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第二十二章 不要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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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前台再次主動聯係許冥時,已經是二十分鍾後。
    彼時,她剛和邱雨菲合力將那個從衛生間裏爬出來的巨大魚尾扔出窗戶——雖然從分工上來說,主要出力的都是邱雨菲,她隻負責在旁邊提供精神支持。
    先對付魚的理由也很簡單,因為另外兩個更難對付。掛在空調裏的貓臉女人就不說了,掛那麽高她們也沒法弄下來,更令人頭痛的是那個從電視機裏伸出的猴爪。
    就那麽一截伸在外麵,死死扒在地麵上,不繼續往外爬,也不往回縮,跟個盆栽似的,動也不動。也就在有人靠近時,才會突兀地動一下尖銳的指甲。
    邱雨菲憑借自己不多的恐怖片經驗猜測,這東西本來可能是要從電視機裏爬出來的,就像貞子一樣——隻是沒想到許冥一來對它沒反應,二來沒等它出來就直接關掉了電視,導致它直接卡在了這兒,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許冥原本還琢磨著,要不直接把電視機砸了了事,恰好在這時接到來自前台的電話,得知對方很快就會安排上門處理,總算鬆了口氣,叫上邱雨菲,準備先去她的房間。
    “……你真準備讓那些工作人員進你屋啊”邱雨菲兀自憂心忡忡,“既然這裏又是那什麽怪談區域……那那些在酒店工作的人,多半也靠不住吧”
    “不管靠不靠得住,至少他們現在還頂著工作人員的皮。該他們幹的事,就該扔給他們去幹。”許冥卻是十分幹脆。
    另一方麵,她也很好奇,那些工作人員所謂的“上門處理”,究竟是怎麽個處理法。
    “而且,你也需要好好休息下吧”許冥掃了眼邱雨菲身上汗濕的衣服,“至少得換套衣服。”
    “……”邱雨菲撥了撥額上汗濕的劉海,不掩鬱悶地點了點頭。
    怪談區域裏的清水一般而言是能用的。不過出於警惕,邱雨菲回房後也沒有洗澡,隻是簡單清潔了下,換了身幹爽衣服。
    ……用她的話說,在鬧鬼的地方洗澡,結果蓮蓬頭裏噴出奇怪東西的橋段可太經典了,她可不想親身體會。
    “希望這次能盡快逃出去吧。”將劉海用夾子夾到頭上,她再次鬱悶歎氣,“我想洗澡。”
    “問題是,我們連自己是怎麽進來的都不知道……甚至連這是哪個怪談都不清楚。”
    許冥抿了抿唇,視線不由自主地再次滑向自己隨身攜帶的提包。邱雨菲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奇怪道:“冥冥老師你想起什麽了嗎”
    “倒不是。”許冥麵露沉吟,“隻是覺得,如果想要搞清狀況,光靠我倆可能不行。”
    邱雨菲:“”
    “我這邊倒是有個東西,勉強可以稱作外援……不過你要先做好心理準備。”
    許冥說著,輕呼口氣,終是下定決心,對著邱雨菲緩緩打開了自己的提包:
    “先提醒一下——你接下去看到的東西,可能會嚇你一跳,讓你覺得很不可思議,但無論如何,我希望你能盡可能保持鎮定。”
    邱雨菲:“……”
    似是被許冥正經的表情震到,她的神情也不由嚴肅起來,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方屏著呼吸,往許冥打開的包裏望去。
    緊跟著,便見她愕然瞪大了眼睛,似是看到了什麽難以置信的東西。
    片刻後,又見她抬手掩住了嘴,低低“哇哦”了一聲。
    ……等等。
    “哇哦”
    許冥懵了一下。這是被怪物嚇到的反應嗎
    另一邊,邱雨菲終於移開目光,看了許冥一眼,高深莫測地挑了挑眉。
    “難怪你要打預防針,確實……蠻令人驚訝的。”她小聲道,明明掩著嘴,但看嘴角的肌肉牽動方向,分明是似笑非笑,尾音也有些上揚,“沒想到冥冥老師你居然好這口……”
    許冥:……
    好哪口我好哪口不是,我在讓你看裏麵的鯨脂人啊你在看什麽……
    “但其實也還好啦。”邱雨菲自顧自地擺擺手,“人的愛好是自由的嘛……區區兩根……”
    ……什麽根
    眉心重重一跳,許冥心中忽然騰起一種極度不妙的預感。
    猛地將包翻轉過來,低頭一看,登時倒抽口氣。
    ……果然。
    隻見這會兒團在她包裏的,根本就不是什麽長手長腳長嘴巴的褐色蠟團。
    ……這該死的鯨脂人,也不知是不是一個人閑得沒事幹,居然自己把她放在包裏的翻蓋小鏡子翻了出來,這會兒正站在打開的化妝鏡上,興致勃勃地對著鏡子捏身體。
    還是那種黑發白膚,沒穿衣服的身體。
    大約隻有十公分高。麻雀雖小,五髒俱全,甚至還能再多兩個零件。
    許冥:……
    救命,這鏡子我不能要了。
    “……捏完了嗎”眼見對方依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許冥眼睛閉了又閉,終是強忍住了用手指直接把對方提出來的衝動。
    怪談區域的水用了以後會生病,她得盡量避免洗手。
    鏡子前的鯨脂人這才入夢初醒地抬起頭來,對上許冥譴責的目光,羞澀地笑了下,轉身打開一包紙巾,扯出張紙,像浴巾似地圍在身上,這才施施然地爬出了包。
    “不好意思啊,剛才忙著捏臉,沒注意外麵動靜……”它還很講究地理了下身上的紙巾,“話說是出什麽事了嗎”
    “……”許冥揉了下額頭,終是沒忍住翻了個白眼。
    而就在她準備開口的瞬間,邱雨菲已經好奇出聲:“捏臉什麽捏臉”
    不知是不是因為鯨脂人現在的造型還算平頭正臉,她倒沒多少害怕,反倒還挺感興趣的樣子。
    “就是外表調整咯。”鯨脂人看她一眼,非常自然地回答起來,“骨頭、肌肉、五官……像是雕刻家那樣仔細雕琢,使它到達最完美的狀態。”
    它說著,還炫耀似地撩起紙巾下擺,當著邱雨菲的麵轉了個圈:“喏,這就是我為這次的酒店之行設計的臉和身體,不介意的話可以先給你欣賞一下……怎樣這孔雀般的五官,是不是很契合驚悚酒店的氛圍”
    “嗯……”邱雨菲愣了下,似是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頓了頓才道,“還好挺好看的。”
    “是吧。”鯨脂人自我陶醉地摸了摸下頜線,“其實我覺得還有進步的空間,不過暫時沒什麽頭緒……”
    說話間,它又轉過了身,借著床腳的反射開始照鏡子。坐在另一個方向的許冥沒好氣地盯著它看,看了一會兒,卻似注意到什麽,臉色微微一變。
    “……顱頂。”又過一會兒,忽聽她喃喃出聲。
    “啊”邱雨菲不解看了過去,鯨脂人亦半轉過頭:“什麽”
    “顱頂。”許冥嘴角微動,臉色愈發嚴峻,“顱頂低了。眼角還需要再開一些。”
    “……”完全沒懂她在說什麽,邱雨菲的眼神更加困惑。倒是鯨脂人,又對著床腳端詳一會兒後,恍然大悟地叫出了聲:“對對,是這兩個問題!”
    “把它們糾正一下,應該就會更好看了……看不出來,你衣品爛得要死,美商卻意外得還可以嘛!”
    鯨脂人說著,興致勃勃地再次調整起腦袋。許冥的臉色卻更難看了。
    “這不是我說的。”她低聲道,“是你自己說的。”
    “……”
    迎著對方詫異望來的目光,許冥深深吸了口氣。
    “幾天前,我剛跟你說要去驚悚酒店住的時候,你就閑的沒事說要捏臉。當時捏出的,就是你現在這張臉。”
    區別隻是當時的造型更大一些,有成年人高,而且有穿衣服,也沒多零件……
    當然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那會兒的鯨脂人就已經在糾結怎麽讓自己的臉更完美。最後得出的結論,就是要抬高顱頂和繼續開眼角。並且在此基礎上,又更新了新的造型。
    換言之,現在的鯨脂人,是在重複它幾天前就已經做過的事——它甚至沒有意識到,自己現在的造型,早在幾天前就已經改良過一遍。
    “誒。”許冥忍不住伸手在它麵前揮了揮,“你還正常嗎知道我們在哪兒,今天是幾號嗎”
    “……”鯨脂人聽到這話,卻一下愣在了當場。
    ——而就在許冥以為它要說些什麽時,卻見它眨了眨眼,又轉向了對麵的床腳,“別煩我啦,忙著呢。”
    許冥:“……你在忙什麽”
    “我在思考,該給自己捏一張多漂亮的臉。”鯨脂人一本正經,“這種酒店肯定有漂亮的布景,還有傻裏傻氣的人類npc……和他們互動最好玩了。你到時候記得幫我拍照啊。”
    “奇怪,這臉我是已經捏過了嗎看著居然還不錯誒,很有孔雀的淩厲感,可以可以。”
    “……”
    許冥陷入了沉默。
    一旁的邱雨菲猶有些搞不清狀況,見她神情不對,一時也不敢說話。
    片刻後,卻見許冥突然伸手,將正在給自己開眼角的鯨脂人直接捏了起來,又從包裏掏出包沒用過的絲襪,讓邱雨菲幫忙拆了,將鯨脂人整個兒塞了進去。
    “不好意思,讓你看笑話了。”許冥冷著張臉,邊塞邊道,“雖然不太清楚理由……不過這家夥似乎好像是廢了。”
    至少這會兒,絕對指望不上了。
    邱雨菲不明所以地點著頭,想想忍不住又問道:“那我們為什麽要把它裝襪子裏啊”
    “物盡其用。”許冥冷酷地說著,將打包好的鯨脂人又塞回了包裏。
    這是個不太妙的開端——
    外援靠不住,接下去隻能靠她倆自己摸索了。
    “那還是和之前一樣,隻能先設法搜集信息了。”許冥歎氣,“現在的情報還是太少。”
    還是那句話,得搜集情報。
    不僅是搜集文字信息,還得設法排查死人——她們進來,肯定是因為死人。而既然能進入這裏,就說明那個死人腦子裏,一定裝著對應的怪談。
    如果能知曉對應的怪談內容,她們對當前的狀況,也能更多一些把握。
    而這兩個方向,無論哪個,都不是光靠縮在房間裏就能完成的。
    恰好這會兒已經快要八點,快到餐廳開放的時間,許冥便說下樓看看,說不準能遇上其他的房客。
    邱雨菲沒有異議。為了增加偶遇概率,兩人下樓時還特意走的樓梯,將三樓和二樓都逛了一圈——可惜一個人也沒遇上。
    直到走到餐廳門口,也終於瞧見一個人影。
    一個男的,腳步匆忙,氣急敗壞,一頭黃發十分張揚,不知為何,看著有點眼熟,隻可惜還沒等許冥她們回憶起任何相關信息,便見他頭也不回地竄進了不遠處的廁所。
    就……看著很著急的樣子。
    “什麽情況”邱雨菲茫然地眨著眼睛,“吃壞肚子了”
    許冥同樣茫然地搖頭,就在此時,邊上忽然傳來一個細聲細氣的聲音:
    “那個,他應該是被惡心到了。”
    “”
    兩人轉頭,正見旁邊一個女孩兒緩緩從餐廳的方向走過來,穿著一身哥特風格的l裙,正是她們剛入住時見過的那個。
    許冥禮貌笑了笑,帶著邱雨菲往遠離廁所的位置走了幾步,好奇道:“請問,惡心指的是……”
    l裙女孩兒四下看了看,確定周圍沒有工作人員,方小聲道:“餐廳的自助飲料桶裏麵,有死老鼠。”
    “噫。”邱雨菲下意識倒吸口氣,“什麽情況啊真的假的”
    “真的。我親眼看到的。”女孩兒立刻點頭,“餐廳外麵不是有個小露台嗎,可以坐著休息的。我剛才就在那兒,聽到那男的問工作人員能不能先打一杯飲料喝,工作人員同意了。”
    “他就灌了一杯,結果喝一半了突然開始罵髒話,砸了杯子就往外跑。我有點好奇,就走進去看了看,發現那桶裏麵,飄著那——麽大,一隻死耗子。”
    女孩說著,還煞有介事地用手比劃一下,比劃得邱雨菲又是一陣發毛。
    許冥卻似意識到什麽,忙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
    “八點過五分。”她蹙了蹙眉,“奇怪,是正常的運營時間啊。”
    “是又怎麽樣,反正我是不打算吃這裏的東西了。”l裙女孩搖了搖頭,“對了,你倆也是準備去吃飯嗎慎重哦。”
    “……謝謝提醒,現在已經不餓了。”許冥往餐廳的方向看了看,麵上露出幾分思索,“說起來,還沒問你名字”
    “哦。叫我薄荷就行。”l裙女孩落落大方地笑起來,“我和我朋友住二樓,有空可以一起玩。”
    “朋友”邱雨菲好奇,“你們住一起”
    薄荷:“不是,我們三個人,她們倆住大床房,我住單人間。
    “因為大床房不能加人嘛,我就被拋棄了。”
    “會害怕嗎”許冥試探道,“感覺這邊房間的‘特效’還挺多的。”
    “有嗎我房裏沒有遇到過。”薄荷皺了皺眉,“可能是我朋友給我挑的房間不錯吧。我本來要住另一間,是她幫我去換的來著。”
    “這樣啊……”許冥眸光微轉,不著痕跡地給邱雨菲遞了個眼色。
    後者心領神會,立刻一副很感興趣的樣子,往前蹦了兩步:“那能請問下是怎麽換的嗎我也好想換,我那個房間有好嚇人的雕像,我看著就發毛……”
    “呃……”薄荷愣了下,“可那是我朋友去弄的,我不太清……”
    “沒關係,隨便聊聊就好——誒,這邊站著說話不方便吧”沒等她反應過來,邱雨菲已經上前,很熱情地挽住了她的胳膊,“你之前說的小露台在哪裏不如我們找個地方坐下,慢慢聊……對了,之前就想問了,你這套裙子我好像刷到過誒,是不是愛麗家的感覺你這個顏色好仙啊,特別配你這個眼妝……”
    “啊,是嗎,謝謝……我其實今天偷懶了,眼影是亂畫的……”
    “哇,那你手也太巧了,我好喜歡你眼尾那個亮片……”
    “謝謝,這個很便宜的,我等等推你好了。我覺得你的眼睛也很適合這種……那個,露台這會兒太暗了,我們要不還是去餐廳吧。那邊應該也可以免費坐的……”
    說話間,兩個女生,已經互相挽著手臂,又朝著餐廳的方向走了回去。
    許冥安靜地跟在後麵,默默給邱雨菲點了個讚。
    果然,這種需要社交的場合,交給社牛就對了。
    又二十分鍾後。
    餐廳的角落。
    托邱雨菲的福,她倆已經快把對麵女生的家底都給摸出來了。
    大二學生,兼職妝娘,喜歡和朋友結伴到處打卡。這次也是和朋友一起來的——奇怪的是,真要問她從哪裏知道這家酒店的,她卻搭不上來,苦思冥想半天,也隻會說,是網上看的,也不知道什麽相關怪談,隻知道這裏提供很特別的驚悚體驗。
    和她一起來的共有兩個朋友,合住一間大床房,這會兒都在睡覺,因此隻有她一個人出來逛。
    “本來中午的時候就想來試試這裏的自助餐,可我朋友非說頭痛,纏著我不讓下來,搞得中午啥都沒吃成。就說晚上來吃唄,結果又遇到這種事……”
    左聊右聊,又聊回了飲料桶裏那隻死老鼠,薄荷搖了搖頭,一臉嫌棄:“難怪這邊吃飯的人這麽少。”
    確實如此——明明已經到了餐廳開放的時間,下來吃飯的人卻沒多少。隻有零星幾個人。
    事實上,許冥覺得那些多半還不是人……因為所謂的“顧客”,她隻聽在邱雨菲和薄荷的交談中聽到過,但從她的視角看過去,餐廳裏始終都是空蕩蕩的。
    自助飲料桶就在正對門的地方。就算偶爾有活人進入,在裏麵飄著的碩大死老鼠後,也會趕緊離開。神奇的是,那些工作人員似乎完全沒意識到這隻老鼠的存在,都過了這麽久,始終沒人來處理這事。即使得到顧客的投訴,也隻是冷漠地低頭,做出一副聽到的姿態而已。
    簡直就像是ai一樣……
    許冥默默想著,對麵薄荷忽似想到什麽,掏出手機看了眼時間。
    “誒呀,這麽晚了,我得趕緊回去了。”她說著,匆匆忙忙地站了起來,“我和我朋友約好了,晚上要一起刷電影……不好意思啊,有空再聊!”
    “誒等等!”眼看她就要離開,許冥趕緊叫住人,大腦飛快轉動,“其實,我們還有件事想要問你……”
    “”薄荷眨了眨眼,好脾氣地又坐回桌邊,“什麽”
    “……”不好意思,還沒來得及編。
    許冥一時陷入沉默,旁邊的邱雨菲卻似想到什麽,忽然往前湊了湊:“其實我們是想再問問你,對這酒店其他的房客,還有沒有什麽了解”
    “……啊”薄荷明顯一愣,邱雨菲緊跟著又壓低聲音,一副神秘兮兮的樣子:“是這樣的,其實我倆是靠抽獎來這兒的。我網上抽獎中了,獎品就是這裏的免費體驗券。
    “但是呢,這個獎品兌現,其實是有要求的。酒店方麵給我們布置了一個秘密任務,如果能在住宿期間完成,就能免單,如果不能,就得如原價付錢。”
    邱雨菲說到這兒,煞有介事地歎了口氣:“你也知道,這邊房費不便宜。所以如果可以的話,我們還是想盡量爭取下免單的。”
    “哦……”薄荷緩緩點頭,恍然大悟,“那個任務和現在住這兒的房客有關”
    “啊對,啊對對對!”邱雨菲立刻點頭,許冥補充:“現在的房客裏,有至少一個是假的,不是正經房客。我們的任務就是把他們找出來。”
    死人確實不算正經房客,她這也算不得說謊。
    “原來如此,明白了。”薄荷微微頷首,旋即輕點起下巴,麵露思索,“房客……其實我知道得也不多,不過確實有幾個有印象的。
    “二樓的話,光我知道的,就有我、我兩個朋友,還有兩個男的。一個很瘦,看上去像大學生,另一個年紀大一些,染著黃頭發……哦對,就剛才衝進廁所的那個。他就住我隔壁,206。老實說我覺得他很像你們要找的人。”
    “”許冥身體微微前傾,“為什麽這麽說”
    “他辦理入住登記的時候我就在大廳。他和你們是前後腳進來的,而且身邊都沒有帶行李。”
    薄荷煞有介事:“哪有人出來玩不帶行李的啊。”
    ……其實還真有。
    比如那種稀裏糊塗就被帶進來的人。
    當然也不能保證是活人就對了。
    許冥默默想著,不著痕跡地與邱雨菲交換了一個眼神,繼續問道:“嗯,謝謝你。這人我們碼住了。你還見過別的房客嗎”
    “別的……二樓的就沒有了。”薄荷轉了轉眼睛,“三樓的話,我沒去過,隻知道你倆……”
    “哦不對,還有兩個人!”
    她似是想到了什麽,猛地拍了下手掌:“非常、非常奇怪的人!”
    “奇怪”許冥兩手擱在了桌上,“請問怎麽說”
    “一個是我中午遇到的。很瘦,長得也帥,但不知為什麽,給人的感覺病懨懨的。”薄荷小聲道。
    “我當時剛吃完飯回去,和他正好一班電梯,我去二樓,他去三樓。在電梯裏麵,我還一直聽到他嘀嘀咕咕的,說什麽‘怎麽辦怎麽辦,要來不及了’……反正就是這種話。”
    “我先下的電梯嘛,結果剛出去,忽然聽到他叫我——而且我從來沒有和他說過話哦,可他居然叫的是我的大名!
    “我嚇了一跳,轉頭看他,見過看到他滿頭大汗的,臉色白得嚇人。他看到我回頭,就衝我扔過來一張名片,然後開始大吼大叫:
    “他說,要我記住這個片段和錨點。還有他接下去的話——
    “‘如果看到有人身上帶著葉片圖案,一定要告訴他們,不要流淌。千萬不要流淌。’
    “說完電梯門就合起來了。我也再也沒有見過他了。”
    薄荷說完,自我肯定地點了點頭。
    對麵許冥,卻是一臉凝重。
    “帶著葉片圖案的人……”她喃喃著,忽然往前坐了坐,“那他給你的那張名片呢是不是也有一個葉子圖案”
    “誒對的對的!”薄荷驚訝地看她一眼,“你怎麽知道”
    “……我、我猜的。”許冥眸光微轉,“也就是說你不知道他住哪兒那那張名片呢能給我看看嗎”
    “當然可以呀!”薄荷愉快地說著,“你等等,我記得我就裝在我的小包……咦”
    她打開包翻找幾下,卻是皺起了眉:“奇怪,怎麽不見了我明明記得我收起來了……”
    許冥:“……”
    “沒事。我也就是隨口問問。”她趕緊道,“那麽,名片上的公司名字,請問你還……”
    “這個不記得了。”薄荷皺了皺眉,“但我記得,他自己的名字。叫唐夢龍。”
    因為和她很喜歡的冰淇淋牌子重名,所以她印象特別深。
    “哦哦,好的……謝謝。”許冥若有所思地點頭,“那請問,另一個奇怪的人是”
    “那個啊,相比起來倒算正常了。”薄荷認真回憶起來,“也是個男的,我第一次見他是在一樓,就你倆上樓之後。”
    “他當時看著可嚇人了,渾身都紅的,還鬼吼鬼叫的……我還以為是npc呢。
    “可後來我走樓梯上樓,又遇到他了。我有點害怕,就特意讓他先走,他路過的時候,我看到他手裏有拿房卡,而且人是往三樓去的。”
    “房卡”邱雨菲插嘴,“那有沒有可能是去樓上上工的工作人員”
    “……嘶。”薄荷被她這麽一問,反而懵了,“這個方向我沒想過誒。但仔細一想,好像你這個說法更說得通。”
    “反正也記一下吧,渾身是血的、住三樓的男人……不知道門牌是嗎”
    許冥點了點頭:“我們到時可以留神再看看。”
    “嗯,你們加油。”薄荷笑了下,“時間不早,我就先回去了,祝你們任務順利!”
    “嗯嗯,謝謝——”邱雨菲和許冥一起跟她擺手,目送著小姑娘走出餐廳——結果剛走出不到半分鍾,又見她踩著小皮鞋,噠噠噠地跑了回來。
    “對了,我剛又替你們想到個辦法!”她興衝衝對兩人道,“你們如果想查房客的話,其實可以去看前台的入住登記冊啊!”
    “登記冊”許冥下意識反問一句,隨即想起來了——確實,在辦理入住的時候,前台是有讓他們在一本冊子上簽名,冊子上還有房號。
    不過這東西是能隨便給人看的嗎
    許冥記得當時簽名時,其他人那一欄都是擋住的,而且一簽完就冊子就被飛快收走了。
    “能給人看的,不過可能有條件。我之前就看過。”薄荷認真道,“就我辦理登記那會兒,因為不知道我朋友住哪兒嘛,就直接問了,前台就把她們的信息欄單獨截給我看,還蠻好說話的。”
    “哦……”許冥麵露思索地點頭,忽然覺出不對。
    “等一下,你為什麽會不知道你朋友住哪兒啊”
    “因為她們比我早進來啊。”薄荷說到這兒,似是也有些無奈,“那兩個死沒良心的,把我一個人丟大巴上。我人都還沒醒呢,她們已經跑得不見蹤影了。等我進大廳的時候,她們都辦好入住上樓了,等都不等我。”
    發消息也不回,給她氣得。還是後來其中一人哄了一陣,這才消火。
    一旁許冥聽著,卻是再次皺起了眉。
    “不好意思。”她打斷了薄荷的話,“也就是說,在來酒店的路上,你其實在睡覺……”
    “對。”薄荷毫不猶豫地點頭。
    許冥:“……所以從你在大巴上醒來,到進酒店這段時間,你其實根本就沒有見過你的朋友。你們是在房間裏匯合的”
    “嗯。”薄荷繼續點頭,似是完全沒覺得這有什麽問題,“她們比我先下來嘛。”
    許冥:“……”
    不自覺地皺了皺眉,她剛想再說些什麽,大廳內的半點報時忽然咕咕響起。薄荷見狀,趕緊再次擺了擺手,頭也不回地跑了。
    ……剩下許冥和邱雨菲,坐在原地,麵麵相覷。
    又過一會兒,方聽邱雨菲小聲開口:
    “那個,冥冥老師,你說她說的那兩個朋友……真的是她朋友嗎”
    “不知道。”許冥拍了下額頭,隻覺腦袋都快燒掉。
    是真的不知道。雖然聽薄荷的描述是很怪,但從邏輯上來說,也不排除薄荷視角看到的才是真相,她確實有兩個和她一起的朋友,隻是比她先進來而已。
    甚至,說得無情點,她們連薄荷說的話是否靠譜都不確定。畢竟怪談區域本就會影響人的認知,而且她們也沒法確定對方是活人……
    像中午那段時間,她自己的說法就有明顯的矛盾。一會兒說“被朋友纏著錯過了自助餐”,一會兒又說“吃完飯上樓時遇到了怪事”,可這邊就一個吃飯的餐廳,錯過時間就不開放,她到底是哪裏吃的飯
    “還是那句話,隻能先設法搜集情報再進行判斷了。”許冥歎氣,“但她說的那兩個住三樓的男人,我覺得都可以留意下,還有就是登記冊。這確實是個思路。”
    尤其是那個叫“唐夢龍”的。
    知道葉子圖案,大概率也是安心園藝的人。不管怎樣也是個業內人士,對這裏的情況肯定比她們了解。
    要是能摸清他的情況就好了。
    邱雨菲沉吟著點了點頭,卻聽一陣推車聲響,兩人探頭,正見有工作人員推著推車過來,挨個兒收拾起用過的餐桌。
    兩人也沒再留,起身離開。沿著餐廳外的長廊步行一陣,很快便又回到了一樓展示廳。
    展示廳外,就是大廳。邱雨菲狗狗祟祟地探頭往外看了眼,很快便收回了目光。
    “要不我們直接去搶吧。”她十分認真地對許冥獻計獻策,“你回去給前台打電話,然後我趁他們不注意,搶了就跑”
    許冥震驚地看她一眼:“在別人的地盤上搶別人的東西,你怎麽敢的啊!”
    邱雨菲:“……”沒記錯的話你上次在宏強也搬東西了吧
    “那能一樣嗎,我當時就奔著逃命去的。不代表我讚同這種行為。”許冥義正辭嚴地說著,也跟著往外看了眼,正見兩個工作人員,依次從櫃台後麵走出來,走進了後麵的房間。
    原本有三人守著的前台,登時隻剩下一人。
    許冥:“……”
    “要不我們直接去搶吧。”她轉頭堅定地看著邱雨菲,“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邱雨菲:……
    “那現在打算怎樣”她再次探頭朝外望去,“你衝回去打電話然後我先上去套近乎”
    “來來去去太費時間,而且她也不一定接。”許冥沉吟片刻,眼睛卻是一亮,“不過套近乎……這個或許真能試試。”
    邱雨菲:“”
    “你那張工牌還帶著嗎”卻聽許冥話頭一轉,“從宏強帶出來那張”
    “嗯……帶是有帶。”邱雨菲從口袋裏拿出那張工牌,依舊一臉莫名,“然後呢”
    “然後,把牌子戴上,準備去套近乎。”許冥說著,調整了下呼吸,再次從包裏摸出兩件東西。
    是一支筆,以及那本九號規則書。
    “話說在前麵。”緩緩翻開手裏的規則書,許冥語氣逐漸嚴肅,“雨菲同學,你接下去遇到的事情,可能會嚇你一跳,讓你覺得很不可思議。”
    “但無論如何,我希望你能盡可能保持鎮定——
    “這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