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娘？”徐鳳年再也忍不住，對著方閑又輸出了三個字。
    可方閑卻沒和徐鳳年教授置氣，擠著笑臉陪著他笑了笑。
    林介墨教授就趕緊說：“徐教授，創傷外科的毀損傷這個病種，能夠得以發展，主要還是得益於您在這方麵的研究，我們不過是站在了前人的肩膀上而已。”
    雖然方閑做的事情頗為有點不厚道，可這時候，林介墨自然要給方閑說些好話的。
    徐鳳年便無語了一陣後，才看向了方閑，如實問：“小方，你能說句實話，你現在對毀損傷的理解，到底到了哪一步麽？”
    方閑聞言，搖了搖頭。
    “徐教授，我了解的，暫時真就這麽多，沒有更多的了！”
    徐鳳年則低聲嘀咕：“周成那家夥提出來的大如意外科醫生的遺憾理論，真的有這麽強麽？”
    “純粹學者和回顧性的學者，差異性會這麽大？”
    林介墨知道，徐鳳年這是對方閑都產生了嫉妒之心了，便玩笑說：“徐教授，小方其實還年輕，還處於比較稚嫩的時期，他能做的事情有限。”
    “可不就是，隻能去瞎琢磨了麽？其他的，他也不知道，自然不會去琢磨。”
    林介墨盡量讓方閑的存在感降低。
    純粹學者，其實模擬的就是，嬰兒學習階段。
    對一切都無知，所以他們能夠快速地學習和掌握一門語言，在短短的時間裏，就可以從無到有的精通一種語言，而這樣的語言，若是成年人，甚至是孩童時期再去學習，都需要經過漫長的積累，改變之前的語言的定式思維才行。
    當然，這需要極為強大的學習能力。
    因為純粹，所以專注，而且專一。
    也是正如同是一張白紙，所以可以圖畫一切。
    “周成還是那個樣子，總是能夠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出來啊……”
    “……”
    徐鳳年無語凝噎之後，林介墨就再帶著方閑與他聊了一會兒，也就起身告辭了。
    “徐教授，謝謝您的好茶啊，下次有機會的時候，一定盡一盡地主之誼！”林介墨抱歉著表示。
    徐鳳年還是過來主刀的教授，方閑還是科室裏的學生，因為這一層關係在，那麽徐鳳年就不能夠提前親近拐帶學生，不然的話，就會亂套。
    比如說周成和楊弋風兩個人或者類似於徐鳳年的人，全國各個醫院瞎幾把亂跑，那後果，也就是把方向給走歪了。
    出了辦公室後，林介墨邊走邊問：“小方伱怎麽如此著急呢？”
    “就算是有東西要發，也要等到出了辦公室再發啊？”
    方向卻略顯無辜地回：“林教授，您平時做手術時，手機都不關閉提示音的麽？”
    林介墨道：“今天忘記了。”
    “走吧，宋煜他們還在等著我們。”
    “你還是我們創傷外科的學生，今天，我們一起再好好地聚一聚……”
    半個小時之後。
    一個包廂裏，眾人盡皆落座後，方閑與宋煜分別落坐於林介墨教授的左右側。
    林介墨此刻的眉頭緊皺，看向方閑問：“小方，你確定好專科方向了麽？的確是要從創傷外科的毀損傷開始，然後一路推到底？先把這個病種給做好？”
    “其實你如果先選一個比較成熟，治療方案比較標準化的病種去深入，探討一個疾病的治療整體，會比去推一個新病種，速度會更快，對你的知識體係構建，會更加有意義。”
    一個病種的認知和治療，都不是簡單的事情。
    現在已經成熟的病種，比如說骨折這一病種，那不論是病因還是診斷、治療方案、圍手術期的處理包括術後的康複方案等，都格外成熟，這可以形成一個完整地骨架，供給方閑以後在學習其他病種時，作為參考。
    方閑能明白林介墨教授的意思，但？
    學習一個已經被開發得成熟的病種，雖然對學習的參考性很大，但是對技能點的收益速率的提升，卻並不大。
    成熟病種的開發已經完全，別人的理論已經成熟，方閑再進場，不過就是高級礦工。
    隻有新病種，方閑若是能夠獨立地開發出來一套治療體係，才是真正的老板，讓其他人為他打工，讓他實現了技能點自由之後，什麽樣的病種，他再去不得？
    所以毀損傷這個新病種，他非推不可！
    而且，它的預後越差，治療的效果越不好，可推性越高。
    若不是硬骨頭，方閑可能還沒這麽大的興趣了。
    “林教授，可能就是緣分吧。在朱教授還在手術室時，我對血管外科的專科病種沒那麽感興趣，正好現在徐教授在，帶我了解了毀損傷這個病種！”
    “我就想著若是能夠往下深耕下去，也是頗為不錯的事情。”
    “所以，我希望林教授可以幫我搜集一下，這些毀損傷病人的後續轉歸資料，包括他們目前術後的狀態。”方閑認真地表態。
    想要解決問題，首先就是要了解問題。
    毀損傷這個病種，由徐鳳年教授等一批人，完成了從死到不死的推動，方閑本以為自己的如意級技能更好地處理後，可以有比較顯著的改善。
    可沒想到，他所作的，也不過就是在徐鳳年教授的基礎上，讓不死的患者的創麵，看起來更加美觀一些，其實對功能的改善等方麵，毫無卵用。
    那這肯定不會讓方閑覺得滿意！
    宋煜聞言，敲了敲桌麵：“從一開始就從毀損傷這樣的高等級病種往專科深入，這不是最優選擇。”
    “若你沒有前期的積累，我肯定會勸退你。”
    “不過，我可以給你一點我了解到的數據。”
    “目前，最近兩個月，我們醫院接診的毀損傷患者，在事故現場的死亡率，經過了徐鳳年教授的規範化示範與指點，從百分之七十降低到了百分之五十。”
    “進到了醫院裏後，毀損傷患者的死亡率，從百分之四十六，降低至百分之三，而這個百分之三的死亡率，還是徐鳳年教授來之前發生的那一例死亡。”
    “至於轉歸，目前大部分患者仍然在icu或者是康複科裏。”
    “三十二位患者，其中有二十二位，目前處於癱瘓狀態，不過雙上肢仍有功能。”
    “或者是雙下肢有功能。”
    “其中，十八位患者同時存在大小便失禁，普通外科和泌尿外科正在想辦法去處理……”
    “一位患者處於植物人的狀態。”
    “八位患者，目前在康複科進行專業的康複訓練，其中兩位，目前僅恢複了便意……”
    宋煜副教授，用血淋淋地客觀數據，描述著最近兩個月內，所有患者的最終歸宿。
    活是活了。
    可是真正活得比較好，比較像個正常人的患者，就隻有兩位。他們是大小便均正常，且有一小部分的肢體功能。
    “如今毀損傷的患者，在我們湘省就很多麽？”方閑問。
    “很多！”
    “據不完全統計，幾乎每天都時有發生。畢竟你也知道，現在的交通工具越發便捷，速度也越來越快，但是發生事故之後，所造成的後果，也是不可逆轉的……”
    “這是屬於新時代的新病種，而這樣的毀損傷，若是倒退幾十年，是不會存在這麽多的。”
    “並且，類似的病種，在近年來還成直線增加的趨勢，預計在未來十年內，相應的數量都不會減少！”
    “有些便捷，並非是因為事故的發生，就絕對不存在！”宋煜這麽說。
    是的，自從工業革命後，小汽車越來越普及。對應的車禍事故也是越來越多。
    然而，車禍事故多，不是小汽車的絕對鍋，它帶給人民出行、工作、生活的便捷，是無法取代的。
    林介墨教授緊接著說：“雖然胸外科的江洋，大部分的情況下，理論都是不可信的。但是他在對已有理論和資料的總結上，還是有一套的。”
    “目前，經過徐鳳年教授一輩人的開發下，毀損傷這個病種的死亡率，已經得到可控。如果能夠開發出簡易地搶救流程後，那麽這個病種的處理，就可以進行廣泛地推廣。”
    “因此，下一步的治療難點和要攻克的目標，在於功能的修複、殘存甚至重建。”
    “而要完成這一步，需要達到的有這麽幾個點。”
    “更加精準的診斷，規範化的診斷，然後是標準的專科術式的進一步研發，包括相應配套治療器材的研究和深入。”
    “最後是康複方案、多學科聯合重建功能的有效性，也必須要跟上。”
    “江洋今天所說的下一個目標也很明確。就是要主要攻克患者的大小便功能的殘存。”
    “大小便功能是否存在，直接影響到的是最基本人格，這是專科下一步要攻克內容的重中之重！”
    “存在大小便功能的患者與不存在者，個人感覺到的尊嚴落差，至少是在百倍，甚至千倍以上，有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患者，可以接受死亡，但不能接受基本人格的缺失……”
    “如果再要對這個病種進行深入探討的話，就需要結合這個病種與普外科的胃腸外科，特別是結直腸專科以及泌尿外科方向的，膀胱功能重建，或便意功能重建方向探討。”
    “通過神經移植，但不限於神經移植等多種形式，解決這個問題。”
    “當然，我們創傷外科需要做到的事情是……”
    方閑感受到了一個團隊的好處。
    第一，有人商量、可以相互探討。
    第二，有人分工，每個人可以協同配合，去搜集資料。
    第三，則是有人幫忙。
    每一種，都是個人的單打獨鬥，所不能做到的事情。
    ……
    吃過飯之後，方閑就獨自回到了出租屋裏麵。
    然後，他繼續翻開了桂元平老教授的一本筆記本。
    這些筆記本，方閑得到的時間並不長，所以他並沒有來得及一一都翻看。
    索性，在他看到了其中一個筆記本的時候，就發現了這些內容——
    “創傷中心的建立，其實就是臨床科研型醫院建立的起始。”
    “每一種疾病最初探討的問題，就是生死。這也是每一個創傷中心，都必須要承擔的任務，辨生死而變生死。且任務目標明確，隻辨生死。”
    “隻救命，不治病。”
    “在把這六個字都做到規範化，患者的性命得以保證，治療方案得以推廣後，這樣的病種就可以歸類為專科急診去處理……”
    方閑粗略地翻看。
    再翻動一些頁麵後，方閑又看到了這樣的內容。
    “病種歸攏到了專科急診後，若是能夠得到進一步認知的提升，可通過非外科手段，進行有意義性的推遲手術可獲得更好的治療效果，那麽病種就能夠歸類於擇期手術。”
    “如若不然，就一直是專科急診病種，要選擇在急診期間，不斷地去探索更有意義的治療措施，手術方案。”
    “外科大部分病種，最終的歸宿，都是能夠健複至少百分之八九十的功能，才能算作這個病種被徹底攻克，成為專科常見病種，後續的研發，則是交與專科的臨床團隊，基礎的科研團隊，在藥物、手術細節、手術過程中的器械提升等細節方麵，進一步地研發，力求達到百分之百功能健複的目標……”
    “萬事開頭難，但是其實，萬事的結局才是最難的。”
    “想要達到理論上的完全健複，是絕對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即便是完美等級的技能都做不到，正如同無法回頭，因此，完全健複，也就成了醫學上的一種展望，也是一種遺憾……”
    “醫學會將病種任務定義到此，也就已經達到了任務分層的目的，但是醫學的發展前景，究竟會走到哪一步，還需要承擔哪些任務，就要看社會發展的方向和局麵如何了。”
    “新病種一直都會不斷出現，也有舊的病種會被逐漸消滅掉。”
    “但能被消滅的病種，在近百年內，應該不會是外科的病種……”
    桂元平老教授的筆記，不是特別全麵詳細，但是整體框架上，卻是比較完整的。
    方閑也是在這一刻，才得知了關於醫學整體的全貌，以及一個相對客觀且宏觀的認知。
    醫學到如今這個年代，發展十分迅速，達到的高度，也是數十年前難以企及。但是，認知越多的情況下，就越是害怕。
    也會存在更多的無能為力。
    雖然部分腫瘤，不再是讓人絕望的病種，可總有新的絕望出現。
    比如說毀損傷，比如說，數十年前海水核廢水輻射帶來的影響，這些都是需要一一去慢慢攻克的病種……
    路很長，方閑再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
    這一眼看去，與之前的那種漫無目的，絕對自由又相對不同。
    因為渺小，但仍然自由。
    因為渺小，所以身處頗為浩瀚！
    ……
    方閑再看向了自己的技能點收益。
    【你通過主張……】
    【你通過主張……】
    【……】
    【當前技能點剩餘：1324點。】
    從你通過操作，變成了你通過主張！
    雖然，今天方閑沒有上台操作，獲得的技能點不多。
    但是，他得到的技能點，依舊不少，因為，目前比較標準化的治療流程，就是全部依托於方閑的貢獻。
    之所以占比不高，是因為這個病種的生死問題，與方閑沒太大的關係，它的理論和操作構架，依托於徐鳳年教授或者其他教授的理論。
    所以其實，目前方閑參與和探討的內容，仍屬於是治病範疇的內容。
    當然，若是方閑開發出來了‘青春版’後，再有人通過這樣的處理流程搶救了患者的性命。而這樣的處理流程，是要低於徐鳳年教授等人提出來的標準方案的。
    若是按照徐鳳年教授等人的標準方案，他們不敢處理，但是按照方閑的方案，他們又能處理了，這就是方閑的貢獻，在搶救方麵做出來的極大貢獻。
    “前路可期啊！”
    “真希望華西醫院的老師們早點到來，然後把專科基礎技能的‘科研’交出去。”方閑低聲喃喃。
    青春版處理方案，針對的是生死問題。
    專科基礎技能，對應的就是更好的活著，更多的功能殘留問題。
    這些都很重要。
    而在這兩個話題之上，其實還有更多可以探討的話題，比如說，如何去保證大小便功能的存在？比如說，如何保證消化功能的存在。比如說，如何避免雙下肢或者雙下肢殘疾……
    病種很凶險，但意義也很大。
    ……
    而為了加速這些問題的攻克內容。
    方閑還是決定，大方一次，且借用一次自己的便宜老師，‘桂元平’老教授的名頭，直接給徐鳳年教授遞過去了一份超級大的投名狀。
    “《鑒於製造毀損傷的經驗下，對毀損傷病種不同種類的劃分、區分、診斷方式等理論角度方麵的探討與自我認識——個人理解》”
    在裏麵的內容，方閑還沒來得及填充。隻是寫了一些大框架的東西。
    可就是這個東西，再次讓徐鳳年教授爆發了：“你他娘滴……”
    “你是真的你他娘的個變態！~”
    方閑壓根沒聽明白徐鳳年在說什麽，估計徐鳳年也難以理解他自己想要表達的意思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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