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行人一個個從他們身邊走過，褚顏就這樣仰著小腦袋，一雙無辜的眸子定在他臉上，張了張唇，“他沒想過放過我。”
    昌遮麵色僵了一下。
    褚顏繼續道，“在燈會是我機警，提早發現，剛才出門，我就被他盯上了，也不知道下次會是什麽時候，我能躲得過今日，能躲得過日後的每一次嗎他可以找到褚紅家，或許哪一天也找到了我家，或許當時你不在家呢”
    她很平靜。
    隻那張水嫩的臉看上去沒什麽血色。
    她像是一碰就要枯萎的嬌花，讓人忍不住生了憐惜。
    僅僅是聽她這樣訴說，昌遮的拳頭就已經硬了起來。
    他低沉的聲音中滿是無奈，“你可以找我幫忙。”
    “我能自己做到的事情，還是自己動手的好，昌遮，你不會一直守在我身邊。”
    她笑說了句，眼睛水潤，裏麵有了淚痕，鋪天蓋地的悲傷讓昌遮一時說不出話來。
    “我會，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他急切想證明什麽，於是脫口而出。
    褚顏卻笑了，她笑得慈悲又寬容。
    心道，昌遮，你如今一切都不記得，我就權當你說的是笑話，便不會當真，可若是日後等你回憶起了所有再說這樣的話，我怕是會忍不住給你一個巴掌。
    “或許，在認識我之前，你對另外一個女孩子也說過這樣的話呢”
    她歪著腦袋，笑問了句。
    像是一道無聲的雷，讓昌遮整個人僵硬立在原地。
    他頭一回發現過往的記憶是如此重要。
    “你是不是知道什麽”
    “不是，我隻是看話本裏都是這樣說的。”
    褚顏搖頭，幾乎立刻就否定了。
    昌遮愣了愣，跟隨她的步伐離開。
    兩人一前一後，他亦步亦趨。
    到了晚上。
    外頭果真下了大雨，瓢潑一樣，春雨也開始任性起來。
    褚顏坐在窗台下，手撐著下巴，眸光落在那雨上，腦海中想起的是躺在地上的秦大力的屍體，大抵不會留下什麽痕跡了。
    敲門聲傳來，昌遮推門進來。
    “今日郎中說恢複得很好。”
    “嗯，今日的藥酒擦了嗎”
    “還沒。”
    褚顏起身拿了藥酒，昌遮嘴角有意無意勾起笑來，迅速坐下。
    她瞧著他那副急切的樣子，愣了一下。
    “他們查不到你們身上。”
    昌遮瞧著外麵的雨，低聲說了句。
    似乎是安慰。
    他以為褚顏剛才是在擔心秦大力的事情，心想她好歹是個女子，如果不是走投無路也不會做出這種事情來，這會兒肯定是害怕。
    褚顏卻著實愣了一下。
    “嗯。”
    她點了點頭。
    “顏顏，日後若是有這種事情，我可以為你代勞。”
    藥酒倒在褚顏手上，從指縫漏出去很多，她有一瞬怔愣，很快便回過神來。
    那張嬌俏的臉上感動一閃而逝。
    她走到他身後對著他肩膀的地方拍了下去。
    “嘶！”
    倒吸口氣的聲音傳來，昌遮疼得肌肉都緊繃起來。
    “抱歉。”
    “沒事的。”
    褚顏嘴中雖在道歉，麵上卻帶著幾分薄涼的笑容。
    她緩緩在他僵硬的肌膚上揉擦，聲音悠長，“你說，你可以為了我殺人嗎”
    “若是該殺之人，我也不會手軟，我總該保護你的。”
    “謝謝你。”
    這話在她心上風過無痕，但她依舊很有教養地說了聲謝謝。
    昌遮沒殺人，他若是真的殺人了，她就是死也會跟在他身側，可是他沒有，顯國質子他如何能殺
    哦，對了。
    他不僅沒殺人，還將她送給了襲昀諾。
    “顏顏……疼……”
    壓抑著的聲音傳來，褚顏猛地回過神來。
    低頭看過去時，發現自己已經不自覺把昌遮肩膀的地方揉紅了，忙鬆了手。
    “你不會覺得我惡毒嗎”
    “其實我也不是多想幫褚紅，隻是借用她的手對付秦大力罷了。”
    褚顏從來不會標榜自己是好人，她曾經想做個好人，做個好女人，可是下場有點淒慘。
    “顏顏，你不要這樣說自己。”
    昌遮轉過身子來。
    他從椅子上站起來的時候好高，褚顏的鼻尖隻到他胸口的地方，周身全是他身上的味道，清淡的帶著陽光的味道。
    “我看得出來，你也是為了褚紅好。”
    撲哧一聲。
    褚顏笑了。
    她眼底藏著淚，抬眸看向這個男人，往後退了兩步，“算不上。”
    前世的褚紅因為褚大強的事情心生愧疚，沒少在她麵前出現，那小姑娘，壞倒是壞，但也沒壞到令人發指。
    否則以她的愚鈍，指不定在前世就被褚紅搞死了。
    所以她才給了她這次機會，也是最後一次機會。
    昌遮不懂，有太多東西他都不明白不清楚，因此臉上都是疑惑。
    “等這場雨下完了，就開始建房子。”
    昌遮試圖把她從虛無縹緲的思緒中拉回來，於是雙手擱在褚顏肩膀上，柔聲說了句。
    他覺得自己還有很多時間，在這麽長的時間裏，他可以一點點了解眼前這個人。
    他知道褚顏在乎他以前的記憶，但那些記憶，慢慢的已經在他腦海中若隱若現，等他想起來的時候，他一定可以肯定的告訴她，在她之前，沒有別的女人，他沒對別人說過這種話。
    “好。”
    褚顏笑說了句。
    褚紅的失蹤並沒有在青梗村引起太大的波瀾，她的夫家找上門來，被褚紅的父母罵了出去，他們失去了女兒，覺得都是這個女婿的過錯。
    他們象征性的找了找，自然是找不到的。
    秦大力的屍體被發現的時候已經發臭發爛，比褚顏想象中的要晚好些天。
    他是鎮上暴發戶家的兒子，但生母早已經去世，如今家中姨娘成群，又有好幾個弟弟妹妹，父親自然不在意他。
    一切都回歸了平靜，直到陳氏突然找上門來，她開始懷疑褚大強的死和褚顏有關。
    原來是褚元過不去心裏那關，頻繁做噩夢，被陳氏發現，逼問之下得知了那日的所有細節，於是她急不可耐地來找褚顏。
    這日正是昌遮家建房子的時候，院子裏站了不少人。
    陳氏覺得這是敲詐褚顏的極好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