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陰陽怪氣大太監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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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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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後就不要再來找本官了。”
時淺渡腦袋頂立刻打出了幾個巨大的問號。
就算是有事情推進的不順利,也不至於跟她甩臉子說這樣的話啊。
她臉上的笑容淡了一些, 雙手抱胸“沈大人這是什麽意思”
沈青臉上平靜的很。
他好像恢複成了從前的樣子, 不會因為外界的事情而有任何情緒上的起伏。
見人三分笑, 唇畔略微摻雜著諷意,話說得輕巧又幹脆。
“時小將軍連話都聽不懂了麽, 就是字麵上的意思。”
時淺渡蹙蹙眉頭。
這是在跟她賭氣, 還是怎麽回事
可她完全不知道出了什麽問題。
“你這是在跟我開玩笑麽”她搔了搔頭,覺得有點奇怪,語氣輕鬆地打趣道,“怎麽, 剛從我這兒拿走了災情的情報, 被皇上誇獎兩句就過河拆橋了麽”
“你瞧本官像是在開玩笑麽”沈青不為所動,“災情的事情,多謝時小將軍了,本官不喜歡欠人人情, 所以還是那句話,有什麽事情需要本官幫忙的,盡管說便是。”
時淺渡這下是徹底地明白了, 沈青沒在跟她鬥嘴。
這是拿著對陌生人的態度在跟她說話。
似乎是想跟她撇清關係。
她覺得莫名其妙。
在戲樓裏的時候,她還覺得沈青是要主動跟她告白呢, 她看不得沈青臉上露出那種自嘲又絕望的表情,就堵住了他的話,親了上去。
倆人親都親了,她以為等沈青睡醒後, 能多給她調戲調戲,最好逗弄得又臉紅又炸毛還得板著臉裝作板板正正的樣子,別提多有趣。
可沈青倒好,親完了第二天就不見人影,見一麵還得她主動找過來,結果還是這個態度。
就好像是故意騙她主動親過去似的。
媽的,難道這人的自卑自嘲絕望都是裝出來的,實際上是個深諳ua的渣男,專門做出那種可憐的姿態換取別人的同情
在許多個現代小世界裏,時淺渡刷到過無數個姐妹被渣男ua的帖子,現在真就是一股子既視感,怎麽想都覺得眼前這個套路跟她原來在帖子裏看到的大差不差。
難道她撞了大運,碰上了一個
時淺渡的眉頭越擰越深,心說這人要是膽敢騙她她必定讓沈青見識見識什麽叫殘忍。
不過她還是挺冷靜的,沒有立刻給人判死刑,而是似笑非笑地往前走了兩步。
逼得沈青往後一連退了好幾步。
他臉色越發的難看,藏在身後的手指死死攥著,指肚在這樣大的力道下,泛出一片白色。
別再過來了。
麵對這張臉,時間久了,他會繃不住的。
兩人無聲地對視著,沈青僵持了半晌,終是收回視線,看向了別處。
他板著臉,聲音越發冷硬“時小將軍,你有事便直說,沒事的話本官事忙,就不奉陪了。”
時淺渡抬腳,繼續緩緩地往前走。
她微眯著雙眼,注視著沈青臉上每一個細微的表情,看到他眼神閃爍,睫毛隨著動作輕輕地顫,竟是生出了一絲微妙的脆弱感。
那對被她親吻過的薄唇此時緊緊地抿成了一條線,擺出某種抗拒的姿態。
她輕笑著,湊到沈青的耳畔,壓低聲音道“我是沒什麽想要跟沈大人說的,不過”
拉長尾音,她直起腰身,竟然發現沈青的耳尖有點紅。
這種身體的本能反應,可不是說裝出來就能裝出來的,除非是真的害羞。
據她的這些觀察,剛才的聯想倒是可以排除大半。
心情一下子就好了不少。
“沈大人是不是有話想跟我說”她彎彎唇角,笑得愈發燦爛,故意往模棱兩可的方向引導暗示道,“前幾天在戲樓裏時,沈大人不是問我你知道本官想要的是什麽嗎”
沈青一驚,瞳孔微縮。
他在醉酒的時候,胡言亂語說了些什麽
難道把那些醃臢的心思,全都跟時淺渡說出來了麽
呼吸愈來愈急促,他不敢去想象,胡言亂語的自己在對方眼裏是多麽的可笑。
好在那時候,他隻以為時淺渡是個男人。
他隻是想
嗬,說出來真是可笑。
他那時是想,若時小將軍真的好男風,那他即便是身下沒東西的閹人,也不太妨事。
左右不過是扒幹淨了雌伏在榻上,丟人便丟人些,他也認了。
若是他真的酒後失言,把心裏想過的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全都說了出來
沈青的臉色越來越差,強烈的羞恥感、屈辱感從心底爆發出來,心跳在情緒的催動下越跳越快,身體反倒一點點地冰冷下去,冷的他止不住手指的顫抖。
為什麽要特意跟他說這些呢
想要羞辱他麽
可他不是都說了,想要他做什麽,他都會去做。
他嘴唇打顫,強壓著心頭洶湧的情緒,扯扯唇角,露出一個算不上鎮定的笑容。
“本官說什麽了”
這聲音有點不穩,摻上了水汽。
時淺渡眉頭挑起,看上去有些意外“沈大人自己不記得了”
她細細觀察著沈青的表情,覺得這不像是在作假。
靠,虧她當時還說了好話,那麽努力地忍著隻碰了碰嘴唇,沒讓自己親得太狠,怕沈青這種心防高的人,突然一步到位受不了。
早知道給他嘴直接親腫bhi了。
沈青沒答話。
他腦子裏已經是一片天旋地轉,越是妄圖想起些什麽,就越是難受。
他都說了什麽
究竟說了什麽啊。
他都不敢去看時淺渡的表情,生怕在那張好看的臉上麵,看到嘲弄、譏誚,笑話他是個卑賤的肮髒的賤人,裏沒東西還整天想著那等髒事。
時淺渡見他的呼吸漸漸急促,背在身後的手臂都有點兒打顫。
這顯然不是想起來“她主動親人”的反應,更像是想到了什麽讓他恐懼的事情,這件事情像是巨石一樣狠狠地壓著他,讓他不敢麵對。
她不是什麽好人,相反的,她很惡劣。
看到沈青這樣,反而不想直接把話說明白了。
“沈大人的酒量也太差了,那麽一小杯就讓大人斷了片”她懶裏懶散地笑著,抬手拍了拍沈青的肩膀,低聲說道,“沈大人自己回去好好地想一想吧。”
“本官酒量怎樣,不關你的事。”沈青狠狠地在自己嘴裏咬了一口,才能勉強鎮定地說出話來,“時小將軍管好自己,比什麽都強,皇宮裏、本官麵前,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他深吸一口氣,掀起眼皮用毫無波瀾的雙眸深深地望了時淺渡一眼,轉身離開。
才一轉身,眼神便立刻軟了下來,痛楚溢出。
小福子望望自家大人,又看了看時淺渡,心裏都替自家大人著急。
大人明明很在乎時小將軍啊,怎麽偏要這樣針鋒相對
之前兩人不是這樣的啊
他想替沈青解釋幾句“時小將軍,大人他”
沈青頓了一步,涼涼道“小福子,給本官滾過來”
小福子嚇了一跳,突然想起前幾天被杖斃的小太監,縮了縮脖子,沒敢繼續講那天的事。
他一口氣衝時淺渡欠身四五下,小步快走著跟上了沈青的腳步。
“大人,你這是怎麽了”他試探著問,“小的以為,大人之前是很在乎時小將軍”
在沈青的凝視之下,他把話憋了回去,垂頭不再言語了。
沈青緩步來到耳房門前,往剛才兩人分別的地方望了一眼。
已經是空無一人。
他心裏也跟著空落落的。
就算先前已經被那樣狠狠地羞辱,他看到時淺渡離開了,還是會很不舍。
他真是個徹頭徹尾的傻子,到現在還是這麽愚蠢。
“本官有點兒累了,去耳房休息一會兒,你在外麵,誰來了都不準進。”
耳房中有休息用的軟塌。
沈青才一走到榻前,雙腿一軟,跌坐在上麵。
沈大人不是問我你知道本官想要的是什麽嗎
沈大人自己不記得了
沈大人自己回去好好地想一想吧。
時淺渡的聲音回蕩在混亂的頭腦中。
他雙手撐住額頭,眉頭緊緊地蹙在一塊。
越是想不起來在戲樓時發生了什麽,就越是覺得自己定是說了很多讓人惡心的下流話語,覺得時淺渡剛剛對他露出的笑容充滿了嘲弄和恥笑。
他的胸膛劇烈地起伏著,難受得快要喘不過氣來。
誰能提前想到,時淺渡會是個女子啊。
跟一個女子小心翼翼地說出他的喜歡,說出他願意被人從後麵
她要被惡心死了吧。
在她心裏,究竟是怎麽看他的啊
他天真地那麽期待著。
他以為時淺渡是真的不會低看他的。
他所糾結的一切,想要付出的一切,在對方眼裏大概隻是個笑話。
他把自己活成了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眼前的景象模糊了。
淚水在眼眶裏滴溜溜地打轉。
他的表情有些木然,雙眼怔怔地凝視著虛空之中。
那些開心的,讓他覺得甜絲絲的、忍不住想笑的記憶反而越發地清晰了。
都是假的。
可惜,都是假的。
混賬。
時淺渡這個混賬,騙了他。
最可惡也最可笑的是,他直到現在還是那麽喜歡她。
不管她是男是女,想到以往那些美好的回憶,他還是會想笑。
就算知道那些大抵是假的。
水珠從眼眶裏滑落,順著臉頰一股腦地滑到了下顎,落到衣服上留下不深不淺的痕跡。
若是再見幾次時淺渡,他不知道自己是否還能繃得住。
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像是個瘋子一樣,做出他自己都不能接受的舉動,更招人恥笑。
他得逃。
啊呀,他哭了。
時淺渡通過時管局係統,看著沈青的情況。
她突然有些不忍。
是不是她說的有點過火了
不過,她也沒說什麽啊。
想來想去,她也沒覺得自己哪裏說的過分。
蹙著眉頭思索一陣,無果。
她眨眨眼睛,又看了沈青幾眼。
隻見他蹭去眼角的水光,又細細地擦掉了臉上的痕跡,唇角扯了扯,充滿自嘲地笑了一下,垂眸打理好褶皺的衣裳,緩緩地走出了耳房。
他已經恢複了平靜,麵容淡淡的,瞧不出端倪。
“小福子,你在這等著,本官去見皇上。”
時淺渡心說,恢複的倒挺快,裝的跟沒事人一樣。
她對沈青跟皇上商議什麽事情不感興趣,就關上了實時視頻,開始往前翻。
倒要看一看,究竟是發生了什麽,讓沈青明明對她念念不忘,卻跟她說出這麽決絕的話。
她舒舒服服地躺在將軍府的床上,一邊吃點心,一邊翻係統裏從前的錄像。
沒多長時間,就翻到了沈青跟那個小太監的對話。
她一開始沒在意,在沈青叫小福子他們進了廳中後,突然一翻身端坐了起來,看沈青的臉色越來越差,看沈青呆愣愣的走神半天,還看他直接叫人杖斃了那個小太監。
這是推斷出她是女子了吧。
說來也是,沈青這個年紀這個位置,肯定是對時家過去的事情了如指掌,有什麽風吹草動都能吹到他的耳朵裏,何況當年時家生了一對雙胞胎可不是個小事,後來妹妹意外去世,也讓京中世家貴族們惋惜了很久。
時淺渡把視頻倒回去又看了一遍。
那張臉上浮現出的自嘲和失落,讓她看得直心疼。
沈青是覺得她騙了人,覺得她身為女子,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會喜歡一個太監,以為她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有事要他去做,想像他討些好處麽
笨死了。
鬧得他自己傷心難過,今天還差點也把她氣著。
不對,是已經把她氣著了。
都已經能狠心跟她說那麽冷硬的話了,就不能當麵給她說明白嗎
拐彎抹角的,不直說,難受也是活該。
她撇了撇嘴。
這個時代的女子是都看不起閹人,沈青那麽想也是無可厚非吧,可是相處那麽久,她還救過沈青好幾次,跟他說過不少好話,他竟然一點兒也不信任她。
寧願自己胡思亂想,都不願意問她一句。
自己掛不住臉麵問不出口的話,差人來問也行啊。
時淺渡往後一倒,重新躺回了床上。
先晾著沈青一晚上,讓他自己瞎傷心去吧,明兒個再找時間偷偷溜進宮裏,然後
她摸了摸下巴,決定要撲上去把人給強親了,親完了再去欣賞某人呆愣愣的模樣。
“少爺,廣陽侯府世子來找。”
門外有小廝說道。
“我知道了,先帶他去前廳等一下。”
時淺渡翻身坐起,穿上鞋,打理打理褶皺的衣裳。
這個時候韓亦弛找她幹什麽
之前他們經常一起出去閑逛玩耍,直接找到將軍府上,倒是頭一回,許是有什麽重要的事情吧。
韓亦弛在前廳坐了一會兒,喝了兩口茶。
看到時淺渡走來,起身往前走了兩步,哭喪著一張臉“時兄,我攤上事了。”
時淺渡覺得他這表情好笑“攤上什麽事了花了老侯爺的銀子被逮著罵了一頓”
“不是不是。”
韓亦弛擺擺手,欲言又止,還重重歎了一聲。
他一口把剩下的茶水全都喝淨,蹭了蹭濕潤的嘴角,說道“水患的事情,時兄應該有所耳聞吧這回皇上派我去領禁軍協助賑災。”
“啊”
時淺渡很是意外,韓亦弛在禁軍大營這些日子裏,確實進步不小,她也能看出韓亦弛頭腦聰明,但不至於直接派他去辦這麽重要的事情吧
災民數不勝數,死傷太多還可能伴隨著疫病,讓一個沒有經驗的人去辦差事,不合情理。
而且她身為禁軍統領,手底下的人被派遣了,竟然沒人跟她匯報一聲。
她怔怔地看了韓亦弛半晌,忽然反應過來這不會是沈青故意的吧
知道她是女子之後,必然不會僅僅覺得她跟世子是“朋友關係”,說不定會覺得,她喜歡世子,所以兩人才一直一起去看戲之類的。
這回,大概是故意把韓亦弛從京中調開。
真是個心機的家夥,自己覺得“沒戲”後,還對別人出手。
不過,唔這是狠狠地吃了把醋吧。
時淺渡皺皺眉頭,又無奈地搖頭笑了笑。
她問“有人在旁輔助你嗎賑災可不是個簡單的事情。”
“可不是麽這種事情就是吃力不討好,要是讓我品鑒書法名畫還行,可我哪裏擅長做這種事情啊要是做的不好,可是要掉腦袋的皇上倒是派了劉大人與我同去,劉大人比較有經驗,我應該能學習到不少,隻不過”
韓亦弛長長地歎了口氣,苦惱的不行,又給自己倒了杯茶,一口氣喝光。
他死死握著茶杯,表情悲壯“這樣的差事,一走就要至少兩三個月時間,這麽長時間,我都沒辦法跟時兄一起看戲一起賞畫了”
時淺渡就知道玩。
她白了韓亦弛一眼“那麽多流離失所的百姓,你就別淨想著玩了,去幫他們做點事也是好的。”
“我知道我知道,關乎數以千計的百姓,我肯定不會兒戲,就是我懶散慣了嘛,突然辦正事,不習慣。”韓亦弛搔搔下巴,“明日一早,我就要同劉大人一起帶人從京郊出發了,今日是特意來跟時兄請辭的,再見就要幾個月之後了,時兄明早不去鬆鬆我嗎”
時淺渡點點頭“也行,反正也是順路。”
第二日一早,天邊才泛起魚肚白。
被派遣賑災的禁軍連同其他隨行官員已經聚集在京郊,整裝待發。
“我以為隻有劉大人與我同行”
韓亦弛很意外地看著來人。
沈青雙手負在身後,平靜的眼神掃向年輕的世子“怎麽,不歡迎本官麽”
“那沒有,隻是沒想到沈大人會親自隨行賑災。”韓亦弛搖搖頭,他怎麽可能質疑聖旨,“聽說,沈大人還拿出了自己很多年積攢下來的身家用來賑災,實在是佩服。”
說真的,他從前也一樣,對那些內宦有偏見。
然而這回賑災的事,倒叫他覺得,沈青也不像大家說的那麽壞。
“哼,這些恭維的漂亮話就免了吧。”
沈青坐在象征著身份的禦賜馬車中,望窗外瞥了兩眼。
“差不多到時候了,出發吧。”
韓亦弛四處張望了幾眼“沈大人,再稍等個一小會兒吧,時兄昨天說,今早過來給我送行。”
沈青聞言,差點咬碎了一口銀牙。
他用力放下車簾,遮住了馬車與外界相連的窗口。
“時間到了,立刻出發。”
這聲音比剛才涼了不止一星半點。
韓亦弛聽出其中的不悅,笑嘻嘻的表情一蔫,像是霜打的茄子。
時兄啊時兄,對不住了,要讓你白跑一趟了。
沈大人手裏拿著皇上下的旨,這隻賑災隊伍裏,屬沈大人最大,他不能不聽啊。
賑災的隊伍開始啟程。
沈青坐在搖搖晃晃的馬車裏,閉目養神。
他昨天傍晚,特意去找皇上請了旨,希望自己可以一同前去賑災。皇上見他說得懇切,便允了,還命他監督賑災情況,若是碰上了借著賑災中飽私囊或是賑災不利的官員,有先斬後奏之權。
至於為什麽突然想去賑災
因為他怕再見到時淺渡,會繃不住,會露出破綻。
出京避上個把月,應該會好一些吧。
不想,出發之前,還能從韓亦弛口中聽到“時淺渡”三個字。
真是走到哪裏,這個名字都是陰魂不散啊。
嗬,送行。
誰不知道,隻有關係很好、相對親密的人,才會來送行啊。
他們的關係,已經好到這樣了嗎
時淺渡主動要給世子送行
像是有根刺狠狠地紮進了心裏,疼的厲害。
他又抑製不住地想起了那天在皇宮裏,他跟時淺渡最後的對話。
在戲樓裏,他究竟說了什麽
每次這個問題一浮現在頭腦中,他的身子都抑製不住地輕顫。
他在害怕這個問題的答案,害怕自己在時淺渡麵前,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可笑又荒唐的印象。
時淺渡到了整軍出發的地方時,賑災隊伍已經了無蹤影了。
從土地上的馬蹄痕跡來看,應該是剛走不久。
她在心裏惡狠狠地罵了韓亦弛一句混蛋,讓她來送行,竟然連個人影都沒讓她見到
虧她今早一路緊趕慢趕,踩著約定的時間到了這裏。
起晚了,早飯都沒吃,又趕了半個時辰的路,現在餓得肚子咕咕叫喚。
早知道就美滋滋地吃個早飯,直接去宮裏堵沈青了。
她決定,等韓亦弛回來,一定要胖揍他一頓。
時淺渡大大地打了個嗬欠,翻身上馬,先在禁軍大營裏露了個麵,讓士兵們照往常一樣訓練,隨後罵罵咧咧地回到京城裏,找了家鄰裏八方口碑很好的早點攤吃了兩個包子和一大碗餛飩。
她拿帕子擦了擦嘴角的湯水,一本滿足。
秋日早晨溫度低,露水重,她餓著肚子騎了一路的馬,又冷又餓。
此時吃了東西,胃裏暖呼呼的舒坦極了。
禁軍這邊確實挺清閑的,身為統領不是必須每天都親自練兵,偶爾可以偷個懶。
她把早點的銀錢壓在餛飩碗下麵,伸了個懶腰,打開時管局係統看看沈青的情況一會兒偷偷溜進宮裏堵人,把話說明白,順便狠狠地把沈青欺負一通。
想想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她心裏的愉悅度直線上升。
美滋滋地翹起嘴角,哼著不知名的歌。
可打開了係統,就看到沈青搖搖晃晃地做在馬車裏。
馬車外是一片片農田和密林,怎麽看都不是京城裏會有的景象。
好像還隱約看見了韓亦弛的身影。
時淺渡
媽的,沈青也在賑災的路上。
怪不得韓亦弛那小子今早沒到約定的時間就走了。
可是,昨天韓亦弛來見她的時候,隻說了個劉大人同行啊可惡。
早知道這樣,她之前就應該二話不說直接追上賑災大部隊,何必折回來吃個早飯呢
時淺渡突然回想起最初回京的時候,沈青故意捉弄她,命人不準她進入禁軍大營,讓她白白地跑了一趟,跟這回倒騰的差不多。
等見到沈青時,怎麽也要報複回去,把人欺負地更狠一點。
她在早點攤上坐了一會兒,給胃裏一陣消化的時間後,起身行動。
沒有直接騎馬去追賑災隊伍,而是回將軍府,命人給她以感染了風寒、身體不適為由頭,告了幾天的假,又讓家裏的廚子給她做了一兜子不容易壞的糕點,這才離開。
賑災隊伍走的大多數是官路,道路相對平整,晚上也有驛站可以住。
驛館的人早接到通知,做好了安排。
韓亦弛在劉大人的幫助下,在混亂中安排好了賑災隊伍。
見到沈青領著小福子走進了自己的房間,他開口問道“沈大人,你不跟我們一起用晚膳嗎”
“不了,你們吃你們的吧,不用管本官。”沈青回頭說了一句,又衝小福子說道,“小福子,去備水,本官要沐浴。”
小福子應聲“是,大人,小的這就去準備。”
沈青是一行人中身份最特殊的,在驛館被安排了最好最大的房間,分內外兩間,能讓他住的舒坦。不僅如此,知道他幾乎每日都要沐浴,驛館還提前燒好了足夠沐浴用的熱水,隨時可以使用。
小福子很快就人在沈青房間中安置好了浴桶和皂角、手巾等物。
他例行檢查了一遍,見所需的東西全都備齊了,便道“大人,可以沐浴了。”
“行了,你去外麵候著吧。”
浴桶中,熱水散發著蒙蒙霧氣。
沈青緩緩地,將一件件衣裳全都褪去。
到了最後,能隱約聞見一點兒不好的味道。
在馬車裏搖搖晃晃了一整天,難免。
他神色淡淡,手指用了些力氣,在衣料上攥出褶皺,接著,把衣裳狠狠地扔在地上。
一切的一切,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他,他是個什麽人。
二十多年了,說來也該習慣了。
之前是習慣了,淡然了,隻是
對時淺渡動了心思之後,又開始在意了。
嗬,在意什麽呢,人家是個大姑娘,怎麽說也不會瞧上他了。
還自作多情地在意什麽呢。
他沉默著,邁進微燙的水裏。
烏黑的長發紮在腦後,手指輕輕抽走束發,黑發便散落了下來。
他沒有動作,就在溫熱的水裏泡著,腦袋搭在木桶邊緣,有些走神,頻頻地去想過往的種種。
也不知過去了多久,外間傳來了一點微不可察的動靜,讓他回過了神。
沈青坐起來一點兒“小福子麽來的正好,過來為本官洗發。”
腳步聲從外間一直來到他身後。
他還在受回憶的影響,情緒不高,沒在乎什麽有的沒的。
隻感覺頭發被人從身後輕巧地攏起,用皂角一點點地擦過,打出泡沫來。
動作是特意放緩的輕柔,不過這沒什麽用,下一秒
“唔小福子,你扯著本官頭發了”沈青疼得哼了一聲,眉頭立馬蹙起來,低聲嗬斥道,“你近來辦事怎麽越來越不像樣了”
沉著的雙眼掃向身後,跟一雙熟悉的鳳眸對視了。
“”
他臉色瞬間變得蒼白,眼中劃過了驚懼。
再開口時,嗓音尖厲又慌張“給本官滾出去”
他一下子把身子全都沉到了浴桶裏,隻在外麵剩下了一張臉。
胳膊用力一揚,一片溫熱的水花撒了出去,差點就潑了時淺渡一身。
時淺渡怎麽會來這裏
還還看他洗澡
混賬
這都是什麽事啊
剛才有沒有看到他那惡心的身子
給他洗發時又是怎麽想的
來這裏做什麽
就算是要羞辱他,也不至於追到這兒吧
哦,對了。
世子也在這兒。
是因為他早晨沒讓世子等她,所以過來責怪他麽
一刹那的時間,沈青混亂的頭腦中,已經閃過了太多想法。
他臉色通紅,泡在水裏的身子在輕輕地顫抖,雙腿並攏,胳膊抱在一塊兒,擋住了一切從上麵看到某處的可能。
“我還想問沈大人呢,怎麽會在這兒我記得賑災人員裏,沒有大人才是啊。”
時淺渡退回了屏風後麵,不著急說正題,反而東扯西扯地先聊著。
剛才沈青臉上的表情,明顯取悅到了她,此時臉上盡是笑容,聲音愉悅。
沈青沉著性子冷哼一聲“本官上哪兒,關你何事,時小將軍不要管得太寬了。”
“當然關我的事,我想問問大人,有沒有想到那天在戲樓裏,自己究竟說了些什麽”
時淺渡一邊說話,一邊打開了時管局的係統,觀察著沈青的反應。
沈青的表情凝住片刻,提到這個問題,嘴唇就開始顫抖。
他喉結滾了滾,先是急促地呼吸了幾口,接著,深吸一口氣,像是放棄了抵抗一般,鬆開身子往後躺去,靠在了浴桶的邊緣。
“你說吧,本官聽著。”
無非就是一些羞辱罷了。
他聽過那麽多,也不介意再多聽一點兒。
不同的,不過是這回要從他中意的姑娘嘴裏說出來。
“嗬,沈大人其實”
時淺渡故意拉長了聲音,眼看著沈青的臉色越來越沉,那表情悲哀得叫她忍不住心軟。
“大人其實沒說話。”
沈青怔了怔。
莫非之前時淺渡是故意詐他,故意逗他玩的
他什麽都沒說,就突然睡著了
時淺渡嘴角上揚,笑得十分惡劣“大人直接親了我。”
這還不行,她又加了一句“親在我的嘴唇上。”
“”
沈青整個人呆滯住了。
他足足呆了有三秒之久,臉上才突然地爆紅起來,像是一顆紅透了的西紅柿。
他主動親了時淺渡,還親在了嘴上
這怎麽可能
他就算喝醉了酒,就算神誌不清,也絕對不會主動做這種事情
“不可能你你你休想騙本官本官怎會輕薄於你”
沈青又羞又慌,絲毫沒有欣喜,反而更為緊張了。
真要是強硬了對時淺渡做了什麽,那時淺渡豈不是要恨死他了
被一個低劣醃臢的臭太監強吻了,這對於一個女子來說,當然不是什麽好事
時淺渡見他這副樣子,忍不住輕輕地笑個沒完沒了。
“惡人先告狀”地調戲沈青,真的是太開心了吧
她輕咳一聲,掩飾掉聲音裏的笑意,板著臉道“怎麽不可能沈大人是真的一點兒都不記得了,還是裝作不知,不想認賬”
沈青這才頓住動作,僵硬在了原地。
若不是他真的做了這種事,哪個姑娘家的,會主動給自己攬上這麽一攤爛事
若是傳出去了,等時淺渡真恢複了女兒身,談親事時必定會有影響。
原來,那天在宮裏,時淺渡不是想侮辱他,而是在興師問罪。
就像現在一樣。
怪不得他說“日後不再見”時,時淺渡會不高興。
換是哪家姑娘,在外被一個太監給輕薄侮辱了,都會氣到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吧。
時淺渡的功夫那般了得,沒把他打個半死,也算是挺給他麵子的了。
半晌,沈青扯了扯嘴角,露出了個自嘲的諷笑。
他聲音淡淡,摻雜著說不清道不明的疲憊愁緒“認,本官做了就是做了做了那等對不起你的事情,肯定不會給你賴賬。”
腦海裏浮現出那對總是淡淡笑著的薄唇,她總是不太正經,懶裏懶散的,看向他的時候,也沒有過厭惡,一直笑得那麽好看。
他想,要是那時候他是清醒的就好了。
能親吻一下喜歡的人,就算是訣別,也有個念想。
眼前的景物又模糊了些。
他突然覺得悲哀極了。
如果他不是個閹人就好了。
如果時淺渡真能不在乎他這殘破的身子就好了。
他別的不會,在宮裏混了二十多年
可會伺候人了。
他的聲音多了一分濕意,低低的,好似失了不少力氣“你想讓本官怎麽補償你說罷,本官什麽都依你。”
嗬,就算沒有這檔子事,他也願意什麽都依時淺渡啊。
他就是這麽個沒骨氣的人。
“大人什麽都依我”
時淺渡實在是不想看見沈青臉上落寞自嘲的表情,幹脆關上了係統。
這人也太好騙了吧,什麽都記不起來的事情,竟然這麽輕易地就認在自己的頭上了,還露出那麽叫人心疼的表情,害她一陣不忍心。
欺負人到最後,反而是她自己一陣難受。
“嗯,本官會補償你,以後也不會說出去,你放心。”
沈青閉上雙眼,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麵。
有這麽個畫麵留在心裏,也挺好。
時淺渡眼珠一轉。
她其實早就想好了怎麽“補償”了,嘴上卻依然說道“那好,怎麽補償我,我一會兒告訴大人。”
“好。”沈青沒猶豫,直接答應,“既然如此時小將軍去外麵稍等一會兒,本官這就收拾幹淨了出去見你。”
停頓了片刻,外間沒有再聽到聲音,想來,時淺渡是出去了。
他直起了身子,雙手扒著浴桶,想越過屏風往外看一眼情況,別漏了怯。
然而才一探頭
跟時淺渡帶著笑意的雙眸撞在了一起。
他心中一驚,剛要縮回到浴桶裏,卻被時淺渡快一步上前捉住了下巴。
溫柔地輕吻落在了他的唇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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