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十九日，方閑就提前來到了沙市，先向醫院裏提交了自己下鄉對口支援的相關材料和報表，並且讓醫務科把自己的執業地點，再次進行更改。
    這屬於是閑置流程，隻需要走完即可。
    方閑歸來，肯定是歡迎的。
    醫務科的主任不在，但是副主任親自接見了方閑，把相應的程序走完之後，就再次在醫院內部，對方閑開放了主治級別的所有手術權限，包括但不限於骨科的相應手術權限。
    並且說：“方醫生，讓你下鄉曆練擁有基層工作經驗，並不是我們醫務科的安排，而是我們醫院的宣傳科覺得，這樣的安排，對方醫生你最有利。”
    “畢竟那件事，也是事發突然，方醫生你回來之後啊，仍然是可以在我們醫院的急診綜合病房裏，正常的開展功能重建術的。”
    “醫院也一直高度重視此事，本月最後一次的院周例會上，院長親自強調了這件事，並且會跟派兩位副教授，一位來自泌尿外科，一位來自胃腸外科，作為伱的‘名義上級’，正常開展相應的術式。”
    本來，按照醫學會對於手術權限的規定，署名權限，其實方閑就已經擁有開展這樣新術式的手術權限。
    但是了，方閑的職稱實在太低，即便是如今剛好歸來啊，也無法正常直接授予副高的專業職稱和教學職稱。
    這一點，醫院的規定是卡死在那裏的。
    副教授的職稱，必須要帶出來學生才可以晉升，無人可以例外，而副高職稱，至少得要滿中級職稱一年，且有基層工作經驗。
    這已經算是快了。
    誰中級職稱隻搞一年啊，基本最快的也要兩三年，才好破格。
    “謝謝齊主任。做手術的事情先不著急，我們也不能為了做手術而做手術嘛。也謝謝醫院的厚愛，我一定盡力地把功能重建這個學科發展起來。”方閑為了這件事，安靜下來思考了很久。
    心裏也有了一定的規劃。
    “方醫生，這一點我們是毫不懷疑你的能力的……”
    從醫務科告辭之後，方閑首要做的第二件事，就是讓自己的老師林輝出麵，讓他對創傷外科的薛力主治醫師發出請客吃飯的道謝宴。
    可以說，這一次去慈縣的經曆，雖然不特別美妙。
    但，薛力讓給自己的這個機會，已經算得上是恩情了。
    在縣醫院裏麵轉了一圈，方閑也算是看到了，每個人都是想往上爬的，別人能夠讓你機會，讓是人情，不讓是本分。
    論資排輩，之所以會有這麽個詞，是本來就有先來後到之說。
    薛力很差勁嗎？
    可能是與方閑比，專業操作技術啊，稍微欠缺，但與同齡人比，與同年紀同專業的人比起來，薛力絕對是最上遊的一層人。
    他能讓方閑，雖說也是希望方閑能夠早點升職稱，造福更多患者。
    他要不讓呢，你非得逼人家讓？
    不可能，醫院都不可能出麵做這樣的事情。
    就好比，如今如果有一個人，比方閑更加牛逼，湘南大學附屬醫院，也不會讓方閑給對方讓位。
    你特別優秀，可以，有商有量，大家都好說話。
    但是因為這樣，就去打壓或者是剝奪相對沒那麽優秀的人，正常的機會，這屬於不正當的手段。
    方閑回到了出租的房子裏，雖然白白浪費了幾個月的房租，且剛入住進去，還請了一個家政幫忙打掃了一圈。
    可回來之後，仍覺得熟悉無比。
    比起慈縣來，這裏是方閑待了接近三年的地方，會更加安逸一些。
    然後，方閑便托關係買了幾瓶好酒，是不是正品，方閑無法保證，但至少，這是自己的本科同學兼好兄弟，龍岩卓從家裏帶來的茅台。
    能勻給方閑三瓶，已經算是人情了。
    “謝謝岩卓，等下四點多我過來拿，明天晚上我們一起吃飯，跟我們一起的還有李球，岩卓你不介意吧？”方閑笑著問。
    “方老師的安排，現在誰敢拒絕咯？”龍岩卓在信息裏開著玩笑。
    “等下你過來拿，我就沒時間了啊，我現在送過來給你吧，我分管床位的手術，應該是下午三點鍾上台。”
    “別，哥，我自己過來拿，你休息一下。”方閑趕緊回。
    說話間就直接出了門。
    同學是同學，同事是同事，朋友是朋友。
    要擰得清，自己現在是有了一定的地位，工作、前程、職稱都還不錯，但如果是因此就覺得自己比別人牛逼了幾分，那這就是人品問題，是做人不行！
    方閑對龍岩卓的道謝，相當簡單，兩瓶五塊錢的東方樹葉烏龍茶，就打發了。
    龍岩卓豪爽地分給了方閑一瓶，並大方說：“價格的問題，我問了我爸，你給的每瓶多了大概兩百，我爸他一開始不知道是你，所以就叫高了。”
    “但錢收了我也不給你退，明天晚上我請客吃飯，給我一個舔你的麵子可以吧？”
    龍岩卓相當直爽。
    要多了就是多了，你給了我也收了，請客吃飯不一定能填補回來，好歹是一個意思。
    “說好的我請？”方閑如今是升職加薪，這個月不出意外，還是二十萬啊。
    “沒事，以後肯定有你請客的時候！”龍岩卓笑眯眯地說。
    “博士有戲了？”方閑馬上明白了龍岩卓的意思。
    龍岩卓目前是第七學年的第二學期，馬上進入到第八學年，相當於碩士三年級。
    “怎麽這種震驚的話從你個老逼嘴裏說出來，這麽膈應呢，草？本來應該是一件很開心的事情。”龍岩卓坐在沙發上，心情很不爽，語氣酸溜溜。
    讀博是好事，肯定能夠拿下博士研究生學曆和博士學位。
    但這個和方閑一比，就差得夠嗆了。
    方閑則道：“難道我該說，小博士算個屁啊？”
    龍岩卓一聽：“這味兒對，味兒也很衝！”
    “唉！~”
    龍岩卓開心了很久的事情，反倒是在方閑麵前，再也找不到這樣的開心。
    方閑離開龍岩卓家後，和李球發了信息約定了一下吃飯的時間和地點之後，就擰著酒啊，直接趕去了一家環境比較幽靜的酒樓裏，提前進了包廂裏等。
    大概是在下午的四點三十分，林輝才和薛力主治兩個人有說有笑的從外麵走進。
    一進門，薛力就垮著臉，開始陰陽怪氣：“林主任，方主任，你們好，小薛在這裏給你們見禮了。”
    林輝直接踹了他一腳。
    薛力則是拍了拍屁股，很無所謂的樣子。
    方閑如今，卻是不像以前那麽緊張和尷尬了：“力哥，真的不好意思啊，其實現在說什麽，都很難表達心裏的謝意，等會兒都在酒裏。”
    在慈縣人民醫院裏，方閑看到了黃博航主任等人的拚命往上衝，看到了慈縣人民醫院裏麵的人事變動，也是漸漸意識到，自己橫插一腳，對薛力的影響。
    薛力倒是大大方方的：“小方，你到時候隨便提攜我一下，我就得隻能給你提鞋了。”
    一語雙關，同音不同字。
    然後先點菜，也沒有浪費，林輝和薛力大概計算了一下，三個人，四個菜差不多，頂多六個菜，湊一下包廂消費的保底。
    這般之後，話題才恢複到正常。
    “方閑，你知道嗎？就在一個月之前，梅奧診所裏麵，公開宣布了人工直腸置換術手術的成功！”
    “采用的是人工閥門直腸技術，原理類似於全髖關節置換，卻又另有不同。而且，這樣的課題，他們是在四年前就開始做了，如今已經陸續收集了有一百多個病例。”
    “根據文章裏的數據，這些直腸置換術術後的患者，在大便功能管控上，還是可圈可點的。”林輝十指並握著，臉色嚴肅。
    “師父，我看到過這篇文章。”
    “這沒辦法，我們目前沒有這樣比較合適的材料，就隻能靠著單純的技術去治療相應的患者。”
    “但是要完全依靠高熟練度的技術，來做這樣的手術，肯定可推廣性很狹窄，在適用性方麵，不如他們的人工直腸置換術。”方閑回答得非常謹慎。
    在全髖關節置換術之前，骨性關節炎的治療方式有嗎？
    有，肯定有，而且發展了很多種，但是為什麽後續都不發展了呢？
    正是因為，隻是單純依靠操作來治療髖關節骨性關節炎，難度係數太高，不適宜推廣。
    隻是因為節省一個人工髖關節的假體，就去讓所有的醫生都往純粹操作的路線上麵鑽，這是費力不討好的。
    工具的使用，在於便捷。
    正如手機，現在你也可以去送信啊，但是，肯定不如手機直接發信息這麽方便。
    “是啊！~”
    “這就是醫學技術，雖然有一些技術很好，但如果可推廣性不高，對手術術者的技術要求太高的話，反而會被淘汰掉。”
    “簡單、有效、可行的術式開發，工具的開發，一定是最有利提升手術效果的方式。”
    “我們人類的本能就是偷懶，關於這一點，我們也最好是要了解一下別人的人工直腸置換術的運轉模式，與我們自己的手術，要進行一下對比才行。”林輝如此說道。
    薛力則是給林輝倒了一杯茶：“輝哥，咱們能不能不要聊這麽高端的問題啊。”
    “像這種器械開發，或者是啥的，這都是醫療器械公司該考慮的問題，我們當醫生的，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即可嘛。”
    薛力看得很開。
    就算梅奧診所的人工直腸置換術，再怎麽簡單，也是人家的專利，肯定一下子很難普及到全世界，湘南大學附屬醫院，如果可以通過功能重建術的手術，完成大小便的功能重建。
    仍然是領先世界的。
    而且，有些東西，肯定是患者自己的更好啊，沒必要去和別人比。
    林輝聽了點了點頭：“這倒是真的，沒必要完全和別人比，隻是要眼著於這麽一個方向，不得不謹慎和發展啊。”
    薛力則道：“輝哥，主要是國外的前期積累和底蘊，比我們高了很多層次。”
    “就比如說，人工關節，人工血管、人工瓣膜，別人基本有什麽突破，馬上就可以直接應用或者去開發的。”
    “而我們國家，在這幾個方麵，目前都還隻是追趕階段。”
    “即便是中正公司的原創開發，其實都是在這些原創的基礎上，進行二次開發。就好比微創骨折內固定術，也是別人先做出來了鋼板螺釘內固定術術後，我們再對內固定器械進行了升級。”
    “工業基礎發展的水平就不一樣。”
    “當然，還自然有高個子去拚，去頂著的。”
    ……
    這個話題，到這裏就停止了。
    在服務員慢慢上菜的過程中，方閑慢慢悠悠地給師父林輝還有薛力主治二人，每個人都敬了一杯，然後自己還喝了一杯，共計六兩。
    稍微有點上頭，雖然沒醉沒暈，但也差不多到了量。
    “師父，力哥，我差不多到了量了，再喝下去，估計就得倒了。要不您二人盡興？”方閑小心拱手。
    林輝聞言翻了翻眼皮：“你是想把我們都翻倒吧？喝得差不多就得了。”
    “酒喝得恰到好處是醇，喝多了就是毒。”
    “薛力，這一次，是真的感謝你對我學生的抬愛啊！”林輝第一次正式地對薛力道謝。
    薛力，比林輝稍微小一點。
    薛力則趕緊說：“輝哥，言重了，大家都是兄弟，其實年紀也差不多，當然要互相幫忙……”
    薛力這話其實沒毛病，畢竟方閑如今升到了中級，和他職稱對等，年紀比自己小，稱兄道弟肯定沒問題。
    但林輝是方閑老師，自然不能這麽論。
    “亦師亦友，好吧！”林輝板正著腰杆，如此堅持著。
    薛力就馬上會意說：“對對對，林主任，亦師亦友。”
    而，就在方閑和林輝等人喝酒的時候，一篇發表在華國最頂級期刊的論文，關於骨科領域，手法複位輔助機器人係統的臨床應用文章，躍然於上。
    也是如同直腸置換術一般，讓全世界都狠狠地驚愕了一下……
    差不多在酒局即將結束的時候，林輝也是聽到了創傷中心裏的一個人給他發來了信息，詢問湘南大學附屬醫院，要不要去找一下中正公司，預訂一台這樣的機器人係統放在醫院裏麵，進行後續課題的事情。
    林輝看著信息，麵色逐漸凝重起來。
    創傷中心，也是骨科創傷外科的一個分支，這樣的手法複位輔助係統的重要性和震撼力，一點都不亞於人工直腸置換術的成功。
    薛力在旁，不敢講話。
    方閑則壓根先不說話。
    然後沒一會兒，目前創傷外科的病區行政主任林介墨教授，就給林輝打來了電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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