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夜遊守陰村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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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案並不難猜,秦非心中已然有了明確的備選項。
但在未得證實之前,他並不打算聲張。
不過,假如是那個人的話……
秦非心中生疑,多出來的那名旅客肯定不是玩家,可隻要是npc,秦非就必定能夠看到他們頭上的好感度條。
可從大巴車上下來的所有人,秦非能夠確定,頭頂都沒有好感度條。
秦非久久未動,終於引起了蕭霄的注意。“怎麽了?”小道士興衝衝的從不遠處奔來,“是有什麽發現嗎?”
秦非搖了搖頭:“有點低血糖,我坐一下。”
利用身形的掩飾,青年纖長的五指在地麵做出一個抓握動作,不動聲色地將那半截痿人的小玩意藏進了掌心。
輕輕捏一捏,已經完全硬了,可見已然死去了許久。秦非順勢站起身來:“已經沒事了。”
“哦!”蕭霄遺憾離場,他還以為秦大佬又能發現什麽出人意料的好東西。
這邊秦非已經將手指塞進了衣服口袋,整個過程動作絲滑,不見絲室心理負擔。
他抬頭,望向大巴車最前方,駕駛座椅的方向。
那天,徐陽舒就是在見過司機以後才變成了如今這副半死不活的模樣。
究竟是他裝出來的,還是那司機確確實實有問題?徐陽舒混進他們當中的目的又是什麽?
車載廣播的規則普經告知過玩家們,他們需要“在旅行過程中定期清點人數,若發現旅客數量增多,請忽視”。
可是,這條規則真的是正確的嗎?
玩家們的確忽視了徐陽舒,但卻並不是主動的,而是根本意識不到他的存在。
是徐陽舒動的手腳,還是副本動的手腳?
假如是副本的話…秦非總覺得,這其中暗藏了某種玄機。
似乎是副本刻意對玩家進行隱瞞,避免大家向更深層次的秘密進發一般。
深灰色的車載電話靜靜放置在窗邊,大巴司機早已不見蹤影,秦非伸手,碰了碰那個廣播按鈕,車裏卻沒有任何聲音發出。
這輛車上,還有哪些地方是可能藏匿著線索的?秦非的視線從眼前的電話上擦過。
他抬手,將電話聽筒拿起
。
毫無疑問,這是一台可以接通的電話,寂靜的車廂內,隻有耳旁的聽筒裏傳來“嘟嘟——”的忙音,像是在誘惑著他按下撥號鍵。
秦非沒有妄動。
敏銳的第六感在這一刻再度發揮了作用,雖然沒有抬頭,秦非卻莫名能夠肯定,有什麽人正在不遠處死死盯著他。
此時此刻,會從那個方向過來的……秦非握著電話聽筒的手一僵。
壓低的驚呼聲自秦非背後響起,林業望著大巴車門,雙眼驟然亮起:“是導遊!導遊回來了!”
虛掩的車門被推開,麵色灰白的導遊一如前兩日那樣,動作僵硬地走了進來。
秦非幾乎在瞬間便遠離了車載電話,他向車門斜跨一步,將電話遮掩在身後,然後雙手交疊,向車門的方向抬起頭來。
他的唇角揚起恰到好處的弧度,眼底像是灑落了一層碎星星那樣閃爍著驚喜:“好巧,您怎麽在這裏?
仿佛他來到這輛大巴並不是為了特意找導遊,而是機緣巧合之下得到了一場命運般的邂逅似的。
一旁的蕭霄:
經曆太多次,他已經習以為常,反正大佬的作風他搞不懂,隻要裝作沒看到就可以了。
奇怪的是,秦非這次的吹捧似乎並沒有起到什麽作用,導遊看起來一點也不受用。
導遊直勾勾盯著秦非,那眼神就像一把刀,仿佛下一秒就要刺破那張格外精美惑人的麵皮、看清他內裏千回百轉的溝壑一般。
秦非不動聲色地眯了眯眼,幾乎在瞬息之間便確定了一件事。
導遊肯定看到了他剛才掌著電話的樣子。並且,導遊格外在意這件事。
秦非心裏驀地一咯噔。
導遊過於緊張的表現,令秦非意識到了一個先前被他忽略的細節。
導遊、陰山村、旅社。這三個同樣站在玩家對立麵的存在,實際上並非牢不可分。
旅遊大巴的廣播規則第二條:若旅客數減少至6人以下,請回到旅遊大巴撥打旅社求助熱線,旅社將為大家分派新的導遊。
結合他們在村子裏收集到的線索來看,守陰村村祭需要至少6名玩家作為祭品。這些人由旅社提供,而導遊就是旅社那邊派遣來,負責維護活動正常進行的監管者。
一旦玩家人數下降到6人以下,村祭活動便無法正常進行。
這是導遊的失職。
一旦玩家撥通電話,旅社就會派來新的導遊,那,原先那個呢?
沒有順利完成工作的導遊,會得到怎樣的懲罰?
反正,肯定不會有什麽好果子吃就是了。
不遠處,導遊正一門心思盯著秦非背後那台車載電話。那張青灰色的鬼臉肌肉緊繃,即使表情一如既往的僵硬,依舊不難看出他十足的緊張來。
灰色的帽簷下,導遊的視線不斷在青年和車載電話之間遊走。
他頭頂的好感度條此時就像出現了什麽故障一樣,不停地閃爍、再閃爍。仿佛他正在心中不斷糾結著:眼前這家夥到底是好人,還是……?
秦非將這一切收入眼中。
一秒,
兩秒。
秦非終於做出一個決定。
他抬手,掐掉了電話線。
不是拔掉,而是掐掉,纖長漂亮的手指穿過電線,繞城一個圈,而後猛力一扯!導遊的身形倏地定在原地。
或許是沒有想到秦非會做的這麽絕,導遊愣怔片刻,神色在一瞬間鬆動下來。他灰慘慘的臉上露出一種與他的畫風不太相符的柔和,像是被秦非此舉打動了一般。
最顯要的表現便是,他頭頂的好感度條在一瞬間上升到了75。
……靠?
真的假的?
秦非直接被震在原地了。
他當了兩天舔狗才舔到20多,掐個電話線居然一下子漲到75?
看來導遊還是個人間清醒,說得再好聽不如做一件實事。秦非的心跳都因為過於興奮加速了。
【旅社導遊:好感度75】
和導遊一樣震在原地的,還有身後的一眾玩家們。車載電話是重要道具,秦非居然就這麽動手將它毀了??
秦非沒有回頭看他們。導遊在前,所有人都不敢造次,於是秦非幹脆湊上前去,和導遊說起悄悄話來。
或許是大巴車內的規則與村中不一樣,又或許是導遊被過於強烈的好感度暫時
蒙蔽了雙眼,這回導遊沒有退後,而是由著秦非笑嘻嘻地站在了和他不足一拳的距離內。
“怎麽……了?”導遊僵硬地彎了彎嘴角,露出一個比僵屍還要難看的笑容。
雖然不好看,但依舊令秦非受寵若驚。不愧是好朋友,待遇就是不一樣。
麵對這個難得的“知心朋友”,秦非也著實沒有客氣:“你知不知道,要怎樣才能安全離開守陰村?
這問題問得太直白了,直白到導遊都覺得有點邪門。神情呆滯的npc歪了歪腦袋,似乎是在努力理解秦非話裏的意思。
片刻過後,他壓低嗓音,用隻有秦非一個人能夠聽見的音量說道:“沒有外來人……能夠活著離開守陰村。
嘶啞的話音落下,秦非的臉頓時黑了三分。導遊思前想後了半天,就隻想出這麽一句讓人死心的話?
這算哪門子知心好友,損友還差不多。
可是,係統好感度不會作假,導遊應該不至於惡劣到玩弄“好朋友”的感情。或許,這句話還有別的理解方式。
沒有外來人,能活著離開。秦非仔細品鑒著這句話中可能蘊藏的含義。
導遊見狀點了下頭,似乎是在肯定秦非心中所想,卻也沒再多說其他的話。
他操縱著自己不甚靈敏的左眼皮,向秦非眨了眨眼,留下一個不自然到有些許恐怖的k。
秦非:
不愧是好感度高達75的好朋友,為了他這樣勉強自己,真是感天動地。
秦非感慨地握住導遊的手。
“對了。”秦非像是忽然想起了點什麽似的,“你這裏有沒有藥品?就是那種……”他思索了一下該如何描述:“那種吃下去以後,能讓人清醒起來的藥。”
導遊沉默著搖了搖頭。
“今天晚上……天黑,之前,我會給你們帶盒飯。”說完這句話,導遊轉身離開。
導遊身影消失的一瞬間,大巴車上頓時亂作一團。
向導遊討要藥品的計劃顯然已經失敗了。但是,現在最緊要的已經不再是這件事。
秦非與npc在車頭寒寒窣窣搗鼓了這麽久,自然不可能逃得過其他人的眼皮。
隻是剛才礙於導遊攝人的神色,別
的玩家都沒敢上前來,如今導遊離開,刀疤在第一時間亮出了他的天賦武器匕首,明晃晃的刀尖直指秦非麵門。
淩娜與蕭霄見狀忙擋在秦非身前。
刀疤神情不善地望向秦非:“你剛剛,為什麽要弄斷電話線?”
“這台車載電話是我們與外界聯絡的唯一途徑。”刀疤冷笑著道,望向秦非的眼神森然中帶著些許意味不明的審度,像是在打量著一隻已經落入陷阱、隨時都可以任由他處置的獵物。
義莊那兩個人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會死,一旦他們死了,我們就隻有7個人……刀疤沒有將話說完,但大家都明白他的意思。
7個人,距離規定的6人,就隻差一點點。
說不定什麽時候就要用到電話了。
“現在把電話線掐斷,副本還怎麽繼續。”刀疤咬牙切齒,臉色都扭曲起來。
他此時衝出來針對秦非,一方麵是為了兩人的舊怨,可另一方麵,他所說的每一個字也都是他心中真實所想。
刀疤想弄秦非已經很久了。
迫於秦非的實力與程鬆的壓製,他一直強忍著沒有動手,如今終於找到一個正當理由,那張醜陋的臉龐閃過一抹計謀得逞的陰暗神色。
事實上,這種疑惑不僅僅是刀疤,同樣也存在於在場的每一個玩家心中。
孫守義站在淩娜與蕭霄身側,和林業一起靜靜望著秦非,似是等他做出一個合理的解釋。程鬆默不作聲地立在不遠處,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
被同行者刀刃相對,秦非不見半分驚慌。青年垂手站在駕駛座旁,神色雲淡風輕:“你說電話線?”
他捏起車載電話後麵藍色和黃色的電線,斷口清晰可見,露出內裏淺色的鋁絲來,同樣已經完全斷成兩節。
報廢得徹徹底底。
“我拔了就拔了唄。”秦非眨眨眼,完全不將這當成一回事。
蕭霄原本還信心滿滿,等著他的大佬隊友做出一個合理解釋打刀疤的臉,等半天就等來這樣一句話,驚詫得眼睛都瞪大了:啊這,這這這……
孫守義也不知是真這樣想還是純純自我安慰,一臉憂鬱地喃喃自語:“小秦一定有他的理由。就連程鬆露出些許訝異的神情來。他實在很難
相信,秦非會做出這麽無厘頭的決策。
刀疤冷笑了一聲。
“晤,其實,弄斷這條電話線,我還真沒什麽特別合理的理由。”秦非一邊說著一邊搖頭,順手拉開了電話下方的小抽屜。
抽屜中的物品暴露在空氣裏,青年捂住嘴,琥珀色的瞳孔滴溜溜直打轉:“哎呀!”
他一把將那東西:“這是什麽?哦~電話線——真是太巧啦!”
這根電話線,秦非剛才檢查大巴車的中控台時發現的。
車上的車載電話用的是老式的四芯水晶頭插線,電話和車前台兩端都有插孔,隻要有可替換的同型號電話線,弄斷原先那根就完全不是什麽事。
直播大廳中,觀眾們全都被秦非的這一舉動弄得笑噴了出來。
“噗,主播這是在幹嘛?”“是在開嘲諷吧……”“他感歎的樣子也太假了。”“要不是我知道主播很會演,我一定會被他演出來的稀爛演技騙過去!”
大巴車內,除了刀疤以外,所有人在看見秦非拿出來一條新的電話線後都鬆了一口氣。
隻有刀疤一臉下不來台的樣子,梗著脖子,粗聲粗氣地道:“……誰知道這根電話線能不能用?
像是在質疑這條新電話線是不是秦非自己變出來,用來糊弄大家的。
秦非麵不改色地將舊電話線拔下,把新的電話線插了上去,然後拿起聽筒,按下了外放鍵。
“嘟——嘟——”
忙音聲響徹整節車廂。
關於斷指的事還沒有查清,玩家人數也尚且充足,秦非不想播旅社電話,隨手按了個0。
他的本意隻是在刀疤麵前試試這電話究竟是否得用,卻沒想到幾聲忙音響過,那頭竟然真的被人接通了。
一道甜美中帶著幾分森冷的女聲在聽筒中響起:
您好,這裏是規則世界案件管理局,探查到您正身處副本活動中,一切投訴、報案、申請均不予受理,請問您還有什麽需要嗎?
秦非語氣溫柔又平和:“沒什麽事哦,不好意思,家裏孩子皮癢手賤,打報警電話玩。”說罷,給了刀疤一個猶帶深意的眼神。
電話裏的女聲默了一瞬,再開口時,已全然不複剛才的冷靜:
管——好——你——家——熊孩——子!!!!
那咆哮的怒吼,聽起來像是立馬就要穿過電話線,把秦非口中的“熊孩子”給一刀砍死似的。
秦非連連點頭應和:“會的會的,一定一定。
沒等對麵說完,秦非啪嗒一下掛斷了電話。轉身麵向眾人,雙手一攤:“看,我沒有說謊吧,這電話還是能打的。
蕭霄:
人嚇人也是會嚇死人的,大佬如果繼續保持這個形式作風,蕭霄都要開始擔憂他在今後的副本中的人身安全了。
——不是擔心他被副本玩死、被鬼怪弄死,而是擔心他因為說話太欠揍被別的玩家打死。
刀疤一口牙咬得咯吱作響,臉頰兩側肌肉緊繃,若是人的怒火能夠化為實體,此刻他頭頂想必已直冒青煙。
程鬆全程一直在旁觀望。
按理說他既已向刀疤遞出加入社團的橄欖枝,那兩人便該是一夥的,可程鬆這兩日卻一直對刀疤若即若離,令人難以捉摸他的想法。
秦非望了他們一眼,沒再多說什麽,朝身旁的蕭霄揮了揮手:“回吧。”
一行人就此離開大巴,踏上回程的村道。
白日的濃霧不散,盡管是已經走過數次的老路,依舊能夠帶給人源源不斷的驚惶,讓人每分每秒都在心中泛起隱憂,害怕自己某一步行差踏錯,就此邁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好在,熟悉的義莊大門沒過多久便再次出現在道路盡頭。
踏入義莊大門的一瞬間,秦非感到自己右腿一沉,像是有什麽重物掛在了上麵。然後那重量複又消失,隻餘下一抹極其陰冷的觸感,轉移到了他肩頸裸露在外的皮膚上。
秦非微微側過臉,一張腐爛得沒了人樣的嬰兒麵孔出現在視野中,眼珠突出,皮膚青紫中還帶著星星點點的屍斑,醜陋的小臉和秦非的臉來了個親密接觸。
秦非:……
小東西還真是神出鬼沒,它這要是換個人纏上,怕是光用嚇都能把人嚇死。
秦非輕輕咳嗽了一聲,用隻有他自己能夠聽到的氣聲道:“你怎麽又變樣子了?”他還是比較喜歡它表皮完整的那個形態。
鬼嬰的理解能力一直都不怎麽好,反應慢到令人發指,良
久,它似是終於領悟了秦非話中的深意,搖晃著腦袋,腐爛的傷口邊緣一點點蔓延出新的皮膚,石斑也緩緩退去。
它還挺在意秦非的感受。
突然出現的鬼嬰依舊隻有秦非一個能夠看見,其他人一進入義莊,便趕忙向那兩個躺在地上的玩家走了過去。
秦非抬頭向那邊望去,隻見玩家們一個個臉黑如鍋底,臉色說不出的難看。
他頓感有些不妙:“怎麽了?”
林業抿著唇,有些難以啟齒的樣子:“那兩個人……”
“怎麽了?他們死了?”秦非詫異道。林業一噎,趕忙搖頭:“倒也沒那麽糟。”
但也沒好到哪去。這兩人雖還活著,卻也與死沒什麽兩樣了。
他側過身,一臉擔憂地指向身後。
兩個前不久還陷在半昏迷狀態中的人此時已經醒了過來。
之前孫守義擔心他倆單獨留在義莊裏會出事,走之前用繩子將他們五花大綁後塞進了棺材,可不知為何,他們自己爬出了棺材,眼下又躺在了地上。
兩人一言不發,瞪眼望著身前空地,打眼一看與常人無異,可若仔細觀察便能發現,他們的神情都十分木然,麵色青白,眼圈紫黑,嘴唇也室無血色。
麵對其他玩家的觀察打量,二人不見有絲室回應,連眼珠都不帶轉一下,仿佛視野範圍內根本沒有人存在似的。
“他們手底下是什麽東西?”程鬆覺察到了異狀,沉聲詢問道。
眾玩家順著他所指的方向看去,便見那二人的指縫間滿是泥土,身側的土地上則布滿彎彎道道,不知是些什麽鬼畫符。
“如果不是他們身上還穿著眼熟的衣服,我恐怕會把他們當成守陰村本土的村民npc。”孫守義麵色沉重道。
和孫守義一樣,其他玩家同樣也是這個想法。
所以。”淩娜遲疑著開口,“他們現在這個狀態到底算是活著,還是……?
玩家們對話之間,秦非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在場眾人的神情。
所有人皆是麵色凝重,即使是看起來最深藏不露的程鬆,此刻一樣眉頭緊鎖,那副緊張的神態不似作偽。
要麽,就是那人太會裝了。要麽,那個多
出來的玩家根本不在這裏。
秦非心中越加篤定,視線再次投向義莊角落的那台棺材。
…
對於要怎樣處理這兩名失去理智的玩家,餘下眾人抱有著不同的看法。
程鬆與孫守義認為,他們沒必要管這兩人,就這麽綁著他們,隨便他們去就是。
蕭霄卻覺得,那兩人或許能給他們帶來新的線索,應該將他們鬆綁,看看他們之後會怎樣。孫守義擔心這樣會惹麻煩,遲遲不敢下定論。
爭執半晌,無果,孫守義詢問道:“小秦,你覺得呢?:扭頭的瞬間,語音頓熄。
他的身後哪還有秦非的影子。
人呢?
眾人這才發現,秦非不知何時已經去了義莊另一側,正半蹲在那口角落的棺材邊,神色專注地同棺中那人說著什麽。
那棺材裏……一想到那口棺材,在場的每個人腦海中都像是裝著一盆漿糊。
那棺材裏是什麽東西來著?
哦,好像是個人。好像是和他們一起進入遊戲的玩家。
是個新人。
長什麽樣子?唔……想不起來了。名字叫什麽也想不起來了。
蕭霄神色怪異地上前,道:“秦大佬,你在幹什麽呢?
秦非回頭,回答道:“我在和他說話。”
頓了頓,他加重語氣重複了一遍:“我在和徐陽舒說話。”
“徐陽舒?”蕭霄一愣。
其實他有些摸不清狀況。
徐陽舒……是誰來著?他好像記得又好像不記得。
但下意識的,如同鬼使神差般,蕭霄十分順滑地接了句話:“咱們還是別打擾徐陽舒吧,他受到了精神汙染,現在需要休息,再說他都神誌不清了,你和他說話他也不會搭理你的。
說完後蕭霄自己也是一愣,眸中閃過一絲恍惚,很快又歸於平靜。
“哦,是嗎?”秦非半挑著眉,清澈的琥珀色瞳孔仿佛能夠洞悉一切隱匿在迷霧中的真相。
“別裝了。”青年斜倚在掀開的棺木前,眼神中似笑非笑,他一手撐在棺壁上,將棺木內那人的神色盡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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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非在和誰說話來著,他怎麽一眨眼的功夫又想不起來了?哦哦對,是徐陽舒。
他有什麽問題嗎?
幾人眉頭緊簇,思來想去,卻始終找不到任何突破點。
徐陽舒,他隻不過是個一進入副本就不小心撞見暗黑係npc,從而受到了大幅度精神汙染的倒黴蛋而已。
一股無形的力量操控著玩家們的大腦,將諸多原本不合邏輯的事排列組合,構建得無懈可擊,找不出絲毫破綻。
蕭霄幾人一臉不解,刀疤則發出不屑的嗤聲,看向秦非的目光變得輕慢。
都什麽時候了,還在這裏玩什麽眾人皆醉我獨醒的戲碼?
這個姓秦的玩家,起初他還以為他有什麽厲害的底牌,可眼下看來,也不過爾——
緊接著發生的一幕令刀疤的眼睛驀地瞪大。他懷著惡意的冷笑僵在了嘴角。
漆黑的楠木棺材裏,彪形大漢痛苦地捂著頭坐了起來。
什麽情況?詐屍了?!哦,不不不,棺材裏躺著的那人本來就沒有死。
可他不是昏迷了嗎?他不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與活死人無異嗎?
不對!不對!不該是這樣的。玩家們眉心緊鎖,不由自主地抬手,痛苦地捂住額頭。
這便是副本內精神汙染的強大之處,它能修改玩家的思緒、控製玩家的精神。
假若此時沒有一個如秦非這般神智清醒、且強大到足以堪破異端的人存在,這片迷霧便會永遠籠置在眾人頭頂。
——就像0039號世界以往的每一次直播那樣。
副本中的玩家們混沌的度過每一天,混沌的生存或是死亡,直到副本結束,依舊從未了解過真相。
可現在,一切都不同了。
秦非的言語就像是一根尖銳的針刺,戳破膨脹到極限的氣球,包裹著真相的空氣與虛假的世界猛地相撞,玩家們的太陽穴突突直跳,尖銳的疼痛仿佛刀尖絞痛著大腦。
可迷霧漸漸褪去,真相豁然於眼前。
眾人神情恍惚。
是啊,他們怎麽會覺得徐陽舒在棺材裏躺了三天,是一件合乎常理的事呢?
他們為何幾乎從未想起過徐陽舒的名字,就像這個人根本不存在
一樣?
一切的一切從始至終都是那麽的突兀,那麽令人難以理解!
一片混沌之間,唯有人群正中的秦非依舊神色自若,像是漆黑一片的海平麵上,唯一的、恒久不變的那座燈塔。
徐陽舒被玩家們包圍著,原本慘白的臉色在片刻之間竟已恢複如常。雖說仍舊沒什麽血色,卻也和方才那般死人模樣大相徑庭。
彪形大漢可憐巴巴的擠在那口棺材裏,四肢都蜷縮在一起,看向棺外眾人的眼神中透露著緊張和惶恐,仿佛他麵對的是什麽洪水猛獸。
這個突然出現的npc不僅攪亂了玩家們的心神,在觀眾當中同樣掀起了軒然大波。
源源不斷的靈體湧向直播大廳那一角,紛亂繁雜的討論聲幾乎將熒幕中玩家們的聲音遮蓋。
f級體驗世界的直播大廳已經連續幾年沒有出現過這樣熱鬧的景象了,再也沒人去注意同時段的其他副本直播,每個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的地被0039號副本熒幕中,那個清瘦單薄的青年身影所吸引。
挖槽,這什麽情況
0039號副本更新了?這是什麽從來沒見過的新劇情?不對吧,副本開啟時係統沒提過這茬呀。“麻了,真的麻了,之前祠堂和亂葬崗屍鬼大軍那兩波劇情我就已經麻了,現在徹底麻完了。”
有靈體對此提出質疑:
“你們不是以前看過這個本嗎,既然這人是個npc,那他以前出現過沒?”“對啊,他是npc,那不就是每場直播都會出現嗎?玩家有重複你們居然都看不出來??”
那幾個自稱看過好幾遍0039號副本的靈體聞言,集體靜默了一瞬。“我……忘記了。”“我也記不清了。“反正就是……應該是沒見過吧?”
顯然,這不對勁。
見過就是見過,沒見過就是沒見過,一張尚能算得上有記憶點的臉,假若隻有一兩個觀眾忽略了他,倒也還說得過去,可所有觀眾都不約而同地忽略了他——
終於捋清楚一切的觀眾們齊齊發出喟歎:靠,係統真狗啊!
居然連觀眾的感官也一起影響!
可……想清楚事情始末的靈體們頓時神思恍惚起來。這可是強大到連觀眾都被蒙騙過去的汙染,身處副
本當中的玩家居然能保持清醒。
這到底是怎樣恐怖的精神免疫?
這樣的免疫值存在於一個初次進入副本的玩家身上,真的是台理的嗎?
“他是不是什麽大佬愉愉溜回f級副本找樂子啊……”有靈體喃喃自語。
那當然是不可能的。
玩家身處的副本世界隻能升級不能降級,玩家們隻能不斷努力,掙紮向前,或是死。
事實上,在副本如此強橫的精神影響下,秦非雖然的確有著極強的精神免疫,卻也和其他玩家一樣,難以得到最高水平的發揮。
在一開始,秦非同樣也遭受了副本的蒙蔽。而後來他之所以能夠確定徐陽舒有問題,一來仰仗著那截手指,二來則還是依靠他的天賦技能。
在撿到手指以前,秦非眼中的徐陽舒與其他玩家並無任何區別。可從大巴回到義莊以後,在秦非的眼中,徐陽舒的頭頂卻赫然多出了一根明晃晃的進度條。
很明顯,徐陽舒就是那個潛藏在一眾玩家當中的npc。
在如此強有力的佐證之下,副本強行加諸於秦非腦中的迷障也就自然而然地退散了。
經此一事,秦非對自己的天賦技能又有了更深一層的理解:他的天賦技能的確可以用來當做怪物書,但卻也不是沒有絲毫限製的。
當天賦技能與副本隱藏劇情產生衝突時,係統仍舊會以副本為先。
隻是不知這種情況隨著今後他技能的逐步升級,能否得以改善。
若是有朝一日,秦非的天賦技能能夠淩駕於副本之上,那他在探尋副本線索時,勢必會擁有超越其他所有玩家的優勢。
紛飛的思緒回籠,秦非伸手扣了扣棺壁,望向徐陽舒的神情似笑非笑:“說說吧。”
徐陽舒的嘴唇翕動著,沒有發出丁點聲音。
周圍的玩家們從震驚中逐漸回過神來,看向徐陽舒的一雙雙眼睛幾乎發著光。
這一看就是個重要的npc!不出意外的話,副本主線近在眼前。
作為推動劇情前進最重要的、也是唯一的玩家,秦非在這一刻受到了史無前例的巨大關注,直播間觀眾人數暴增,直播麵板角落數字翻飛,耳畔接連不斷響起係統提示,叮叮咚咚的積分聲幾乎將其他人的說話聲淹沒。
br/>這是一種十分玄妙的感覺,雖然身處荒山野村,可就像是有一座巨大的舞台緩緩從腳下升起,無數聚光燈匯聚在舞台中央,將秦非所處的一小方土地映照得光芒萬丈。
而徐陽舒也沒有令大家失望。
良久,人高馬大的男人終於嘶啞著嗓音開口:“我……我是來村子裏,找東西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