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錦珂聽了她的話苦笑了聲，很快又是那副淡淡的模樣，“日後你們錦王府要是往宮裏送人，可要幫我多看著點我姐姐。”
    錦顏隻看了他一眼，讓馬車停下，她從裏麵下來，換了一旁國師府的馬車。
    “送朱公子回去。”
    她對著原先那輛馬車的車夫說了句，朱錦珂緊急跳下來，“不用不用，我自己走走。”
    這馬車好歹是從外頭進來的，指不定已經被人盯上，他哪裏還敢坐。
    “顏顏，你可真是不遺餘力地坑我！”
    他氣呼呼地說了句。
    錦顏隻給他留了個背影。
    回到國師府的時候已經是後半夜，本就清冷的地方，現在更是清幽幽的。
    她回了房間換了衣裳，又洗了個熱水澡。
    海棠也已經換回自己的衣服，在一旁幫她絞幹頭發。
    “師父回來了嗎？”
    “大人才回來。”
    “嗯？他去了哪裏？”
    “算了，沒事。你先下去吧。”
    想著海棠一直是跟著自己的，又怎麽會知道聞衍的行動，她便忙說了句。
    “這頭發。”
    “晾一晾一會兒就會幹的。”
    錦顏淺笑著說了句，聲音柔軟卻不容拒絕。
    海棠知道她的性子，便也沒多說。
    錦顏支著下巴瞧著院子裏的月光，秋日的月亮似乎要亮堂一些，她卻沒那些心思去欣賞。
    朱錦珂說得不錯，錦王府肯定要送人入宮的，但入宮的人不能是她，那就隻能在剩下的姐妹中選擇一個。
    而且，還要做的不著痕跡。
    聞衍過來時就見著錦顏坐在窗前，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樣。
    月華在她臉上貼了銀光，那張側臉美得不可方物，墨發柔順地垂在耳後，一直到腰腹以下，鋪成開來，蓋住她薄薄的後背，又蓋住柔軟的腰肢。
    “在想什麽？”
    突兀的聲音傳來，錦顏愣了一下，側頭看了過去。
    聞衍身上穿著家常的衣服，廣袖翩然，走到近前的時候帶著清冽的木香，他手托著她的頭發抓了抓，眉頭微微蹙起來。
    “沒什麽。”
    錦顏不想拿這些事惹他心煩，於是淡淡說了句。
    聞衍伸手去拿一旁的布巾，手頓了頓，又若無其事拿起來給她擰頭發。
    他動作輕柔，不急不緩。
    錦顏感受到後背傳來的動作，笑了笑，“師父，我若是嫁人的話，你覺得嫁給誰好？”
    她聲音很輕。
    有些膽怯。
    但已經是她最為大膽的行為。
    這一世，她一直都是謹慎的，謹慎到不曾放開過自己的心，謹慎到不想任何兒女私情，可是……如果真的要嫁人，為了讓父母開心也好，為了世俗也罷……
    或許為自己的一絲真心……
    她想著隻有一個人能讓她去想。
    他在前世陪了她整整五年，他在今生從豐收鎮護著她回京城，又護著她到國師府。
    如果不是朱錦珂說，她儼然已經成了他的軟肋。
    成了別人能拿著她來威脅他的把柄。
    她今日也不敢問出這句話。
    可是……
    身後的人沉默了，連帶著給她擦頭發的手也頓住。
    錦顏微微紅了眼眶，卻又告訴自己這樣也好，忙調笑道，“我今日去城外收容所買了些孩童，師父能幫我寫幾本書嗎？我想用來教他們讀書寫字，習文習武。”
    她轉移了話題。
    聞衍卻盯著她的發頂發呆。
    嫁人啊……
    他細細品味這幾個字，品味出濃濃的苦澀來。
    她如花一樣的年紀，又有這般能耐和風情，世上任何男子都配不上她。
    嫁給誰好？
    他自然希望誰也不要嫁。
    可是漫漫人生，對她來說太過磋磨。
    好日子總歸是好，要與人分享，有人可說，才算是真正的好。
    聞衍原先是不懂這些的，也是最近才明白，原來這才是好日子，以前他過的都算不得。
    “師父？”
    錦顏掙紮著轉過頭，又被聞衍按住腦袋。
    他繼續手上的事情，聲音清淺地嗯了聲。
    “師父今日去了哪裏？”
    她又問了句。
    聞衍想到他在城外看到她與朱錦珂在樹上笑鬧，想到她與他同坐在一輛馬車裏，又想到任無恙這樣素來鐵麵無私的人也為她傷了原則……
    自然也能想到她會如何受歡迎。
    若她真要嫁人，怕是錦王府的門檻要被踏破。
    再過一段時日，那些高高在上的世家公子，那些身體背負著家族希望的人，指不定也樂意當她的贅婿。
    “出去逛了逛。”
    聞衍又低聲說了句。
    在她轉身之前。
    錦顏覺得聞衍今日實在奇怪，以為他是為晚上吃飯時候的舉動感到抱歉，便忙道，“晚飯時候的事情，我不怪師父的。”
    “師父於我來說如同長輩，就是二哥平日裏與我親近起來都沒那些男女之防，師父素來光正的，講究這些做什麽？若真要這樣說，現下已經是半夜，師父在我房間豈不是更加於理不合？”
    “所以啊，還是隨心一些的好。”
    她嘰嘰呱呱說了一大堆。
    原先聽她說話都覺得心情愉悅，今日不知怎麽的，聞衍的臉色倒是越來越差了。
    錦顏察覺到身後的冷氣，意識過來的時候愣了一下，忙換了個話題。
    “師父，今日的月亮真亮！”
    她沒頭沒腦的來了句，又小心翼翼道，“師父可是不開心了？”
    “你若是不開心，我也會不開心的。”
    聞衍歎了口氣，“沒有。”
    錦顏沉默下來，不想說話了。
    聞衍是國師，之前都是生長在不周山，對世俗總不是那麽了解。
    在京城和皇宮也一直是高高在上。
    行為上與旁人不同她也是能理解的，雖然會讓人誤解，但錦顏不怪，這陣子她有時間就往他身邊竄，兩人也十分親昵，其實也是有些私心……
    母妃說的兩情相悅實在是太誘人。
    她說若是能與自己喜歡，也喜歡自己的人在一起，是世上最好的生活。
    她曾將自己與前世幾人的糾葛當成故事講給她聽，蘇溪和告訴她，那不是愛本來的樣子，隻是那幾個男子打著愛的名義在傷害她。
    阿七也說過這樣的話，隻是阿七沒告訴過她愛其實可以很好。
    想來前世阿七知道她得不到那樣的愛，便就不說出來讓她傷心了。
    想太多了，便覺得腦子昏昏沉沉的，錦顏撐著腦袋竟就這麽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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