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擎清晨時才從時玥房間離開,還叮囑蕭小語好好照看她。
    時玥沒睡好，因為綠茶係統在她耳邊哭嚎了一晚上。
    翌日起來，她眼下有一圈淺淺的青黛色,但是食欲卻好了一些。
    時玥昨晚敢那麽做,就是算計好顧擎能將她拉住，可惜，沒讓他把腿摔斷。
    可是綠茶係統隻以為它的宿主要神經病了，要黑化了,慌得不行。
    蕭小語最近也忙得不行，看著時玥把早餐吃完後，她又躲在角落裏研究顧擎的行為。
    時玥躺在床上，莊宇忽然走進來。
    “小姐……”
    他似乎一晚沒睡,黑眼圈明顯。
    “你怎麽這麽傻呢……”他在床邊蹲下,神情恍惚,“是不是因為那天來的心理醫生他竟敢那樣對小姐,小姐是不是被氣壞了”
    時玥不動聲色看著他，他知道的還不少。
    “小姐，今天沒給你帶花,下次再帶好不好”他也不用時玥搭話，自己就能不斷地說著。
    或許在他的心裏,早就被自己腦補的故事感動。
    “好。”時玥卻忽然接了話。
    莊宇瞳孔顫抖,沒由來地羞澀。
    她的回應就像是某種催化劑，讓他對她有著更加濃烈的癡迷。
    他甚至伸出手來，想要碰觸她的手背。
    “莊宇。”時玥一開聲,他的動作就被按下暫停鍵。
    好一會兒，他才收回手，呆呆看著她,“小姐，我在。”
    他一直都在的，可是顧擎總是無理地霸占著她，還有那個衣冠禽獸的心理師……
    他們都是阻撓他和小姐見麵的障礙物。
    好想和小姐永遠在一起啊。
    “你出去。”時玥已經困得不行，聲音也比平時要清冷。
    莊宇並沒有被驅趕不悅，“小姐，你是擔心我會被少爺發現嗎他出門了，你別怕……”
    “你出去。”時玥重複那一句。
    莊宇眼尾耷拉著，看起來很委屈，“好，小姐你好好休息……”
    他走到門口，發現時玥看過來，他又馬上喜笑顏開，小姐是舍不得他離開的吧……
    看著那門關上，時玥往大床裏頭挪了挪，等陳婆婆來，她要換床單。
    一整個白天，時玥都睡得昏昏沉沉。
    晚上顧擎帶著一名老中醫進來，說是要給她針灸。
    時玥有些抗拒，不肯讓老中醫接近，死死拽住蓋子膝蓋上的毯子。
    顧擎知道她現在是抵觸被人看到自己的腿。
    “玥玥，讓他看一下，以後就不會疼了。”他嗓音沙啞，低聲對時玥勸說。
    聽到他的話，時玥才緩緩點頭。
    針灸全程，顧擎都在一旁看著。
    時玥也跟綠茶係統確認，【這針灸，有用】
    綠茶係統發出吸鼻子的聲音，【恩呢！】
    時玥：“……”
    老中醫走出房間時，忍不住又看一眼床上的身影，礙於身旁男人的威懾，他沒說什麽。
    其實女生那情況，針灸疏通經絡配合一些複健，也未必不能站起來。可是這位顧家少爺卻似乎並不想看到那樣的結果。
    後麵幾天，老中醫又來了兩趟，一定程度上緩解著時玥的不適。
    在沒人的時候，她試過，她甚至自己能抬一下腿。
    天氣開始變晴朗，老中醫便沒再來。
    但是顧擎出於愧疚或者恐懼，對時玥的照顧更是細致入微，天天抱著她到花園曬太陽，給她送一些珠寶首飾和漂亮衣服。
    時玥偶爾能感覺到一道熾熱的目光在窺視自己。
    但凡顧擎不在，莊宇都會跑到她麵前，眼神虔誠又滾燙，給她送花，跟她說兩句話。
    當然，那些花，最後也會被莊宇帶走，不留半點痕跡。
    “哐啷”一聲，小陽台上的花瓶不小心被碰落，裏麵早就沒有花，空瓶墜落在地板上，馬上四分五裂。
    時玥彎下腰，艱難地伸手去撿。
    潔白的碎片被握在右手掌心。
    顧擎進來時正好看到這一幕，頓時俊顏失色，狂奔而至，“玥玥！”
    她這幾天心情好像還不錯，可是他卻連連做惡夢。
    然而他這麽一喊，時玥被嚇一跳，掌心瞬間被鋒利的瓷片劃破，一時間鮮血直流。
    顧擎緊緊握住她的手腕，“玥玥，不是答應過我，不能用自己的生命開玩笑麽”
    時玥看他，又看在滴血的手，搖頭道，“哥哥，我隻是撿起來。”
    顧擎細細觀察她的表情，看到她異常平靜時，才確信是自己誤會了。
    “玥玥，對不起，我以為……”
    他目光落在她手上，話音一轉，“玥玥，疼不疼下次記得喊蕭小語來。”
    “哥哥老是提她。”時玥悶聲回應。
    “玥玥，小醋缸。”然而這次顧擎凝重的心情並沒有像往常那樣好轉。
    陳婆婆很快拿著藥箱過來，顧擎親自給時玥清理和包紮傷口。
    蕭小語十分懊惱，每次她離開一小會兒，玥玥就會出意外。
    顧擎在房間裏陪時玥很久，等他走出來，直接就給蕭小語一記冷笑，“蕭小語，你是不是忘記自己是個心理師我讓你陪著玥玥。”
    蕭小語露出為難的神情，“可是少爺，你又不讓我跟小姐多聊，我也怕打擾小姐休息。”
    顧擎才不會聽她的解釋，他隻想發泄心中的負麵情緒，“我不希望再看到她受傷。”
    蕭小語心頭一抖，怕顧擎會對玥玥實施更加嚴密的監控，所以不經意地說，“其實玥玥這幾天心情還不錯，畢竟她更喜歡少爺陪著她。”
    顧擎的確愛聽這樣的話，當即周身那狠戾的氣息就減弱下來。
    “滾吧，去陪玥玥。”他說道。
    蕭小語點點頭離開。
    顧擎往自己房間走，驀地卻注意到走廊靠牆的地毯上有一枚紐扣。
    他彎腰撿起來，隨著時間的推移，他眼底也醞釀著滔天怒意。
    男人襯衫上的紐扣。
    有外來者進入顧家，甚至是在他不知道的時候。
    顧擎要查一個人也不難。
    可是他現在手裏隻有一個紐扣，所幸這個紐扣出於某個大牌，整個顧家沒有其他人能穿得上這樣的奢侈品。顧擎滿身怒意，幾乎要失去理智，所以他不能去見玥玥，不能讓她看到這樣的自己。
    但是時玥隱約能感覺到顧家這晚的氣氛有多僵滯，仿佛所有聲音都消失，就連蕭小語也被拉出去問過幾次話。
    回來後，蕭小語對時玥低聲懇求，“玥玥，顧擎好像發現我表哥來過的事情，你能不能別告訴他我怕他……”
    時玥點頭，“嗯。”
    蕭小語鬆一口氣，“謝謝。”
    蕭小語沒有停留多久，馬上跑回自己的住處，給周元爾打電話。
    “顧擎怎麽跟你說的”
    “他就是詢問最近來過的陌生人，顧老吩咐過，應該沒人敢說出來，所以他現在還在大發雷霆呢，幸好他沒敢在玥玥麵前爆發，要不然會把她嚇壞的。”
    蕭小語吐槽著。
    “他怎麽發現有人來過的”
    “反正玥玥是沒說，表哥，你是不是落下什麽東西了”
    周元爾沉默一晌，“是落下了點東西。”
    蕭小語聲音大起來，“哥，你是要害死人啊！”
    周元爾的語氣忽然變得沉重，“要害人的可不是我，你也不用擔心顧時玥被嚇壞，她……”可期待著把火燃燒到他身上來。
    他沒把話說完。
    蕭小語追問，但也沒有結果。
    這一晚，整個顧家所有人都提心吊膽，隻有時玥睡得安穩。
    天微微亮時，時玥睜眼，顧擎果然如同雕塑一樣，坐在床邊，漆黑的眼眸靜靜看著她，很嚇人。
    “玥玥……”他俯身下來抱著她，剛才那陰森可怖的模樣已然收起，隻剩下直白的依戀。
    可是隨後他便道，“玥玥，下次老頭叫來的人，都別見，知道麽”
    他已經猜到是顧老派了什麽人過來，無非是心理師之類的。
    “好。”時玥乖乖點頭。
    顧擎被她的乖巧取悅，唇邊露出一抹笑容。
    ——
    顧擎為了查到那個紐扣的主人，好幾天都早出晚歸，似乎要將整座城市買過這衣服的人都查一個遍，那偏執又瘋狂的模樣，讓顧老先生大怒。
    蕭小語被顧老叫過去，心裏有幾分無奈，瘋批是會遺傳的吧。
    顧老其實也挺會鑽牛角尖的。
    “玥玥，我會盡快趕回來的。”
    “多快”時玥問。
    蕭小語笑著回答，“放心，等跟顧老先生聊完，我就回來。”
    時玥微微抿唇，“十一點。”
    蕭小語有些驚訝，不過還是點點頭，“好。”
    她離開顧家時，下意識看一眼時間，九點三十分鍾。
    如果顧老先生隻是想了解顧擎的情況，那她應該很快能走，畢竟關於顧擎的事情，她早就給他發過紙質報告。
    而顧老對玥玥應該沒什麽興趣。
    蕭小語離開後，時玥便讓自己挪回床上，手裏翻看著一本早就看過好幾遍的《局外人》。
    陳婆婆來過一次，問時玥中午要吃什麽。
    時玥興致缺缺，“隨便。”
    陳婆婆也不意外她這樣的回答，點點頭便離開。
    時玥看一眼床頭櫃的時間，注意力繼續落在書上。
    十點三十分鍾，莊宇走進來，他掌心似乎出汗，所以一直緊張地背在身後。
    “小姐，今天要看電影嗎”
    時玥抬頭看一眼，點頭。
    莊宇欣喜若狂，馬上轉身走出去，不過幾秒鍾，他就拿著投影儀進來，顯然是早就做好準備的。
    “小姐，那個心理醫生的事情，我沒跟少爺說哦。”他低聲說著。
    像是要討什麽獎賞似的，眼眸裏閃爍著亮光。
    “為什麽不說”時玥卻疑惑地反問。
    “他隻是來給小姐治療的，對吧所以我不會告訴少爺。”小姐需要心理輔導，不能傷害自己。
    時玥沒興趣繼續這個話題，遂將目光放在白牆上。
    餘光裏，莊宇露出的笑容越發燦爛，在彎腰插電源時，他的手劃過床頭櫃的水杯。
    “看上次沒看完的《贖罪》可以嗎”他問。
    時玥點頭。
    莊宇的動作很快而且利落，在投影儀開始運轉時，他將時玥的水杯倒滿，才在床頭櫃旁邊盤腿坐下。
    房間裏隻有投影儀裏傳來的聲音。
    ——
    蕭小語也沒想到，顧老先生問東問西，還當著她的麵將顧擎大罵幾遍，時間耽擱下來，她便感覺自己沒法回去陪玥玥吃飯了。
    她抽空給周元爾發消息，對麵似乎很忙，一直沒回。
    但是十一點的時候，周元爾回複了一條消息：我去看看。
    蕭小語疑惑，同時警惕起來，她表哥是不是發現什麽不對勁兒的地方
    顧擎滿城找他，他還要往顧家跑這不是自投羅網
    不過，表哥似乎也不用忌憚顧擎。
    “蕭小姐，你對我那孫子，什麽看法”對麵的顧老先生忽然這般說。
    蕭小語回過神，抬頭看他，“嗯他挺好的。”
    但是，她不愛撿垃圾啊。
    顧老先生聽到她這話，卻拍著大腿爽朗笑起來，“那你再好好在顧家陪……陪顧時玥，等你們相處下來，肯定能發現彼此身上更多閃光點。”
    蕭小語看著他冒著精光的眼，瞬間了然，啊，這，他還真的想撮合她和顧擎啊！
    另一邊，周元爾從大學驅車離開，直接朝著顧家的方向開去。
    顧時玥的每一個行為，都是有目的性的。
    她跟小語強調是十一點，但是根據小語提供的消息，她是習慣將時間點說晚半個小時，也就是說，她是希望小語十一點半回到顧家。
    周元爾看一下時間，踩下油門。
    周元爾在顧家是拿了特權的，盡管開門的安保有些忐忑，但還是看著他走進去。
    不過安保馬上又撥打另一個號碼。
    他還是要先保住自己的飯碗啊！
    剛進主人樓，周元爾就察覺不太對，這個點，陳婆婆應該在做飯才對。
    他看一眼沙發的方向，發現她不知道出於什麽原因，竟然睡了過去。
    他上前喊幾聲，沒有得到回應，心中一凜，他快步往樓上走。
    整棟樓很安靜，上次周元爾來過一次，所以知道時玥的房間在哪兒。那扇門沒有關，隱約像是有人在說話，周元爾快步走過去，那聲音便清晰起來。
    “小姐……我們終於可以在一起了，你也很喜歡我對不對”
    男人激動而嘶啞的聲音傳出來，周元爾瞳孔顫動，一把將門推開！
    入目的一幕，讓他心中揪緊。
    女生半靠在床上，眼眸緊閉，像是已經失去意識。
    一個男子跪坐在她身上，輕輕撫摸著她的臉，神情癡狂。
    “莊宇！”周元爾認得出來，那是蕭小語提過的莊宇，他看過他照片。
    莊宇驀地聽到喝聲，僵硬地轉過頭。
    周元爾卻幾步上前，一把將他踹開！
    莊宇被踹到地毯上，但是卻沒跑，他眼睛猩紅，盯著周元爾，聲嘶力竭地喊，“你別碰小姐！”
    隨著他的叫喊，他也再次衝到床上，試圖攻擊周元爾。
    這時候，房間外有個安保衝進來。
    看到這一幕，他根本不知道發生什麽事情，“莊宇”
    可是莊宇五官猙獰扭曲，看起來十分可怖，而且他手裏還拿著台燈，朝周元爾身上揮舞！
    “小姐是我的，誰都不準碰！”
    周元爾皺眉，撈起旁邊的投影儀支架，麵無表情朝他身上砸過去！
    那力道，足以讓一個成年男人無法招架，莊宇直接倒在地上。
    周元爾沒罷休，又是重重地一擊！
    莊宇還在掙紮，但是卻被反應過來的安保反扣著雙手壓在地上。
    周元爾低頭看床上的女生，好一會兒，他將她抱起。
    “我送她去醫院。”
    安保怔怔看著，隻能點頭。
    手機在一直在震動，安保接通放到耳邊，對著那邊的人說，“少爺，不好了，小姐出事了，莊宇他……瘋了。”
    ——
    周元爾將女生放到車裏，才緩緩發動車子。
    顧擎很快會回來，他要先離開這裏。
    可是車子才剛開出小區，他就看到車鏡裏，女生緩緩坐起來。
    她的動作很緩慢，換做別人看到，可能會覺得很詭異，會被嚇到。
    但是周元爾隻是盯著。
    “十一點四十五分。”時玥看著車前的時間，輕聲開口。
    “小語被耽誤了。”
    周元爾接一句話。
    果然，這一切都是在她的預料內。
    “顧時玥，你真是……”周元爾的話沒說完，卡在了喉嚨。
    因為他看到女生又緩緩閉上眼，她甚至還虛弱地回一句，“等我醒來再說。”
    周元爾沒有回應，微微握緊方向盤。
    等紅燈的時候，他回頭看向她的右手，紗布是鮮紅的，可見她正是用這個方法在保持著清醒。
    莊宇對她下藥了。
    時玥醒來，是在病床上。
    周元爾剛好走進來，居高臨下睨著她，鏡片上反射的銀光遮擋著他的眼神，“已經抽血檢測，還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
    時玥動了一下右手，還有些刺痛，但是傷口已經包紮過。
    “疼。”她開口。
    “你掐它的時候，就不疼”男人幽幽地道。
    “也疼的。”她的聲音很脆弱。
    周元爾眼皮一跳，但是卻沒懟回去。
    小丫頭罷了。
    他低聲說，“顧擎應該快到了。”
    時玥這才看向他，忽然掀一下蒼白的唇角，“叔叔，還不躲起來”
    周元爾慢慢將眼鏡摘下，手撐在床杆上，微微俯身看她，“托你的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