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顏麵色淡淡，擱在膝蓋上的左手已經握成拳頭。
    她目光都在桌麵上的吃食上，發現襲昀諾一直在打量自己時，她當即也抬頭看了過去。
    兩人目光交匯，褚顏一副懵懂無辜的模樣。
    襲昀諾似乎怔了一下，很快便揚起嘴角，朝著她的方向舉了舉酒杯。
    褚顏卻錯開視線扯了扯身旁已經回來的昌遮，“那人是誰”
    她故作無辜地問了句。
    昌遮抬眸看過去，臉上帶著不快的神色，“是顯國質子，襲昀諾。”
    “哦，長得好生漂亮。”
    褚顏淡淡說了句，昌遮又看了過去，這回目光中仿佛帶了刀子，讓襲昀諾愣了一下。
    昌遮警告地瞪了他一眼，再次對褚顏道，“此人看著純良，實則心眼極多，你莫要與他有過多接觸。”
    “嗯好。”
    褚顏答應下來，隻百無聊賴地吃著眼前的點心。
    這裏的許多達官貴人她都覺得眼熟，前世不管是在襲昀諾身邊還是在蕭逸身邊，都經常見著他們。
    現在她卻要裝作一副不認識他們的樣子。
    可惜了，錦王府沒人過來。
    這場宴會也就失去了一半的吸引力。
    “太子殿下到，國師大人到。”
    小廝的聲音傳來，眾人紛紛一驚。
    “國師竟然會來這種地方，他可從未參加過宴會的啊！”
    “聽聞是和太子關係好，可能是看在太子的麵子上。”
    “快別說了，來了。”
    邊上竊竊私語的聲音突然消失，周邊都是一片寂靜。
    褚顏與眾人一樣都跪在地上，視線中隻能看到他們的腳步匆匆走過。
    “各位無需客氣，都坐下吧，隻是尋常家宴罷了。”
    蕭統聲音溫潤。
    話音才落下，眾人就謝了恩，窸窸窣窣回到自己位置上。
    “感謝各位百忙中能抽時間來參加此次宴會，昔日在戰場上，是昌將軍……”
    蕭統站在主位上，手上端著酒盞，把在戰場上的事情言簡意賅地表達一遍，表示自己對昌遮的感謝，言辭誠懇。
    眾人紛紛對昌遮投來羨慕的眼神，這種殊榮還從未在其他武將身上看到過。
    唯獨一人十分特殊，人群中的於蓮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目光幽怨的落在昌遮身邊的褚顏身上。
    昨日昌遮特意找到她，隻為了告訴她他們是沒可能的。
    這男人生硬的麵孔到現在都還在於蓮腦海裏揮之不去，她痛恨現在的一切，定然是褚顏回去的時候和昌遮說過什麽。
    作為常年在昌遮身邊的人，於蓮知道他心動過。
    特別是當她服軟，告訴他自己情願當他妾室的時候，昌遮肯定動了心思。
    都是褚顏！
    “在豐收鎮，顏姑娘也幫了極大的忙，若是日後有什麽需要孤幫忙的，大可以來太子府找孤。”
    蕭統的目光突然又落在褚顏身上。
    她愣了一下，抬眸看了過去。
    一雙亮晶晶的眼睛裏全是驚訝。
    周圍的人看褚顏的目光都變得不一樣了，甚至有人開始恭維，“顏姑娘果然是將軍身邊之人，巾幗不讓須眉啊。”
    “是啊，姑娘莫要見怪，我方才初見時還以為姑娘隻是個柔弱女子呢。”
    “厲害厲害。”
    褚顏收起情緒，臉上掛著得體的笑，她微微屈膝，落落大方，聲音清淺明麗。
    “殿下過獎了，能幫殿下分憂，是民女的榮幸。”
    “隻是幫了個小忙，不足掛齒。”
    “姑娘謙虛。”
    蕭統笑著說了句，他一個揮手，立即有丫鬟帶著一個錦盒出現在她麵前。
    錦盒被丫鬟打開，裏麵是一套價值連城的首飾。
    “翠玉樓的鎮店之寶啊！這得價值萬金，太子竟送給了她”
    “真好，真漂亮。我從未這麽近距離看過。”
    “這竹葉綠色還真配她，也不知道戴上了會是什麽樣的風華絕代，好想看看啊！”
    “姑娘，你快收下吧。”
    邊上有人提醒了句，褚顏這才堪堪從回憶中回過神來。
    這東西吧，還真是有緣。
    前世就在她手上，不過是蕭逸買的，所謂散盡萬金搏美人一笑，這是當時他對自己說的話。
    沒想到今生竟從蕭統手上送給自己。
    褚顏剛才一時有些恍惚。
    她跪在地上，“回稟殿下，民女可以不要嗎”
    “她瘋了嗎！”
    不等蕭統說話，就有人忍不住說了句。
    所有人都像看瘋子一樣看著她。
    就是蕭統臉上也有了幾分鬱色。
    這世上還沒有人能回絕太子送出去的東西。
    “哦你這小姑娘倒是有趣得很，為何不要”
    蕭統身側一直坐著的聞衍忽然放下酒杯，懶懶地看了過來。
    他話才出口，正在議論的眾人不由自主停下來，幾乎下意識看了過去。
    蕭統愣了一下，目光狐疑地看向聞衍，眼底劃過一抹異樣，又忙去看褚顏，恍然笑了笑。
    一瞬間，他身上的鬱色消失不見。
    褚顏暗暗鬆了口氣。
    她低垂著腦袋，低聲道，“一來民女身份卑賤，配不上此等好物，二來民女如今身無長物，初到京城，最需要的並不是此等華美尊貴的首飾，反倒是最為直接的東西，民女不敢欺瞞殿下，希望殿下恕罪。”
    她聲音謙卑，沒有絲毫逾矩之處。
    蕭統勾起幾分笑來，若有所思道，“那你倒是說說，你想要什麽”
    “民女俗人一個，鬥膽希望殿下賜賞銀。”
    “嗬……好一個庸俗的女人！如此上等美玉不要，非要那滿是銅臭的東西，果然是無知村婦，上不得台麵。”
    褚顏話音才落下，就聽到有人在鄙夷。
    可她並未放在心上。
    這些人都是說的比唱的好聽的，哪裏知道人間疾苦，她不想與他們計較這些。
    昌遮臉上有些掛不住，忙蹲下，在褚顏耳邊道，“你可想清楚了，若是想要銀子，你與我說就是，太子賞賜的東西，從未有人如此忤逆過。”
    他不能理解褚顏的想法。
    這時候，蕭統又問了句，“你當真是這麽想”
    “民女確實這麽想，還請殿下成全。民女生在土地貧瘠之地，自幼受過饑寒之苦，在民女眼中，能買來米糧的銀錢要比貴重華麗的裝飾管用，還請太子殿下恕罪。”
    當褚顏這樣的話說出口時，剛才鄙夷唾罵她的人都愣了一下，因為忽然發現，眼前這粗鄙的女子好像有點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