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勞動節，對於城裏人來說這是七天長假的第一天，但是鄉下的村民今天不過是再普通不過的日子。
    今兒的天氣不好，陰沉得厲害，大白天就給人一種下午五六點鍾即將天黑的感覺。
    村裏按在各處喇叭這幾天上午下午各響一次，裏麵不停地播放著王德福的聲音。
    今天的喇叭早上九點又響了，足足響了一個小時。
    “請各戶鄉親每家每戶五月一號上午十點派人到富強村小學操場上開村民會議......”
    村裏的喇叭已經好久沒有響過了，前幾年老支書還在的時候，村支書總會時不時地在裏麵講一下最新的政策，縣裏的趣事啥的。
    雖然現在很多村民都有了小靈通或者手機，但是山裏信號差，還是喇叭好使，隻要它響起來，不隻從村頭到村尾，就連隔壁村子都可以聽得見。
    好幾年沒開村民大會了，今天召開大會村裏的男人們早早的就帶著板凳出發了。
    在鄉下，一般都是男人來開會，除非家裏的漢子不在家，各家的婆娘才會來。
    富強村小學是由三間瓦房當教室和前麵的一塊空地做操場組成的，別說圍牆連大門都沒有一個。
    此時空地上已經來了不少人，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
    “你說今天開會是做啥子嘛。”
    “聽說是要成立啥合作社。”
    “合作社是啥？”
    “我也不曉得。”
    “......”
    空地上的村民議論紛紛，空地前麵的一塊突出的台子上，李安和陳山河也在忙碌著。
    他們把兩張桌子放在上麵，又搬來了幾把椅子，這樣一個簡易的講台算是完成了。
    李安試了試剛從城裏買回來的手持擴音喇叭，可是剛一按播放鍵，裏麵就出來了震耳欲聾的歌曲。
    我愛你
    愛著你
    就像老鼠愛大米......
    李安手忙腳亂把喇叭關掉。
    這首歌還真是懷念啊。
    本來圍攏聊天的村民把目光投向了聲音的源頭，可是近在咫尺的陳山河卻絲毫沒有感覺，低著頭悶聲整理著一會要講話的資料。
    “我說山河，不就是把你落下了一會兒嘛，至於和我生氣三天嘛。”李安有些蛋疼地看著陳山河。
    那天飯局結束後，暈乎乎的被徐凱拉去燒烤店吃東西聊天，等兩人聊的差不多了，才反應過來把陳山河忘記了。
    “是一會兒嗎？我整整在酒店門口等了你三個小時，打你電話也不接。”陳山河沒好氣地說道。
    “這不是手機沒電了嘛，我不是也跟你道歉了嘛，你還想怎樣......”
    李安話還沒說完，就聽見有人在叫自己。
    “李安，扶貧辦的幹部來了。”這是王德福的聲音。
    今天召開村民大會，不僅僅是號召大家參加合作社的事，還有一件事就是扶貧辦會派人來村裏宣布，富強村扶貧工作小組組長李安的任命。
    扶貧辦派來的幹部叫王建大概二十五六歲，平頭、矮個子，不過看起了倒是很和善。
    李安上前熱情地打了招呼後，就邀請上了講台入座。
    時間來到了十點整，空地上已經站了大概三百號人，看上去黑壓壓的一片。
    王德福大概數了數人數後對著李安說道：“李幹部，人差不多了，估計能來的都來了，我們開會吧。”
    李安看了看講台上的人，劉長琺、王德福、劉桂芬，唯獨少了吳旺田。
    “吳支書呢，他怎麽沒來。”李安問道。
    王德福立馬跑到李安身邊，在他耳邊小聲說道：“說是生病好幾天了，所以今天就沒來。”
    有這麽巧的嗎？
    恐怕是因為上次開會折了麵子，沒臉過來吧。
    李安此時也沒時間去顧及吳旺田的感受。
    他對著王德福點點頭說道：“那我們就開始吧。”
    坐在講台中央的王建看著李安的神態和氣度有些恍惚，坐在那裏的不是一個駐村的年輕幹部，倒更像是縣裏的領導。
    王德福拿起喇叭打開了開關，先是吹了兩下。
    “呼呼！”巨大的噪音讓講台下麵的村民將視線轉移到了這裏。
    “鄉親們啊，大家靜一靜，今天我們召開富強村村民大會，主要是兩個議題，第一個就是縣裏在我們這裏成立了扶貧工作小組，現在請扶貧辦的王幹部宣布同誌。大家歡迎。”
    王德福說完帶頭鼓掌，但是效果不佳，除了講台幾人以外，台下稀稀拉拉的掌聲表明了村民對於這個消息並不感冒。
    現場的氣氛就越顯得尷尬了，不過王建並不在意。
    他也是經常下鄉的，早就習慣了村民的這種狀態。
    接過王德福手裏的喇叭王建就照著通知念了起來。
    “依據陽東縣委縣政府扶貧工作安排，扶貧辦公室研究，決定在關廟鄉富強村試點成立扶貧工作小組，關廟鄉駐富強村幹部李安同誌擔任組長，主要職責為......”
    “嗬嗬，我這也算是升官了吧。”李安忍不住內心不免有些自嘲道。
    王建讀完了成立扶貧工作小組的通知，村民依舊是在下麵小聲地聊著天，似乎成立什麽小組和他們的關係並不大。
    “接下來由李組長講一講合作社的事。”王德福本來還想說請大家鼓掌歡迎，但是看到村民那無所謂的表情也就把後麵話咽了回去，免得一會沒幾個人鼓掌，又和剛才一樣顯得尷尬。
    李安接過喇叭看著底下閑聊的人群，很少有人把目光看向講台。
    很明顯大家的心思都不在自己這裏，如果自己照本宣科地講一遍也不會有幾個村民聽得進去。
    李安思索了一下後便開口大聲說道：“鄉親們，我就問大家一個問題，你們想不想掙錢。”
    這個話題倒是立馬吸引了下麵村民的注意力，人群裏一個漢子回應起來。
    “誰不想掙錢啊，傻子才不想呢。”
    這話一出引起了村民一片哄笑。
    “好，既然大家想掙錢。那我就說說今天成立農村專業合作社的事。他們最關心的也是我參加合作社能掙到多少錢。我先說幾個其他地方的村子成立合作社掙了多少錢。”李安的這一番話更是調動起了大家的好奇心。
    如果是照本宣科地把成立農村專業合作社的事講一遍，這些村民並不會有多大感覺。
    真正能吸引他們的就是掙錢，這年頭誰不想家裏好過一點。
    “就拿咱們隔壁省黃源市他們一個村成立了特色水果種植專業合作社，僅第一年每個參加的村民就收入了五千多塊，還有雲州省鎮通有個村子成立了茯苓中藥材種植專業合作社，一年村民也收入了六千多塊......”
    李安連續講了五六個地方成立合作社帶領鄉親發家致富的事，這一下子讓底下的村民有些激動起來。
    “所以說啊，鄉親們，等會陳幹部會詳細講解成立合作社的事，大家可要仔細聽了。別到時候錯過報名，沒了掙錢的機會，跑到我這裏哭，也沒有用哦。”
    李安最後打趣了一句惹得大家哄笑一番。
    “好了，現在請我們的陳幹部講講我們村成立合作社的事吧。大家歡迎。”
    這一次村民鼓掌的明顯要多了很多，與之前稀稀落落的掌聲比起來強烈得太多。
    王建把這一幕都看在了眼裏，忍不住讚歎道：“這個李安帶動現場氣氛挺有一套的，去做宣傳工作挺不錯的。”
    陳山河是第一次在這麽多人麵前講話，看著台下黑壓壓的一片，所有村民的眼神都直勾勾地看著他。這個場麵一下子就讓他緊張了起來、
    李安看著好友拿著稿子的手都有些哆哆嗦嗦的。
    “山河，給。”
    “嘶~疼。”陳山河吃痛地叫了出來。
    李安在把喇叭遞給陳山河的時候，突然用地的捏了一下他的胳膊，就是那種隻捏一層皮還用力扭一下那種，那種疼懂得人都懂。
    “不緊張了吧，這些鄉親我們都走訪過，你都認識，就當是在和家裏人閑聊，把事情講清楚就行。”李安笑著把喇叭放在了陳山河的手上。
    麵對大場麵每個人都會緊張，對於如何克服心裏的恐懼李安自然是有一套。
    那就是給予身體一個強烈物理刺激，這樣就能非常有效地緩解緊張感。
    陳山河發現被李安這一捏確實不緊張了，手臂雖然還隱隱發痛但是心裏卻沒了之前的恐慌，手也不抖了。
    “鄉親們，我現在給大家講一下關於咱們村成立農村專業合作社的具體事宜......”
    陳山河講了很多，村民也聽明白了意思，那就是想成為合作社的社員必須要出資，也就是交錢。
    其實成立農村專業合作社不一定要以貨幣形式出資，但是李安在和陳山河、劉長琺幾個人討論的時候，堅持要參加合作社的村民必須以貨幣出資。
    這一點上就和陳山河起了分歧，陳山河認為富強村的村民本來就很窮，如果讓他們出錢就會打擊他們的積極性，降低了加入合作社的意願。
    李安則進行了耐心地解釋，出錢並不是主要目的，這是為了讓參加的人必須感受到壓力，沒有壓力也就沒有動力。
    如果不出錢，那麽參加的農民可以抱著無所謂的心態工作。
    如果效益好了，大家一起分紅，如果虧本了他也沒受什麽損失，這對積極工作的人將是一個致命的打擊。
    這就是經濟學所說的劣幣驅逐良幣也被稱為格雷欣效應。
    陳山河是學金融的，李安一說他就明白了，也就同意了李安的方案。
    講台底下，村民們一聽要出錢才能加入合作社一時間議論紛紛，有的心動，有的猶豫。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穿著格子襯衣，留著分頭的年輕人喊了起來。
    “鄉親們啊，大家別被騙了。前年的時候的事大家忘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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