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燈上的火早滅了，柱子佇立在路旁，沉默且平靜。
    遊彥盯著被挑中的‘幸運路燈’看了片刻，記下箭頭演示的操作流程，摸出用得最順手的骨刀。
    一旁響起了聲音：“咦，這骨頭……”
    遊彥停下動作，對看熱鬧的‘圍觀群眾’道：“看熱鬧可以，能不能別打擾我幹正事”
    白胡子老頭很無辜：“我就是有點驚訝。這骨頭一看就是隨便撿的。”
    遊彥拿骨刀衝著柱子比劃，找好開刀位置，隨口道：“我那會被怪追得到處跑，撿到什麽就用什麽，這個一直沒壞，就一直用到現在了……”
    他手上微微用力，骨刀插進柱子，入木三分。
    星球意誌：“能不好用嗎都變成靈性裝備了……誒，你收著點力，別把柱子給切斷了。”
    遊彥一直收著力，但柱子對骨刀來說，實在太‘脆’，再加上星球意誌語出驚人，他險些劃過頭，所幸懸崖勒馬，在將柱子一刀兩斷前，收住了手，然後上下左右各劃拉一道，給路燈開了個方方正正的‘門簾’。
    挪開‘門簾’後，凹槽內的情況一覽無餘。
    柱子外麵的那層血紅色恍若浸入了內部，在石質材料上深深淺淺的暈染開來。
    遊彥削了一塊紅色最深的部分，用骨刀叉著，仔細觀察它的構造。
    其餘人則屏氣凝神的等著遊彥的觀察結果。
    在略顯漫長的沉默後，遊彥對身後的人群喊道：“你們過來吧，我覺得問題不大。我連疑似蟲卵的東西都沒看到。”
    其他人沒動，老李跟杯麵過來了。
    他們倆以嚴謹的實驗精神，複製了遊彥剛才的操作——人手舉著一塊深紅色的石頭，試圖看出點不同尋常的地方來。
    遊彥閑著沒事幹，主動向星球意誌發出了聊天邀請：“閑著也是閑著，咱們聊聊”
    飽受‘聊聊’之苦的星球意誌條件反射的警惕了起來：“什麽隨便聊聊，別以為我不知道，我還沒醒你們就準備好一堆溝通計劃了。”
    遊彥真想知道在他沒參與的第一個月裏，星球意誌到底遭遇了什麽，才會留下如此深刻的陰影。
    遊彥拍了拍屁股起身：“我無所謂。反正你要是跟我聊，我還得多寫一堆報告。還不如讓專業人士來跟你溝通。”
    至於‘路燈’到底有什麽問題，也不急於一時。既然他們把它剖開後，沒有直麵一堆寄生物的攻擊，那就說明它還沒到最糟糕地步。
    這意味著他們有充足的時間讓專業人士進一步確認具體情況。
    遊彥眼前一花，星球意誌從他身後瞬移到了身前：“那還是咱們倆聊吧。”
    遊彥拒絕的很果斷：“別，我不想跟你聊，你找其他人去。”
    星球意誌如影隨形的跟著他不放：“其他人太難搞了，還是你好。我在這上麵吃過虧的。當初，我們還不熟那會，我熱情的給他們介紹情況。結果，我說的每句話，他們都從語調、音量、微表情、引申義這些出發分析了個遍，還給我一份問題大全。那問題大全有這麽厚……”
    遊彥好像知道為什麽‘異星計劃’能這麽快落實推進了，沒準就是因為初期跟星球意誌的溝（套）通（話）實在太順利了。
    畢竟遊彥才跟星球意誌接觸這麽一小會，星球意誌在他心目中的神秘形象已經徹底崩塌了，取而代之的是雖然文盲（）但積極向上的形象。
    遊彥：“行了行了，聊聊就聊聊——所以，星球意誌能做到什麽地步你能帶著星球跑路嗎”
    星球意誌大為震撼：“我是星球意誌，不是星體生物。我的誕生是一個奇跡，一個特殊個例，不是特殊種族！”
    捕捉到關鍵字的杯麵插了一句：“星體生物是什麽”
    星球意誌回憶了下：“我隱約記得好像是某種星體結構的種族……”
    杯麵停下筆，看向星球意誌，語氣裏帶上了幾分控訴：“你之前說資料庫會隨著主線任務的推進逐步解鎖……”
    星球意誌：“確實隻能逐步解鎖，沒法用其他方式強行獲取。這部分相關資料都沒解鎖，我隻是隱約有點印象，可能是以前聽誰提過一嘴。”
    遊彥：“你還有資料庫”
    星球意誌不覺得這有什麽奇怪的：“飛升文明雖然消失了，但他們留下的那些東西全歸我了，我有個資料庫很奇怪嗎”
    遊彥想起了什麽：“那他們留下的ai也歸你了”
    星球意誌疑惑：“什麽ai”
    遊彥：“搭建‘遊戲框架’、負責‘內測玩家’的強化傾向、根據不同的情況完善‘遊戲技能’，這些難道不都是ai負責的嗎”
    星球意誌：“我要是有ai這麽好用的工具人，那還折騰什麽直接讓ai幫我清點飛升文明留下的‘遺產’，來一波機械降神，擔心什麽‘遠方的威脅’，我不去威脅其他人都算好的了。”
    遊彥不明覺厲：“ai這麽牛逼”
    星球意誌：“是飛升文明牛逼。文明飛升的前提，是科技樹點到盡頭後才有機會觸碰到那扇大門。而且僅僅是有機會，不一定能成功。”
    雖然聽起來好像很牛逼，但因為缺少對照組，再加上人類對太空匱乏的認知，遊彥實在沒法對‘飛升文明到底有多牛逼’產生一個具體的認知。
    他對此唯一的感想就是：“不管飛升文明有多牛逼，都跟我們沒關係。宇宙對我們來說太遙遠了。咱們現在連完整的工業體係都沒有呢。”
    至於宇宙飛船、文明飛升，那屬於神話故事的範疇。
    白胡子老頭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又把話咽了回去，再開口時，換成了另一個話題：“反正我就負責給你們開啟‘登陸渠道’，至於其他的，那是‘人類集體意誌’的選擇。”
    杯麵收回視線，手裏的筆都快寫出火星了。
    除了記錄對話外，那些看起來像鬼畫符一般的速記符號詳細記錄了星球意誌的表情變化、話語間不自然的停頓甚至還有每句話裏包含的情緒分析。
    作為隻接受過速成培訓課的非專業人士，杯麵已經盡力了。
    遊彥也上過同樣的培訓課，一天隻登錄異星十小時，所有‘內測人員’都有時間接受各種培訓。
    這些培訓穿插在不同主題的大會、例會以及小會之間，將日程表填得滿滿當當，挖掘每個‘內測人員’的潛能，好在關鍵時刻發揮作用——比如說此時此刻。
    他們的原定計劃是在基地跟星球意誌進行溝通，並為此做了充足的準備。
    但星球意誌跑來了遊彥他們這邊，於是原定計劃擱置，備用計劃倉促上線。
    遊彥提問，杯麵速記，別看老李他們沒存在感，其實各個都豎著耳朵關注對話細節——到時候他們得負責補充對話細節、互相印證對話內容。
    至於為什麽是遊彥負責提問、杯麵負責速記
    原因很簡單，刨除星球意誌對遊彥的關注不提，遊彥培訓課的成績也是一個很大的影響因素——速記那門培訓課的考試，遊彥壓根沒及格……
    準確來說，遊彥所有培訓課都掛得很慘，憑一己之力拉低了整個班的平均分。
    遊彥也不想的，但上幾節課就能背下一整張鬼畫符（速記專用的特殊符號），實在有點超出正常人的能力範疇。更離譜的是，背鬼畫符隻是基礎，他們的考核範圍還包括速記時的語氣、微表情、停頓間隔等專業性極強的實踐內容。
    在得知其他人的成績都是‘優秀’後，遊彥意識到了一個殘酷的事實：人跟人的差距，有時候比人跟豬的差距還大。
    當然，這些考試成績也充分證明了，異星跟地球的不兼容。或者說異星的天賦在地球沒有任何作用。
    遊彥楞了一下：“怎麽又是‘人類集體意誌’”
    星球意誌用食指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你們相信意識能影響現實嗎”
    杯麵跟遊彥解釋：“我們之前跟他交流過唯物主義跟唯心主義的不同，總的來說，他是個非常堅定的唯心主義。”
    隻不過他們要關注的信息實在太多，很多問題都隻是粗略的交流了一下，論證了不同文化之間的巨大差異。
    星球意誌：“你們也是非常堅定的唯物主義。不過我理解，畢竟你們生活在沒有靈性物質的星球上，文明走向唯物主義的發展路線很正常。”
    杯麵精神一振：“關於‘靈性物質’，我們有很多問題……”
    星球意誌做了個暫停的手勢：“別急，我這不是正在解釋嗎靈性物質跟意識密不可分。你們沒法通過物理方式接觸到它，也沒法在物理層麵對它進行研究。”
    “隻有通過意識的方式才能接觸到它，研究它的構成和使用。通常，這種接觸和研究的過程也被稱之為靈性淬煉的過程。找到靈界大門並推開它，就能徹底完成靈性升華，成為了靈界生物。”
    杯麵寫字的動作一頓，目光銳利了起來：“靈界生物”
    星球意誌很淡定：“首先，成為靈界生物是這個力量體係的終極目標。在這個世界有無數唯心文明在不斷攀越這座高峰，迄今為止，隻有寥寥幾人成功。所以如果你們擔心這些‘勞務派遣員工’會變成靈界生物，實在沒這個必要。”
    畢竟清華還是北大這種問題，總是出現在對自我認知不夠全麵的情況下。
    “其次，靈性物質的含量是最為關鍵的影響因素。就如同你們的星球沒有靈性物質一樣，不同星球所具有的靈性物質含量也不同。靈性含量夠高，那該星球的智慧生物（如果它存在智慧生物的話）就越容易淬煉出靈性。但像你們的星球那樣，完全不存在靈性物質的情況下，要想淬煉出靈性，絕不可能。”
    他安慰道：“其實唯物主義也不錯。我們合作達成的前提，不就是你們能在我這裏獲得科技圖紙，還能借此了解另一個世界的科技發展狀況嗎”
    星球意誌看了眼麵色凝重的杯麵，選擇了一個更簡單粗暴的證據：“遊彥已經獲得了初步的靈性淬煉成果，靈性腦域開發基礎技能——相當有你們風格的起名方式——它在異星很活躍，但回到你們的星球之後呢他有看到過這些不科學的存在嗎”
    這確實很有說服力。杯麵把談話進度拉回到原點：“所以，人類集體意識跟異星的‘遊戲’設計到底有什麽關係”
    星球意誌覺得自己背了一口黑鍋：“我是正經的星球意誌，抱著一顆真誠的心跨界求助，沒必要搞得花裏胡哨。用‘全息遊戲’形式進行接觸完全是你們的選擇。換句話來說，這是對你們來說，接受程度最高、最熟悉的方式。”
    “當然，這可能跟我選中的第一個異界勇士也有一點小小的關係。遊彥有極高的靈性天賦，他的意識波動不可避免的對我們最初的接觸造成了一點影響。”
    “所以，你們可以放心的把它當成一個不太純粹的全息遊戲，別老覺得我在暗地裏計劃什麽不可告人的陰謀。”
    “至於‘人類集體意識’，也可以理解為你們在高濃度的靈性環境中散發出的意識信號。它在經過‘黑匣子’的淨化後，變成了‘遊戲框架’，完善了你們獲得的技能和強化傾向這些遊戲細節。”
    杯麵張了張嘴，星球意誌：“我知道你要問什麽。‘黑匣子’是我進行跨界求助的媒介，也是你們能出現在異星的‘登錄器’，它是飛升文明留給我的備用計劃。”
    “備用計劃”x2
    星球意誌：“我的誕生是一個奇跡。那你們想過沒有，奇跡是怎麽誕生的友情提示，反正不是憑空誕生的。”
    遊彥瞬間領悟了他話裏的含義：“所以你也是飛升文明留下的遺產”
    星球意誌惱羞成怒：“懂不懂禮貌啊什麽叫留下的遺產我這麽大個星球，怎麽可能想搬走就搬走還講不講科學了”
    杯麵給星球意誌順毛：“我相信他們這麽做肯定是有理由的，不然也不會特地給你留下一個‘備用計劃’。”
    星球意誌小聲嘀咕：“那麽大一個文明，留下點還沒完成的實驗項目，有什麽奇怪的”
    “沒錯，不奇怪。”杯麵對星球意誌跟飛升文明的複雜關係不感興趣，他隻關心一點：“所以，備用計劃到底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