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第 92 章 天上掉下一個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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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對方手指上的一些痕跡卻引起了立花和泉的注意。
他當即問道:“宏史先生,您的手怎麽了”
還在喋喋不休的千秋宏史就像被突然卡住脖子的鴨子一般,瞬間沒了聲音。與此同時,他也迅速將自己的手藏到了背後,結結巴巴道:“這隻是我之前鑄壺時不小心燙傷了而已。”
部分警官,以及一邊旁聽的服部平次,先是露出驚喜的目光,以為發現了什麽重大證據,卻在聽到對方的辯解時又重新情緒低落了下去。
鑄造鐵器的師傅手上有傷痕是很正常的事,光靠這個並不足夠指證對方和殺人有關。
看著一向信心滿滿的幼馴染露出了那樣消沉的樣子,遠山和葉有些擔憂,不自覺地瞥向了千秋宏史的手。
這一看不要緊,還真讓她發現了異常。一心想讓幼馴染恢複正常的女孩兒跳出來說道:“大叔你別騙人了,被燙到的傷可不長這樣。”
好歹當初她學做飯的時候也是被燙過的,還不至於連這點都分辨不出來。
剛剛還像被霜打了的茄子們一樣的家夥,立馬又振奮了起來。
因為警官上前抓住他的手,翻轉過來,迫使他露出手上的傷口。
隻見千秋宏史手指上的傷口形似潰瘍,邊緣隆起,中間凹陷,上麵還覆蓋著黃褐色的結痂。相近的手背和手腕處還出現了紅斑和丘疹,是很明顯的皮炎反應。
目暮警官嚴肅道:“宏史先生,你要如何解釋你手上的這些傷口呢”
千秋宏史的弱氣了一些,卻仍然堅持著反駁道:“我過敏了還不行嗎!”
他這一抵賴讓其他警官氣的不行。但他們現在並沒有足夠的證據表明,動手下毒的就是千秋宏史本人。
如果這家夥不自己承認的話,調查難免會陷入僵局,畢竟他們已經檢查過這三人的隨身物品,並沒有找到什麽有毒的物質。
而根據死者胃容物的檢測來看,對方應當是吞下了帶有六價鉻的膠囊而死亡的。
至於膠囊的出處也已經查明,正是老爺子自己隨身攜帶的常備藥,膠囊殼子還是原來那個,但是其中的東西已經被換成了橙黃色的固體——六價鉻化合物。
但是千秋老爺子的藥平常都放在家中固定位置,也就是說在場三個人都有機會把藥品偷偷換掉。因此雖然知道了毒藥的來源和下毒方式,卻依然無法確認凶手的身份。
然而立花警官向來不會隨便懷疑其他人。他既然專門提問了千秋宏史,那麽對方肯定已經引起了立花警官的懷疑。
甚至從他往常的破案經曆來看,大家基本已經可以斷定這個嘴硬的家夥就是凶手了。可怎麽樣才能讓他認罪呢
目睹警官們再次啞火,千秋宏史的眼中閃過一絲得意。他就知道,他的計劃不會出問題的!
他在動手之前就已經事先打聽過,一般這樣死亡的案件中,警方大多隻會想到一些普通的毒物,而不會想到這種腐蝕性極強的金屬化合物。
他選用六價鉻的靈感來自於一個意外。前段時間他奉老爺子的命令去把逃回學校的千秋光樹那小子抓回來時,聽到了他學校同學們的聊天。
聊天講的正是一個倒黴蛋把清洗實驗器具的六價鉻酸鈉溶液當作橙汁喝了一口,人差點就沒了。兩人還拿出一瓶橙色的固體,開玩笑地說,要是直接把六價鉻酸鈉固體吃下去,那真的得涼涼。
千秋宏史當時就留了個心眼,用餘光小心地注視著聊天者們的動向。
此時正值吃飯時間,兩人閑聊了一會兒,便相約去食堂。門隻是輕輕地掩上,沒鎖。而那一瓶橙色的固體粉末就這麽放在實驗桌上,千秋宏史隻要進去,就能將它拿到手。
千秋宏史的心怦怦直跳,他想要將他占為己有。於是很快,趁著四下無人的機會,他偷偷溜進了實驗室中,將那瓶固體放進了自己的口袋裏,一個殺人計劃浮上心頭。
而且就算六價鉻被警方查出來了,他也能將黑鍋推到那個討厭的小子身上。這種東西身為化學生的千秋光樹應該熟悉,並且容易得手。
比起自己這個在山裏打了一輩子鐵,連化學是個什麽東西都不清楚的家夥來說,那小子更容易讓人懷疑。
而且就老爺子逼千秋光樹放棄學業回家繼承家業這點來看,他也不是沒有動手的動機。
這樣一來,自己被發現的可能就越發小了。他真是個天才!
在千秋宏史沒注意的時候,早知道那家夥不會這麽容易承認的立花和泉嘴角勾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弧度。
他語氣輕鬆的說道:“宏史先生,您知道嗎六價鉻這種東西除了強烈的腐蝕性,其本身也是屬於劇毒物質的。”
千秋宏史開始緊張了起來。
“……它不僅作為吞入性毒物,即使是平常的接觸也會中毒。毒素侵入全身後,輕則引起皮炎、胃腸道反應、貧血等,重則出現視神經萎縮引起的視物不清,肝腎功能衰竭,癌症等。至於後果,我想你已經很清楚了,最終六價鉻中毒最終會導致死亡。”
大滴的汗開始出現在中年人的鬢邊,他心中仍然抱著一絲僥幸,開始努力回憶自己近期的身體狀態,是否有符合對方剛剛描述的那些情況。
稍作停頓的立花和泉突然像是想起些什麽一樣,一拍手說道:“當年有人用鉻酸灼傷治療疣時引起了急性中毒,沒搶救回來。所以要是在接觸六價鉻時手上有傷口,那後果就不堪設想……”
沒等他說完,千秋宏史已經哀嚎著喊起了救命。“救救我!我還不想死!快救救我!”
目暮警官在立花和泉的示意下上前一步問道:“所以你承認千秋先生是被你殺害的了,是嗎”
“是我!是我幹的!求求你們先送我去醫院救命,之後讓我做什麽都行!”
警察們終於將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狼狽得不行的千秋宏史拿下。看著哭得非常慘烈的凶手被人架走,兩個小孩兒的心情也有些複雜。
遠山和葉問道:“立花先生,那個家夥會死嗎”
“當然不會。”
千秋宏史的哭聲戛然而止。
立花和泉笑著解釋道:“那是我騙他的。在看到他手上的傷口時,我就知道那家夥肯定是沒做任何防護就直接上手接觸腐蝕性固體。說明他對六價鉻其實並不了解。所以就加重了可能造成的後果來詐他說出真相。大部分人都是怕死的,尤其像他這樣所求甚多的家夥,更是如此。至少從結果看來,這個方法很好用。”
服部平次也提出了自己的疑問:“那您是怎麽知道對方手上原本就有傷口的呢”
立花和泉搖了搖頭,說道:“這一點我並不清楚。”
“誒!”xn
年輕的警官先生解釋道:“這算是一種合理的推斷和誘導吧。像他們這樣的手工藝人常年工作需要接觸金屬,在金屬毛刺、冷水和高溫的共同作用下,難免有時會受傷。隻不過很輕微的那些傷口被他們自動忽略了。”
“而皮膚在接觸到腐蝕物後必然會出現新的傷口。因此我不需要確認對方手上之前是否有傷,而隻要讓他自己認為自己手上存在傷口就可以了。”
其他人恍然大悟。
被騙的凶手本人此刻也已經提不起折騰的力氣。果然名警察還是有其出名的理由的,確實不是浪得虛名。
千秋宏史被帶走了。目暮十三笑容滿麵地拍了拍立花和泉的肩膀說道:“果然還是得靠你出馬啊,立花老弟!今天真是麻煩你了。不過接下來的事就交給我們吧,你先回去好好休息。”
“等等,目暮警部。”立花和泉開口喊住了準備離開的胖警官,在對方疑惑的目光中說出了讓在場人員又一次提起心的話:“我可沒說過這件案子已經結束了。”
“你說什麽!”目暮十三瞪大了眼睛。
隻見他轉向沉默地站在一旁的青年,問道:“你說是吧,光樹先生”
千秋光樹抿了抿唇,回複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立花和泉也沒指望他能那麽快就承認,於是慢條斯理地說起了自己的推理。
“其實在最早的背景調查結束之後,我第一個懷疑的就是你。我對毒理方麵還算有所研究,重金屬就是其中之一。因此在看到千秋老爺子的遺體時就有了大致的推測,畢竟鼻中隔穿孔可不是常見的中毒反應。雖然千秋家是鑄造世家,但古法鑄造並不會用到這些人工合成的化合物,因此身為化學專業學生的你無疑是嫌疑最大的。”
千秋光樹麵無表情,“但千秋宏史不是已經承認了罪行了嗎為什麽還要再一次懷疑我。”
其他人也好奇地等待著立花和泉的解答。
立花和泉也不在耽誤,直接說出了原因:“如果在千秋老爺子死亡之前,已經處在慢性中毒的狀態了呢”
原本還對千秋光樹的悲慘遭遇有所同情,因而並沒有懷疑他的其他人都感到了驚訝。
因為他們也想到了,要是千秋宏史選擇了對千秋老爺子慢慢下毒,完全沒必要突然加重藥量,直接將人用容易被人懷疑的方式將人一下子毒死。
那麽隻有一個可能,先前下毒的是另外一個人。
千秋光樹開始沉默。
立花和泉補上了其他證據:“我先前派人去調查的警官已經給我傳來了回複。你的同學反應,你曾經在千秋宏史去找過你之後借機把人晾到一邊,然後和他們提起了鉻酸的事,就提前離開了。我們有理由懷疑你是故意讓千秋宏史知道這種物質的。”
這時,立花和泉的手機也響了起來,他接完之後看向了假裝啞巴的千秋光樹,歎了一口氣道:“剛剛大阪府的警官打來了電話,警方對您住所的調查已經結束了。光樹先生,能請您解釋一下您為什麽要將日常都不可能用到的六價鉻帶回家中呢總不至於是因為顏色好看吧。”
“當然是為了一點一點地給人下毒了。”千秋光樹淒然一笑,自覺地抬起了雙手,“抓我走吧,立花警官。”
“大哥哥為什麽要這麽做呢”遠山和葉鼓起了臉,她明明之前那麽相信對方,卻沒想到自己居然被騙了。
被戴上手銬的千秋光樹回憶道:“剛開始被找回來的時候,我是十分高興擁有真正的家人的。直到我意外找到了父親當年留下的日記,得知了那些真相的我一氣之下就想讓罪魁禍首付出代價。因此開始偷偷給老爺子下毒。”
服部平次接著問道:“那又是什麽促使你借用千宏史時的手,徹底將老爺子解決掉呢”
“他不該為了自己的願望而剝奪我這麽多年的付出和努力!”千秋光樹的表情逐漸變得猙獰。
“和服店他爸爸媽媽那邊被他鬧得我再也無法回去了。難得考上的大學也不允許我繼續讀下去。他甚至已經想好了,讓我像爸爸當年一樣提前結婚,在他還活著的時候,就將下一代的繼承人生出來!他怎麽能這麽理直氣壯地隨意操控後代們的人生呢!”
青年的嘶吼聲震耳欲聾。過了一會兒,他用和先前的高亢完全不同的低沉嗓音喃喃道:“我絕不允許這樣的悲劇在我的身上延續……那就隻有這一個辦法了……”
眾人無不為此歎息。這一切的一切,都源於千秋老爺子錯誤地執著於繼承人,以及他毫不為他人考慮的強勢。最終的惡果不僅報應在了他自己身上,也波及到了其他的人。
他們看了看一旁在剛才唯一的一次質疑中就耗盡了全部勇氣,現下隻能默默垂淚的千秋光美,不由得感歎這一次之後,千秋家或許就要真的不複存在了。
案件終於結束,大阪來的那對幼馴染由佐藤美和子開車送去找媽媽。立花和泉則留在車站靜靜等待著。
不久之後,一陣輕快的腳步聲從他身後傳來,帶著特色尾音的清朗嗓音呼喚著他的名字:“小和泉~還不回家嗎”
立花和泉回頭看向那個身材高挑長相出眾的青年,對方紫水晶一樣的溫柔眼眸中散發著驚喜和愉悅,像是要將自己淹沒其中。
他不自覺地勾起嘴角,調笑道:“要是我提前回家,豈不是就沒辦法和研二在車站相遇了,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