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衍被她軟乎乎的話勾得心頭一軟，知道他們今日會來，就特意叮囑了廚房做些她喜歡吃的東西。
    尋常時候一起吃飯的次數也挺多，大抵也知道她喜歡些什麽。
    本以為今日初一，合該是用不上的，誰知道這小饞貓竟真留下來了。
    聞衍投了個眼神過去，門口的人當即下去傳膳。
    昨日錦顏送過來的紅薯圓子和糯米圓子也都端了上來，又有前些日子特意讓人去買的冬筍，燉了一鍋湖裏的魚，此時咕嚕嚕冒著泡兒，僅僅是聞著就讓人食指大動。
    錦顏一雙眼睛都要黏上去了。
    餘光分了點兒給聞衍，終歸還是忍了又忍，先給他添了一碗魚湯。
    之後才給自己弄了一碗。
    “真好喝！”
    錦顏隻覺得眉梢都是歡喜的，忍不住感歎了句。
    又笑看了眼聞衍，“今日實在是太過匆忙，倒是忘了給師父送年禮，但禮物已經備上了，一會兒海棠會送過來。”
    “今日不是送了嗎？”
    聞衍挑眉問了句，嘴角還是忍不住往上揚了揚。
    錦顏又喝了口魚湯，隻覺得渾身都暖乎乎的，“那不算，那是府上給的拜師禮，我要給的是我準備的年禮，晚輩送給長輩，是應當的。”
    聞衍嘴角的笑容硬生生給凍住，抬眸看了她一眼，尋思著說是長輩也沒錯，卻怎麽聽著都覺得不大舒坦。
    錦顏哪裏顧得上那些，這會兒碗裏的魚湯見了底，又迫不及待去撈裏麵的冬筍來吃。
    世上最鮮美的兩樣東西擱在一起，吃起來的時候隻覺得渾身都軟乎乎的，恨不得原地飛起來。
    等吃了飯，聞衍又送來解膩的茶。
    錦顏這會兒才說上正事，“我父王也是為我考慮，今日的事情，師父莫要見怪。我既然認了師父，日後自然都是聽話的，絕不會存了忤逆師父的心思。”
    聞衍愣了一下。
    最近幾日錦顏為了讓自己收她為徒，不知給他灌了多少迷魂湯。
    那些小把戲他都看在眼裏，本是不必要做的，他卻又樂得見她如此。
    隻今日這話，聽著好像舒心了些。
    到底不是個白眼狼，也知道自己是費了些心思的。
    他隻瞥了她一眼，問道，“不論何事，都聽我的麽？”
    錦顏愣住。
    她眨巴著眼睛瞧著那張蠱惑人心的臉，眼底的錯愣被聞衍看了個清清楚楚。
    錦顏確實沒想到聞衍今日居然接話了。
    可也不過是片刻怔愣，她忙道，“不能完全肯定，但隻要是我能做的，自然都是聽的，我想，師父也不會害我的對吧？”
    她到底是謹慎的，說好話都忍不住要加個後綴。
    聞衍一眼就將她這些小心思給看透了，卻又覺得可愛得緊，隻臉上依舊是淡淡的模樣。
    “大人，錦王府的人來接郡主。”
    外頭的聲音傳來，錦顏愣了一下，又去看聞衍。
    她略微遲疑後就端了茶，正要跪下去，卻被聞衍輕輕托著手肘，整個人又被他給帶起來。
    疑惑地看過去，聞衍垂眸瞧著她，一雙古井無波的眸中染了她看不清的情緒。
    “我信你就是，這些俗禮，不用去做。”
    錦顏眨巴著眼睛，“其實做了也無妨，我……是真心的。”
    “要謝我？”
    聞衍挑眉，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仿佛在他那張沒什麽情緒的臉上看到了些許打趣的情緒來。
    他……在揶揄我嗎？
    錦顏心底生出疑惑。
    隻還未問出口，聞衍就抽回手，人已經坐在主位上，“既然你父王與我提了這件事，我也已經答應，自然不得反悔。”
    “再說了，哪怕你是國師府的徒弟，未來若是真要成婚身子或者招婿入贅，我也不會阻攔你。隻希望你能弄清楚，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麽。”
    “人心易變，我想……你比我更清楚。”
    前麵的話，錦顏覺得聞衍就是隨口一說，甚至還有些不情願。
    隻最後一句話，她聽著對方怎麽有種警告的意味在。
    人心易變，說的是昌遮麽？
    或者是前世的事情？
    可是國師不應該知道前世的事情才對。
    她歪著腦袋正要細想，對方卻已經取了她手上的茶盞，又擱在桌上。
    聞衍手微微揚起，在空中頓了頓，末了才在她頭頂輕輕地拍了拍，“阿顏，我倒是希望你能福壽綿長，康樂無憂。”
    錦顏愣了一下。
    她覺得心口被人狠狠地撞了一下似的，軟乎乎的，跌入一團棉花裏。
    這話真好聽！
    是她最想聽到的新年祝福，就像當初他說自己命好一樣。
    讓她心底生出無限的歡喜來。
    阿顏……
    這樣的稱呼好生熟悉，可是來不及捕捉，便已經散去。
    錦顏仰著腦袋，笑嘻嘻的瞧著他，“師父放心就是，我會的。師父也要幸福綿長，永壽無疆。”
    “你……”
    聞衍愣了一下，似是想到什麽不好的事情，眼底有痛色一閃而逝，但很快又被抹去，仿佛從未出現過一樣。
    “回去吧。”
    他收了手，低聲說了句。
    錦顏不明白他情緒為何是這樣，但敏感察覺到自己方才定是說錯了話。
    但見聞衍的模樣，又不敢再說別的話，於是告退離開。
    從院子一路到國師府門口，總共遇到不過三個仆從，卻走了好長時間。
    錦顏這時候才猛地察覺到，她原先總想著國師府的清幽，來這裏多清淨的，如今再看時，這樣一個闔家歡樂的時候，這裏卻滿是孤寂。
    回頭時，長廊昏暗燈光的盡頭，也隻是聞衍的一盞孤燈。
    世人都說國師身份高貴，是天山頂上觸不到的雪蓮，純白無瑕，宛若謫仙。
    隻是神明俯瞰世人，在這一方天地中，出去吃個飯都要小心謹慎帶上帷帽，怕是也心如枯井吧。
    “郡主……”
    海棠出現時，正瞧著錦顏背對著自己，不知在想些什麽，於是到了嘴邊的話又吞了回去。
    錦顏身子僵了僵，回過神來看了她一眼，忙走過去接了她手上的錦盒，“等等我。”
    說著，她人已經往回跑去。
    卻還未走出幾步遠，就瞧著聞衍也正從那邊過來。
    兩人頓時都愣住，相互看了眼彼此手上的東西，更是染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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