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顏猛地看過來，一雙眼睛濕漉漉的。
    聞衍又在她腦袋上拍了拍，低聲道，“時候不早，早些休息，明日就都好了。”
    清冷的聲音中染了幾分沙啞和低沉，多有寬慰的意思。
    她吸了吸鼻子，乖巧點頭，卻也有眼淚跑出來。
    分明已經站起來了，又自己踩著裙擺，整個人不受控製地趴在他懷裏。
    聞衍下意識抬手接住，感受到懷中的女子身體軟軟的，垂眸時還能看到她耳尖粉色的紅。
    “師父……”
    錦顏又軟乎乎地喊了聲，讓他抬著的手猛地收緊了幾分。
    “疼！”
    “哪裏疼？”
    聞衍忙問了句。
    錦顏忙撩開裙擺露出小腿，原來是剛才不小心碰到了桌角，這會兒白皙的皮膚上多了塊紅痕。
    聞衍眼神暗了幾分，忙覆著她的手，聲音中帶著急切，“好了，先進屋。”
    這地方哪裏是男子能看的，平日裏瞧著頂穩重的人，今日也不知怎麽的，嬌軟得不像話。
    他把人給扶起來，思量片刻，幹脆直接抱到房間裏，放在榻上後又點燃燭火。
    錦顏乖巧縮在榻上，臉頰殷紅又染了墨，一雙眼睛濕潤泛著光，隻目光一直跟著他，瞧著他白衣無塵在房間內走來走去，直到翻找出她的藥膏。
    等重新回到身邊時，聞衍猛地對上一雙毫不設防的小鹿似的眼睛，又是呼吸一滯，忙穩了穩心神。
    錦顏卻隻低頭笑著。
    又打了個哈欠，“困了。”
    聞衍來不及多想，隻掀開她層層裙擺，目光落在腿上，將纖細的腿擱在自己膝蓋上，細細地塗抹上藥膏。
    冰冰涼涼的觸感化解剛開始的火辣，倒是讓人舒服地喟歎。
    錦顏笑得眉眼彎彎，她知道的，師父素來對她極好。
    也不知是不是酒的作用，瞧著眼前如玉如春風般的男人要起身了，心下一緊，便不管不顧整個人撲了過去。
    聞衍哪裏能想到她會有這動作，一個不查整個人都被她撲在地上。
    一隻手撐著地，一隻手拿著藥膏還要攬著她的身子防止她掉下去。
    錦顏卻如同貓兒一般，雙手抓著他肩膀，整張臉湊過來，鼻息間混雜著梅花釀的清香，殷紅欲滴的唇近在咫尺。
    “阿顏……”
    聞衍極力忍耐地喊了聲，聲音中透著無盡的無奈，卻又染了幾分笑意。
    難怪尋常時候極少見她喝酒，饒是喝也喝得很少，原先以為她是不喜歡，今日見了倒是覺得她確實不該喝酒。
    錦顏探究地看著他，房間內除了他剛才的呼喚，再沒有任何聲音傳來，若真有，那也就是此時隱約能聽到的他心髒跳動的聲音。
    氤氳著霧氣的雙眼哭過後帶著紅，鼻尖也是紅紅的，分明白玉無瑕的臉，染了的墨水還未褪去，卻又被眼淚衝刷，此時有些不倫不類，分明四不像又好看得緊。
    她素來是這樣的，怎麽樣都是美的。
    聞衍無奈笑了聲，正要起身唇上卻忽然被堵了兩隻手指。
    他渾身僵住。
    不可置信地看過去。
    錦顏皺眉道，“我放才隻是沒站穩，可不許說我。”
    “……”
    聞衍卻笑了，“方才也不知是誰忽然撲上來的，怎麽就沒站穩了？”
    “我說沒站穩就沒站穩，我素來說什麽就是什麽，你要聽我的”
    她不蠻橫的時候他都拿她沒辦法，更何況是此時，聞衍隻笑了，“好，聽你的。那你能起來了嗎？”
    錦顏歎了口氣，擱在他唇上的手拿開，又指了指他心髒的地方，“它好吵！”
    聞衍猛地僵住，瞳孔震動！
    臉上蕩漾的神色似乎猛地清明起來，他忙起身，不過一瞬，錦顏便被他抱起來。
    “呀！你放開我！”
    她不滿地去捶他，聞衍卻將人放在床上。
    錦顏當即安靜下來，一雙眼睛警惕又變得疑惑，然後漾開笑來，“師父來啦。”
    她伸手拽著他，聞衍偏開了些，她就抓著他衣擺，“我今日是想明白了，她可能不會再來了，她想讓我為自己而活，我想，日後我確實要為自己而活。”
    說這話的時候，她也沒看他，隻身子往他這邊湊了湊，整個人趴在床上，把一邊的臉擱在枕頭上，神色是怔然的。
    她總在等，等阿七回來看到現在的她，肯定會很開心。
    她前世是為了昌遮、為了襲昀諾、為了蕭逸，為了那些個男人而活著，今生又何嚐不是為了阿七而活。
    她有遺憾，有好多好多遺憾，遺憾自己當初沒有相信她，遺憾自己一直沒聽她的話讓她為自己傷心難受。
    所以今生她按照阿七希望的去生活。
    隻是今日她忽然明白過來，她應該按照自己希望的去活。
    前世阿七有無數次阻止自己跳火坑的機會，她大可以綁了她，大可以給她吃失憶的藥讓她忘記那些過往，但阿七說，這樣她不會幸福的。
    阿七希望她認清現實，如今她認清現實了，她不會再回來的。
    她的出現是為了拯救錦顏。
    如今的自己不需要拯救。
    他們都會在各自的世界美好生活，一定會的。
    聞衍不知她說的是誰，卻也為她高興，為她自己而活，也是他希望她去做的事情。
    他的阿顏，從來都隻需要為自己而活。
    眼淚又落了出來，錦顏有些惱怒，埋頭在枕頭下擦了擦，卻忽然瞥見上麵沾了墨汁，便又愣了一下。
    “嗬……”
    聞衍沒忍住笑出聲來。
    她惱怒看過去，氣呼呼道，“你笑什麽？”
    “沒什麽，你早些休息，我讓海棠去給你煮醒酒湯。”
    卻才走出一步就發現自己的衣服還攥到她手上，聞衍無奈回頭，錦顏一臉認真地看著他，“師父，我會對你好的。”
    聞衍愣了一下。
    她又道，“師父要多笑一笑，師父笑起來的時候就是天上月，山上蓮，世上最好的風景都比不得你，我喜歡你笑。”
    錦顏這會兒沒什麽腦回路，想到什麽就說什麽，什麽成熟穩重，什麽該說不該說，仿佛一股腦兒都被酒精支配著腦子。
    聞衍抿了抿唇，眼底的神色不斷翻湧，卻都化為淺淺上揚的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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