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孤獨的康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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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所周知,鎮國公景熙乃是妥妥的八爺黨。
    景熙出麵奏請立新太子,這不明擺著,是惦記著擁立從龍之奇功麽
    此時的康熙,還沒被逼急了,尚有幾分容人的雅量。
    康熙擺了擺手,淡淡的說:“景熙啊,立儲君,乃是國之大大事。容朕多考慮幾日,可好”
    在場的漢臣們,都聽得出來,皇帝的這話看似輕描淡寫,實際上,重如泰山。
    隻可惜,景熙隻讀了一點漢書,學問不足,並未聽出康熙的弦外音。
    他梗著脖子說:“皇上,奴才以為,八阿哥甚賢……”
    “夠了,朕自有主張!”康熙一下子被激怒了,粗暴的打斷了景熙的話頭。
    這才幾天,已經有好幾撥滿洲親貴,主動向康熙推薦老八了。
    玉柱心裏明白得很,康熙之所以發怒,是因為,他故意低著頭,看不見康熙使的眼色。
    康熙畢竟是一國之君,大大的講究個麵子的問題。
    隻是,除了玉柱見機早,一直低著頭之外。別旳重臣們,包括李光地在內,都故意裝作沒有看見康熙的眼色罷了。
    在場的人,誰都不傻!
    開什麽玩笑,天家立儲君之事,若是冒然站錯了隊,不怕將來遭到徹底的清算麽
    別的且不說了,當年跟著鼇拜的那些人,等今上親政之後,被整得還不夠慘麽
    漢臣們不敢說話,滿洲親貴們大多支持老八,康熙掃視了全場一周,心下不由一陣悲涼。
    唉,竟無一人敢替他說話啊!
    玉柱低著頭,沒管旁人,隻是視線的餘光,瞄著張廷玉。
    史書上的記載,都不可能有太多的細節。
    玉柱很有些好奇,張廷玉敢不敢現在就站出來,替老皇帝說話呢
    然而,玉柱一直等到康熙臉色鐵青的宣布散朝之時,都沒見張廷玉主動站出來。
    嗯,張衡臣,確實是個聰明人呢!
    現在就站出來了,撈到手的好處,不可能太多的!
    或許,張廷玉現在也沒看準康熙的心思,還需要繼續揣摩吧
    不管別人是怎麽想的,玉柱那是真的看得很清楚的。
    圍繞著立儲之事,整個情勢的發展,還有個醞釀的過程,遠遠沒有這麽快。
    退下的時候,玉柱察覺到,康熙深深的瞥了他一眼。
    嘿,老子位卑,不敢妄言國之大事也!
    回到南書房後,玉柱端起茶盞,小飲了一口,便開始看奏折。
    和直南書房不同,南書房大臣們,不需要寫節略。但是,要隨時隨地準備著皇帝的垂詢。
    說白了,南書房大臣,主要是通過影響皇帝的決策,來參與國政。
    歸根到底,南書房行走們,屬於皇家高級智囊團的範疇。
    玉柱心裏有底,廢太子之後的第一個,其實是大阿哥這個蠢貨,主動找到康熙,說了一些大逆不道的蠢話。
    時間尚早,玉柱完全沒必要這麽早就主動站出來,成為滿洲親貴們的公敵!
    政治上的事兒,往往,火候尤其重要。早了不行,晚了更不行,剛剛好,才合適!
    玉柱呢,現在啥事都不需要做,靜觀其變即可!
    隻等康熙被逼急了,為了顯示聖君氣象,出大昏招,讓群臣公推新太子之時!
    嘿嘿,幾百名滿洲親貴的幾百本奏折,共推老八接任新太子之時,試看康熙如何收場
    申時初,玉柱出了宮,坐轎趕去戶部。
    按照禮節,玉柱這個新任的戶部現審處總辦郎中,應該去拜見戶部的堂官們。
    隻是,玉柱的官轎剛剛落下,就見老四的大轎到了。
    見禮之後,老四當麵告訴玉柱,他剛接了上諭,由工部轉任戶部的管部阿哥。
    玉柱很想笑,冷麵閻王到了管錢糧的戶部,戶部的官兒,恐怕都要官不聊生了啊!
    老四是什麽人
    不管是誰,隻要欠了國庫的錢,老四都敢上門去催債!
    找國庫借過錢的王公大臣們,嘿嘿,準沒好日子過了!
    這個時代的京官們,都樂意找戶部的國庫借錢,主要是因為,民間的高利貸太狠了。
    民間的高利貸,凶狠異常。印子錢,利滾利,不到一年就要翻一倍以上,窮京官們誰借得起
    而戶部的三庫呢,官員們來借錢,利息低至一成而已。
    和動輒五成以上的高利貸相比,一年才收一成利息的戶部借款,簡直是良心之極。
    既然老四成了戶部的太上皇,玉柱心知,馬齊不好說話,就索性跟老四一起去拜見部裏的堂官們。
    老四當眾宣諭的時候,玉柱就在公事廳外的台階下邊,並沒有跟著進去。
    玉柱和老四再有淵源,規矩就是規矩,禮不可廢。
    等老四正式接管了戶部,派人叫玉柱進去的時候,玉柱這才挨個拜見了頂頭上司們。
    如今的戶部,從老四以下,依次是管部的大學士馬齊,兩名尚書和四名侍郎。
    和別的五部相同,戶部的尚書和侍郎,依舊是滿漢各一,共六名。
    這八個人,都算是玉柱的上級。
    隻是,玉柱所在的戶部現審處,歸戶部左侍郎噶禮管轄。
    噶禮,姓董鄂氏,滿洲正紅旗人,剛由山西巡撫的任上,調來戶部。
    現審處,管轄的是旗人之間的財產和經濟糾紛,自然和漢臣們,就沒有半毛錢的關係了。
    玉柱和堂官們都見過禮後,正想走,卻被老四叫住了。
    “玉柱,你是把算帳的好手,等你接掌了現審處後,就來尋我。”老四好不容易把玉柱籠到了手底下,自然要物盡其用了。
    在工部的時候,玉柱做的表格,一目了然,令老四這個實幹家大為震動。
    在河南防洪的時候,玉柱指揮大家,奮力保住河堤的強悍表現,亦是格外的令人驚豔。
    “嗻。”老四的吩咐,玉柱從來不會當麵去硬頂的。
    老四的脾氣是,他交辦的差事,說是啥時候辦完,就必須按時辦完,不允許打絲毫的折扣。
    不管是誰,若敢敷衍塞責,就等著倒黴吧。
    而且,老四是個工作狂,玉柱從此以後,很有可能無法準時下衙回府了。
    原本,戶部的管部阿哥是八貝勒爺。
    也許是,最近老有人在康熙的麵前,提及擁立老八為太子的破事。
    康熙心裏不舒坦了,就把老八和老四,來了個對調吧
    玉柱剛剛接管了現審處,就接了個案子,禮部筆貼式鄂善狀告三等蝦鄂爾泰,私匿家產,分產不公。
    看完了狀子後,玉柱暗覺好笑,好家夥,他剛剛上任,就遇見了鄂爾泰的兄弟之間,鬧家務。
    鄂爾泰,西林覺羅氏,鑲藍旗滿洲。其父鄂拜,曾任國子祭酒。
    鄂善是庶長子,鄂爾泰不僅排行第三,還是唯一的嫡子。鄂拜死後,因生母早亡,鄂爾泰就主持了分家。
    鄂拜共有六子,鄂爾泰分家的時候,隻給長兄鄂善分了十幾畝地和一座二進的小宅子。
    據鄂善的狀子上說,其餘的幾兄弟,都至少分得了幾百畝地和一座五進的大宅子。
    鄂家之所以有這麽多的家產可分,主要是鄂爾泰的瑪法圖彥突,曾任戶部的郎中,長達二十年之久。
    戶部是個什麽地方管錢糧的所在。
    圖彥突久任一司之郎中,完全可以在暗中呼風喚雨了,家底是不言而喻的豐厚。
    自古以來,兄弟鬧家務,都是個大難題!
    俗話說的好,清官難斷家務事,玉柱自然不可能馬上表態了。
    玉柱接了狀子之後,聽鄂善吐了一大堆的苦水,就好言相勸,先打發他走了。
    等鄂善走後,玉柱就命人去鄂爾泰家裏遞話,讓他三日內,到戶部來找玉柱。
    怎麽說呢,現審處接的經濟糾紛,都是十分棘手的案子。
    按照國人不喜歡打官司的老觀念,若不是被逼急了,誰樂意家醜外揚的見官
    而且,八旗之下,有佐領、參領和都統,這些人都是該管的旗官。
    在玉柱接狀子之前,即使用腳去思考,這些旗官肯定參與過調解了。
    一般情況下,旗官們多次調解不成,狀子才有可能遞到玉柱的手頭。
    現審處裏,其實也沒有幾個人,共有從五品的員外郎一名,正六品主事二人,八品筆貼式九人,以及雜役若幹。
    玉柱閑下來後,找人一問,好家夥,別看他的手下們官品不高,卻個個都是硬茬子。
    其中,員外郎巴賽,宗室,黃帶子。其阿瑪巴爾堪,曾任副都統,乃是和碩鄭親王濟爾哈朗之第四子。
    和碩鄭親王濟爾哈朗,清太祖努爾哈赤同母弟舒爾哈齊之第六子,鐵帽子親王之一。
    兩名主事,也都是覺羅,紅帶子的出身。
    就算是八品的筆貼式裏邊,也是藏龍臥虎,狠人不少。
    玉柱大致翻了幾份待處理的卷宗之後,心裏也就明白了。
    現審處的主要職責,並不是斷案子,而是和稀泥。
    這就相當於,法官處理財產糾紛之時,普遍偏向於庭前調解,而不喜歡下判決書一樣。
    玉柱故意待在現審處裏,不想去找老四。
    可是,老四那可是有名的精細人,記性超級好。他趕在下衙之前,派人來找玉柱過去。
    玉柱進了老四的公事廳,抬眼一看,不由笑了,老十三也在。
    老四一見了玉柱,就擺了擺手,說:“快過來,幫我匯總了這些帳目。戶部的那些個蠢才們,算了好幾遍,卻老是出錯,簡直是豈有此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