再度張口,隻不過這一次語氣和善了許多,再不想方才對關麟說話時的劍拔弩張。
“如此,不正說明北海孔融與禰衡是惺惺相惜麽”
李藐這話才剛剛脫口…
關麟的話接踵而出,“惺惺相惜嗬嗬…如果這都算惺惺相惜,那劉皇叔與那曹賊也是惺惺相惜咯!”
於是…關麟把這中間的原委講述給李藐。
原來,不是孔融看好禰衡,而是孔融有一件事做的過了。
那是孔融在城郊巡視時,看見一個人在墳墓邊哭泣自己的亡父,臉色卻一點都不憔悴,於是…孔融立刻下令將這人斬首。
孔融本是想揚自己的孝義之名。
哪曾想,這事兒做的過了,引起了許多人的口誅筆伐。
於是,孔融不得以就交好許多有“孝”名的後生,如此…坊間傳開,也可抵消一些孔融此前那錯誤行徑的影響。
在大漢就是這個套路,隻要把一切都往“孝”字上引,就不會有人能說出半個“錯”字來。
一時間,孔融與大孝子禰衡書信往來的事兒傳開了。
坊間傳言,孔融極其重視孝道了!
關麟把這件事兒的原委悉數講給李藐。
李藐驚了…
他哪裏知道,還有這一層含義。
他的一雙眼睛都開始變得木訥。
他體會到,為何眼前這小子說禰衡是被人出賣了,還幫人數錢呢!
他的人生觀再一次發生了顛覆,這一切都是陷阱…陷阱啊!
隻是…
這才哪到哪了
關麟的話還在繼續。
果不其然,孔融對禰衡隻有利用,禰衡以為搭上了孔融這個人脈,平步青雲指日可待,於是…他就苦等,苦等出仕!
可等了一年、兩年、三年…
等到孔融都把北海給丟了,孔融還是沒有請禰衡出仕。
平原禰家…等的黃花菜都涼了!
最後,禰衡忍無可忍,幹脆向孔融坦白了,他想做官,想光耀門楣。
可惜…孔融哪裏搭理他,隨便敷衍了他一番,說他沒有名師,不好安排,讓他去荊州找個厲害的師傅。
於是禰衡就屁顛屁顛的去了…
隻是,荊州名師雖多,卻不是隨便哪個阿貓阿狗都能做弟子的。
這裏上等的學子是本地的氏族子弟,比如蔡家、蒯家,比如‘龐、馬、向、習’四家…
當然,諸葛亮也在劉表開辦的“經學堂”讀書,他是個特殊的存在,因為他大姐嫁給的便是蒯家,二姐嫁給的是龐家。
次一級學子也不是沒有…
但,那也得是中原汝潁子弟,比如徐庶、石廣原、孟公威等等。
類似於禰衡這種青州來的,又沒什麽名氣,相當於劉備緱氏山拜師盧植,拜師也白拜,拜了個寂寞!
講到這兒,李藐不解了。
他直接問關麟。
“你說的這些,隻是禰衡鬱鬱不得誌…可他為何辱罵荀彧、趙融、司馬朗、陳群為何當著曹操的麵褪去衣衫,以此羞辱曹操這些…又是何故”
儼然…
這時候的李藐對關麟的話是信服的,哪怕是高傲如他、“噴子”如他也無法反駁且質疑關麟的任何一句話。
當然…他的眼芒中飽含著的是望眼欲穿。
他太想知道,他的“偶像”禰衡接下來的路…會怎麽走。
倒是那時候的關麟,他不慌不忙道:“你問的這些問題很好,而要解答這一些問題,就不得不再度提到那孔融,再度提到另一場‘利用’!”
言及此處,關麟意味深長的補上一句,“禰衡跟你其實是一個樣兒,胸懷大誌,也頗有才華,可偏偏這路走得…”
——“總而言之,還是那句話…你倆就屬於是‘被人坑了,還幫人數錢’的那一類!”
——“不客氣點兒說,那就是最好騙,且腦袋完全被驢給踢了的那一類!”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