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聖嬰院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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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非提完問題後,便再無人開口。
蕭霄迷茫的視線向他投了過來。
這一次他沒有刻意掩飾,因為現在教堂中朝著秦非看的人遠不止他一個。混跡在人群當中,蕭霄的注視也便絲毫不顯眼了。
秦非抬手揉了揉脖子。借著肘部的遮擋,他側過頭,給了蕭霄一個眼神。
意思是,我們過會兒再說。
很快,在修女們的帶領下,二十四名玩家列成一隊,逐一穿過低矮的木門。
木門背後是一條走廊。
和外麵教堂明淨光鮮的環境不同,走廊光線昏暗,狹長而幽寂,一眼望不到盡頭。
唯一的光源是兩側懸掛的壁燈,每隔幾米便出現一盞,暗沉的橘色光線將一張張麵孔映照得狀如鬼魅。
前行的隊伍很安靜。
有修女在前,大家暫時都不敢開口說話——誰知道會不會被判定成扣分項?目前形勢未明,所有人都十分謹慎。
秦非站在隊伍中間位置。放眼看去,除了修女外,在場的其他人頭頂都沒有出現好感度條。
但這也不能說明什麽。上個副本中的徐陽舒一開始也是這樣,卻並不妨礙他就是一個如假包換的npc。
大約走了五分鍾左右,領路的修女停下腳步。
“到了。”
她低聲說。
鑰匙插進鎖孔的聲音從隊伍前方傳來,又一扇木門被打開。
這裏是休息區。修女微笑著介紹道。“休息區分為休息室、寢室和飲食區三個部分。”
她領著眾人向外走,一間開闊的大廳出現在眾人視野中。
和外麵的教堂一樣,休息區同樣窗明幾淨。
陽光穿過玻璃,灑落在鋪滿白色瓷磚的地上,圓形的茶幾旁放著幾張皮質沙發。右手邊還有一連排書櫃,上麵擺滿琳琅滿目的宗教相關書籍。
再往前走是一個開放式的水吧,上麵擺了些零食飲料。“接下來的幾天時間,各位聖嬰都將在這裏渡過。”修女說道。
說著她指了指一旁的牆麵,那上麵掛著一張非常大的白色公告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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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首的修女帶領另外兩個修女向玩家們俯身行了一禮:“請好好休息吧,記得約束好自己的一言一行,主時刻關注著大家。”
說完,轉身準備離開。
“請等一下。”秦非身後,有個頂著一頭卷曲金發的、麵容英俊的男子忽然出聲道。
“請問我們究竟應該如何做,才能贏得主的歡心呢?”
他問出了一句漂亮話,不知有沒有贏得主的歡心,但首先贏得了修女的歡心。
修女臉上露出深深的笑容,衝他點了點頭:你們什麽也不用做。
修女的表情虔誠而真摯。
隻需要保持心靈的潔淨,榮光終會降臨。
又被糊弄過去了,金發男敗下陣來。心中雖有不甘,也隻能學修女那樣笑著點了點頭。
這個副本的npc簡直就是謎語人。
秦非目送著她們的身影隱入門後的陰影。
和所有其他人一樣,修女們一消失,秦非立馬走向了那張休息區時間安排表。白色的紙張上寫的滿滿當當。
7:00起床洗漱
7:30飲食區用早餐
:00休息區自由活動
2:30飲食區用午餐
3:00休息區自由活動
7:30飲食區用晚餐
:00休息區自由活動
0:30分寢室就寢
再往下是幾條休息區生活規範。
休息區中可自由交談,但禁止大聲喧嘩。
2用餐及就寢時間內禁止交頭接耳。
3如需使用告解廳,可前往自由活動區南側黑匣自行拿取鑰匙注:請及時歸還鑰匙,如有遺失後果自負!!!後果自負四個字被橫線劃掉了,改為了“可前往黛拉修女處補辦”。
黛拉修女是哪個修女?
玩家們都不清楚。總之,最好的方法就是不要將鑰匙遺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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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可以自由活動的時間。
二十多個人在休息區內散開。
此時此刻,玩家和npc之間的區別就顯現了出來。
玩家們無一不是像鑽進地窖裏的老鼠一樣,四處亂竄,東嗅嗅西嗅嗅。
雖然礙於那些還未明朗的規則,大家的動作不敢太大,但很顯然,所有人都恨不得將整個休息區翻得底朝天。
而還有幾個人。
例如剛才那個說話的黃毛。和一個黑頭發的女生,以及一個膚色蒼白、神情陰鬱的小男孩,都老老實實端坐在了沙發上。
見其他人在休息區內大肆破壞,幾人看上去十分不解。
那金發男子坐在沙發上盯著其他人看了一會兒,終於忍不住站起身來。
他在人群中搜索著目標,那雙海藍色的深邃眼睛形狀非常漂亮,可落在人身上時卻像是午夜打著強光的探照燈一般,令人十分不適。
不少玩家都避開了他的視線。
最後那金發男子來到了鬼火和三途身邊。
“這位美麗的小姐。”
他一靠近三途就開始大肆散發魅力,“請問,你們在這房間裏翻找什麽呢?”
他深深凝視著對方,做出一副十足為對方操心的熱心人模樣:“恕我直言,你們這樣的行為是十分危險的,我們需要時刻維持身心的純潔,以表達我們對主的尊敬。
鬼火在一旁都聽懵了。
亂翻東西怎麽就不純潔了?再說了,玩家們因為害怕觸犯規則,翻東西都是輕手輕腳,拿起什麽下一秒就立馬放回去,簡直有素質得不行。
這個npc看上去好像有那個大病。
鬼火的目光悄悄攀升到金發男的頭發上。自從被秦非科普到鬼火和黃毛之間的聯係以後,他看到黃色頭發的人就心生仇恨。
ade,簡直就像是在侮辱他心愛的公會。
看頭發的顏色就不像好人!
而三途明顯也不是一個脾氣好的人。她不喜歡眼前這個金發男人,這一點已經從她的臉色清晰地表露無疑。
她的嘴唇蠕動了一下,雖然距離很遠,但秦非大約可以看出,她是吞了個“滾”字回去。然後她開口:“請你離我遠
一點。”
——這大概已經是她能夠想出來最客氣的一句話了。
鬼火聽三途這樣說,抬起腳便踹在了金發男的小腿肚上:“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我剛才沒站穩……想必心靈純潔的您是不會責怪我的對吧?
金發男人敢怒不敢言,目光陰鷙、跌跌撞撞地走開了。
秦非目睹完這場鬧劇,收回視線,轉身向休息區更深處的寢室走去。和秦非一起往寢室走的還有蕭霄和另外兩個玩家。
聖嬰院的居住條件十分不錯,寢室共有24間,每一位備選的“聖嬰”都能擁有屬於自己的獨立臥室。
24扇寫著標號的門按順序排列在走廊兩側,每側分布著2個房間。
有的房間關著門,有的開著。秦非在那幾間開著門的房前大致掃了一眼,意識到所有房間的格局和裝潢全都是一模一樣的。
這些房間要怎麽選啊,是可以隨便進嗎?身邊還有其他玩家,蕭霄裝作和秦非完全不認識的樣子,假意對著空氣喃喃自語。
聽見蕭霄這樣說,秦非詫異地揚眉。
雖然蕭霄也是才剛升級到e級副本,可按他先前在守陰村中的表現來看,明顯也是一個經驗比較老道的玩家。
怎麽會連這麽明顯的線索都沒有發現?
沒等秦非回答,蕭霄身旁的男人便搶先一步發了話。說話的正是那個之前在教堂裏試圖號召大家的西裝中年人。
他似乎非常好為人師的樣子,手握拳清了清嗓子,半仰著頭,帶著一種濃濃的教誨意味開了口:你看,你們這些年輕人,就是不注重觀察。
他伸出手,掌心擺著那個修女發給玩家們的聖母抱嬰掛墜。
這掛墜的工藝做得十分精致,摸起來像是金子的,聖母抱嬰的最中間還鑲嵌著一顆透明的、像是琉璃珠般的小東西。
秦非眼尖地一瞥,發現中年男掛墜裏的琉璃珠中像是盛了一點點液體。半透明,紅色的。
但秦非和蕭霄的墜子裏都沒有。
“這個墜子怎麽了嗎?”蕭霄傻乎乎地將墜子掏出來。
那中年男人歎了口氣,似乎是在疑惑,就憑這年輕人的腦子,究竟是怎麽混到e級直播間的
。他將掛墜翻了過來:“你看看背麵。”
掛墜的背麵刻著一個數字5。
蕭霄連忙將自己的掛墜也翻轉了過來,後麵是數字0。
秦非的則是數字2。
“原來是這樣。”蕭霄這才明白過來。
每個玩家都有自己的編號,這編號顯然和房號相對應。三人說話間,又有別的玩家朝寢室過來了。
大多數人都自行發現了吊墜後的數字,隻有一兩個看上去懵懵的,在旁人告訴他們後,才露出和蕭霄一樣恍然大悟的神情。
秦非又看了蕭霄一眼,邁步進入2號房。
在房門關上的一刹那,熟悉的係統提示女聲在秦非耳畔響起。【恭喜玩家小秦達成“在規則世界存活30分鍾”成就】【本場直播彈幕功能已開啟】
空氣中還浮現出一行玩家第一次開啟彈幕的提示語:【請盡情享受直播,和觀眾朋友們進行熱切的交流吧!!!】
三個聯排感歎號,顯得尤為狂熱。秦非眨眨眼。
e級主播在直播過程中,能夠使用彈幕和觀眾進行交流,這一點他在中心城休息的時候就已經了解過了。
隻要是e級及以上的主播,每場直播開播30分鍾後,都可以打開彈幕麵板。據說很久之前,彈幕功能是在直播一開場就能開啟的。
可是,直播間的觀眾人數影響著主播們每場的積分結算,沒人可以對此無動於衷。越來越多的主播在直播開始時做出各種獵奇吸睛的舉措,妄圖以此增加直播間觀眾的留存率。
而每場直播的前30分鍾,往往又充斥著最多未知的危險。因此翻車的主播數不勝數。
這樣的風潮一度影響了直播的質量。
之後,係統便將直彈幕功能調整到了直播開始30分鍾以後。為的也是告誡主播們,最重要的還是做好內容,不要搞淨搞些花裏胡哨的事。
雖然如此,在秦非聽到係統提示的一瞬間,房間外的走廊上立即便傳來了數道不同玩家的聲音。
“大家好,大家想我了沒有?我可想死你們啦!”“又是美好的一天呢!”
秦非:……
虛偽。
這樣想著,秦非打開了彈幕。
/>下一瞬,青年微微抬頭:“嗨,大家好。第一次和大家對話,有點小緊張呢。”
窗外的日光灑落在他白皙到幾近透明的肌膚上,將他整個人映襯得仿似一個漂浮在光中的精靈。配上他那雙永遠含著淺淡笑意的琥珀色眸子,愈發顯得繾綣溫柔。
潮水般的彈幕瞬間將秦非麵前的空氣占滿。
“老公!!”“老婆!!!”“老婆老婆老婆!!老婆開彈幕了!”
秦非:?這些人在喊什麽東西?
青年漂亮的眉頭輕輕蹙起,露出一種令人我見猶憐的困擾神色:“可是,我是男人誒。”
雖然他已經料到,在直播鏡頭背後的那個世界中,觀眾恐怕大概率不會是人類。但怎麽連性別都錯亂了?……難道他們不分性別?
彈幕都快被秦非難得一見的呆滯神色萌瘋了。
想變成一個熨鬥!熨平老婆的眉頭!“問題不大!不管男人女人,你永遠是我的夢中情人!!”
唔,好吧。
秦非並沒有為此困擾多久,反正它們喊他老婆,也並不會影響到他什麽。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些直播間的觀眾可以算是秦非在規則世界中的半個衣食父母。秦非很願意在能辦到的最大程度上滿足他們的需求。
說起來,在進入副本以前,雖然秦非的大多數時間都用在了警局的犯罪心理側寫和谘詢上。但,作為一名擁有執業執照的正規心理谘詢師,在人情和金錢的雙重壓迫下,秦非還是接過不少私活的。
那些客戶們的心理問題千奇百怪,在治療過程中,時常需要進行一些模擬治療,為此秦非扮演過各種角色。
有叫他老師的,叫他丈夫的,叫他兒子的……最誇張的還有叫他媽媽的。
這樣比起來,這些觀眾喊幾聲“老婆”,簡直就是小兒科,不痛不癢,完全無需在意。見秦非接受程度良好,彈幕裏的老婆大軍又沸騰了一波。除了這群瘋狂喊老婆的,還有一小撮人的關注點放在了另一個地方。
“我操,等一等,你們看主播肩上那個是什麽?!”“這小東西我怎麽覺得這麽眼熟呢。”
他們說的是鬼嬰。
鬼嬰從直播開始後就一直隱著身,直到剛才秦非進了臥室,將門關上後,他才樂顛顛地顯
出了身
形。
此時的鬼嬰穿了一件秦非在中心城的服裝店中,用積分給他兌換的兒童連體衣。是暖黃色的毛絨熊連帽衫,帽子上麵還有熊耳朵和熊眼睛。配上他那張青白毫無血色的小臉和一雙奇大無比的眼睛,看起來怪異又可愛。
“就是很眼熟啊!雖然他現在穿的可可愛愛,可你看那張臉,這不是主播在上個副本遇到的那個鬼嬰嗎!
終於有一個觀眾慧眼識鬼。
什麽那種東西是怎麽跟主播來這個副本的?“要把副本怪物帶走,就隻能是簽訂主從契約了吧。”“我焯!還從來沒有見過b級以下主播擁有隨從怪物的!!”太牛逼了!!
彈幕才剛開啟,激烈的討論聲就已經在響徹了e級直播大廳的一角。雖然眾說紛紜,但實際上,這波純粹是觀眾們想多了。秦非連主從契約是什麽都不知道,怎麽可能和鬼嬰簽?
他之所以能將鬼嬰帶走,單純隻是因為他在離開守陰村時,沒有直接進入結算空間,而是走進了那個神秘的黑暗世界。
普通玩家進入結算空間時,係統會將玩家身上一切不合規的攜帶物件清除。
像是玩家們當時身上穿的僵屍衣服、手裏拿的桃木劍、甚至是一塊石頭一根樹枝,隻要是從副本中得到的,都會被係統清理掉。
若是秦非從常規渠道離開,鬼嬰自然也會被滯留在副本世界中。
可是秦非進了那個黑暗空間,脫離了係統的管轄。之後,又從黑暗空間來到了結算空間。
係統沒有辦法越過黑暗空間將鬼嬰直接遣送回守陰村中,於是這個小鬼也就自然而然的跟著秦非一起,來到了外麵的世界。
誤打誤撞中,秦非又一次成為了直播大廳的話題中心人物。
所有人都在討論,e級區出了一個牛逼得不像話的新人。
新人第一場直播就打出了以前從沒人玩出過的隱藏結局不說,還把副本裏的小bss拐帶走了。
彈幕的浪潮大體上分化成了三類:
持續不斷的老婆、
新人大佬真牛逼,前途無量,我來參觀一下、
以及,這有什麽可牛的,還不就是個e級菜逼,能不能活到明天還是兩說。
秦非無可奈何地笑了笑,嚐試著在含量過高的廢話中尋找一些有效信息。老婆這個副本這麽恐怖你怕不怕呀老婆!這條彈幕成功吸引了秦非的注意力。
從直播開始到現在,無論是象征著聖潔的教堂,還是美好整潔的環境,亦或是麵帶笑容、說話溫柔的修女,沒有哪一處是可以稱得上“恐怖”的。
彈幕為什麽會這麽說?
秦非若有所思。
青年纖長的睫毛抬起,目光柔軟清亮,露出些許恰到好處的疑惑:不恐怖呀,我覺得這個副本比我上次去的那個,看起來要舒服多了呢。
他靜靜等待著彈幕接話。
然而,半晌過去,彈幕中卻始終無人回應。放眼望去仍舊隻是一連串的“老婆老婆老婆”。
不可能是那個人沒聽到。就算他沒聽到,其他那麽多的觀眾,肯定也會有聽到的,總該有人回應。
那就隻有一種可能。
他們說的話被係統屏蔽了。
彈幕無法直接交流副本劇情以及其他玩家的個人信息,這一點是眾所周知的。所以,那些人的回複被係統屏蔽,隻能說明一件事:這個副本之後一定會發生什麽事,能夠使它足以配得起“恐怖”這樣的字眼。
那會是怎樣的一種恐怖呢?
秦非將彈幕界麵關掉,扭頭打量起身後的臥室。和方才的教堂一樣,臥室同樣寬敞明亮。
大大的落地窗前綴著兩幕米白色的窗簾,牆麵潔淨得幾乎能反光,木質地板也纖塵不染。床上鋪著整齊的絨被,秦非掀開被子,卻在靠近床鋪時一不小心踢到了什麽東西。是一個木頭箱子,就放在床下。
箱子沒有上鎖,秦非直接伸手便能將盒蓋掀開,裏麵亂七八糟地塞了一堆東西:
纏繞在十字架上的黑色小蛇,一個山羊頭骨做成的麵具,黑色的絲帶和手環,還有一個不知道是什麽東西頭上掉下來的角。
看清盒子裏物品的一刹那,秦非驀地皺起眉頭,將盒蓋唰地一聲飛快扣上。
山羊。
在西方傳說中,它代表罪孽、邪惡的、謊言,代表著一切不吉祥之物,抑或是——魔鬼。
在這個信奉天主教和耶穌、將純潔善良看得比一切都重的教堂中,出現這樣
一箱寓意著邪惡的物品,實在不是什麽好跡象。
秦非環視四周,臥室內唯一能藏東西的地方就是床底。他將盒子放回了原位,然後伸手拉了拉床單,用垂落的蕾絲邊緣將盒子掩蓋住。
所有玩家中,他是第一批來到寢室區域的。所以這東西不可能是別人放在這裏,隻能是原本就有的。
秦非神情凝重地抬起頭。
正對著床鋪的牆壁上懸掛著一塊絨麵的黑色布簾,麵料精美,隱隱透出漂亮的暗紋。可秦非卻覺得很奇怪。
窗戶在房間的右手邊,床的對麵是和號玩家的臥室共用的牆壁,這上麵顯然不可能再有一扇窗戶了。
秦非不假思索地上前掀開布簾。出現在眼前的是一麵巨大的銀質鏡子。
鏡麵被打磨得增光瓦亮,鑲嵌在一幅做工異常精美的金屬鏡框中,鏡框的邊緣雕刻著繁複的花紋。
依舊是一些天主教相關的圖樣,聖母、十字架、耶穌受難之類的內容。
無論在中方還是西方的傳統中,鏡麵正對床鋪,都不會是什麽好的意向。
鏡麵中倒映著秦非的臉,清晰可見。
秦非盯著鏡子無聲地看了一會兒,沒有什麽發現,於是將簾子放下。垂墜而下的絨布背後,鏡中的影子並沒有隨著光線的黯淡而消失。
雖然秦非已然轉身離去,可鏡中那抹身影卻仍麵對著秦非的背影。他看著秦非,露出一個略顯病態的笑容。
緊接著,就在下一秒。
秦非飛快轉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把抓住絨布簾,猛地揚開!陽光照在鏡子上,光與暗瞬息交錯,鏡中那人不由得被刺激得眯起了眼。秦非那沒有半分前奏的假動作,顯然成功地算計到了鏡子裏的東西。鏡中的秦非呆了幾秒,半晌沒能回得過神來。
——誰他媽向前走的時候,腳尖都還衝著前麵,卻已經把上半身一百八十度扭轉回來了啊!!!
這姿勢也太誇張了,小孩看到都要嚇哭吧!所以到底誰是怪物?要不這鏡子讓給你住??
鏡中的秦非麵容扭曲起來。
喲嗬?
秦非挑眉。
還挺狂。
已經過去好幾秒鍾,既然這東西還沒有要出來的意思,那就說明,他一時半會兒
是出不來的。秦非幹脆大大方方地在鏡子前麵坐下,觀察起鏡中自己的模樣來。
或許是秦非這混不吝的模樣太過挑釁,鏡子裏的他竟然完全沒有要退卻或是掩飾的意思,也就那麽任由他打量。
那人頂著一張和秦非一模一樣的麵孔,額頭上有兩個尖而細長的犄角。
他穿著一件黑色的高領衣袍,背後長著長長的羽翼,舒展開時,像是能將整個世界都擁抱其中。秦飛腦海裏浮現出幾個字。
【小秦-已黑化】
不是他故意氣人,實在是鏡子裏那個他的模樣,就很像那種劣質國產古裝電視劇中主角黑化以後的扮相。
一切內心的陰暗全部由妝容來展現,眼線眉梢上挑,瞳色變成深不見底的純黑,嘴角還要單邊勾起,掛上一抹非主流式的邪邪笑容。
“不怎麽帥氣。”秦非評價道。
鏡子裏的秦非:?
你他媽——
“篤——篤——”
幾聲敲門聲輕輕響起。
秦非“唰”地放下布簾。鏡中的影子被秦非如此當機立斷的動作弄得臉色一黑。
秦非用餘光瞥見了,但並沒有當一回事。
他伸手抖了抖,將已經被黑色絨布蓋得死死的鏡子遮擋得更加嚴密了一些。
“進。”秦非對著門那頭道。
吱呀一聲,門被人推開一小條縫,一個腦袋鑽了進來。
“秦大佬。”是蕭霄。
他小心翼翼地開口:“我沒打擾到你吧?”
不知為什麽,眼前的蕭霄總讓秦非感覺到些許陌生。可硬要他說究竟哪裏不對,他卻又說不上來。
這種情況很罕見。
秦非並不是一個全憑第六感行事的人,以他觀察人時一慣的靈敏度,若是覺得誰哪裏有問題,總是可以說出具體的23來的。
他望向蕭霄,麵帶探究。
對麵的人卻傻乎乎地摳了摳後腦勺,咧嘴對他嘿嘿一笑。
坐吧。
>
蕭霄於是也跟著坐了下來:“秦大佬,你剛才在教堂裏和修女說的那些話,究竟是什麽意思?”他說話時,秦非就一直盯著他看。那雙琥珀色的眼睛仿佛能把人所有的心思全部看穿。
蕭霄完全沒有回避,直愣愣地回視過來。黑色的瞳孔中不帶絲毫陰霾。
無論是說話時的語氣、習慣的動作還是臉部細微的表情,都的確還是原來的那個蕭霄。秦非收回視線。
“修女說過,主將會從我們這24名聖嬰備選人中挑選出一名聖子,而挑選的憑據,是我們每個人的積分,對嗎?
他雙手交叉在胸前,像是給學生上課一般講解起來。
蕭霄點點頭。
這個他還不至於忘記。
“修女這樣說完後,許多人或許都會把關注的重心放在積分上麵。”但事實上,積分不過是擢選‘聖子’的手段罷了。
所以秦非問出了那個問題。
聖子一定會降臨嗎?
規則世界的副本中,並不是每個副本都能保證一定有玩家通關。全軍覆沒這種情況雖不多見,但也並非少數。
“修女回答了‘是’,這就說明,若是我們將這一場直播中,包括玩家和npc在內的24名聖嬰看
作一個整體,那麽這個整體,將至少有一個人必定能夠存活到最後。
因為聖子必須降臨。且聖子隻能從24名聖嬰中選擇。
所以,這個副本和別的副本不一樣。
事實上,在秦非沒有提出這個問題之前,大部分玩家就已經意識到,本場副本的競爭壓力非常大。
從修女的話中隻能分析出,一旦聖子降臨,副本就會結束。
但副本結束時,那些沒有成為聖子的玩家究竟是可以隨著聖子一起離開副本,還是會永遠地被留在副本中。
這一點,沒人能說清,也沒人敢賭。
而秦非的話,無疑是給眾人提供了另一條思路。隻要殺光除了自己以外的剩餘23個人,勝利便近在眼前。
什麽24分積分,都可以無需在意。那是在備選者充足的情況下才會生效的條件。
若是備選者死得隻剩最後一個。
>那麽主,也就隻能選擇他。
秦非微笑著,柔聲將這一切娓娓道來。蕭霄卻隻覺得後頸發涼。
他原本以為秦非那樣突兀地問了一句,大約是覺察到了什麽副本中隱藏的線索,沒想到,一切無關劇情。卻全部指向人性。
你在大庭廣眾之下問這個,不怕他們都……蕭霄倒是並不覺得秦非問了這個問題,就會這樣去做。
可是,若是真的到了那個時候,這副本會變成什麽樣?實在令人難以想象。
秦非卻似是渾然不在意:那些真正敢去主動實踐的人,不需要我提醒,自己也能想到。
倒不如他這樣光明正大地講出來,還能給那些傻兮兮洗幹淨脖子待宰的小羊羔——譬如蕭霄這樣的傻蛋提個醒。
免得到時候,刀刃割在脖子上,他們還不明白自己為什麽倒黴。再說。秦非垂眸,睫毛的陰影落在臉上,讓他說這話時顯出了幾分神秘莫測的氣質:
真正動手的人,也不見得就有好果子吃。
仁慈的主,可是時刻注視著這座教堂呢。
“對了。”秦非話鋒一轉,主動終止了這個話題,你有沒有看過你房間裏的那麵鏡子?
“啊?”
話題跳躍度太大,蕭霄一下子有些回不過神來。他愣了一下:鏡子……什麽鏡子?
秦非抬手指向牆麵:就是那塊布,你掀開過嗎?
蕭霄茫然地眨眨眼:“啊……我、我……”
他我我了半晌,最後道:“我好像忘記了哎。”
秦非:?
阿爾茨海默症晚期大概也就是這樣了吧。秦非揉了揉眉心:“忘了就忘了吧。”
“哦哦哦我又記起來了!”蕭霄忽然一拍大腿。“我掀開那塊布看過了,那後麵的確是有一麵鏡子,鑲著很華麗的銀色邊框。”
但是……
蕭霄的語氣遲疑了一下。
鏡子裏什麽都沒有啊?
他當然知道,秦非既然問起了“鏡子”,那肯
定就是這麵鏡子有什麽問題。
可他當時裏外裏將鏡子檢查了一番,的確什麽異常也沒有發現。鏡子的背框是焊死在牆麵上的,他還嚐試著想將鏡子弄下來,結果失敗了。
蕭霄將這些都跟秦非說了。
秦非點點頭,心思卻不在鏡子上,反而全放在了眼前的人身上。
坐在他對麵侃侃而談的青年又恢複了兩人初見麵時,那種伶俐又外向的模樣,和剛才那傻不愣登的樣子看起來判若兩人。
秦非皺了皺眉頭,剛想說什麽,卻忽然聽見外麵休息室中有人驚慌失措地喊道:快!快過來!我又發現了一條新的規則!
他在喊的時候還不忘刻意壓低嗓門,免得觸犯了休息室中不許大聲喧嘩的條例。
這令他的叫喊聲顯得尖銳又喑啞,聽起來十分怪異,就像是有人掐著他的脖子強迫他發出聲音來似的。
新的規則?沒有什麽比這句話更能吸引人的注意力了。
蕭霄不解道:“他為什麽要喊我們去看?”
在如今對立趨勢如此明朗的局麵下,那人竟還能這樣“無私”地奉獻出這條新規則嗎?要知道,獨占一條規則,或許就能不費吹灰之力地收割幾條生命,手不染血地為自己減少對手。
秦非笑了笑:“我想,他發現的,應該是一條和所有人都息息相關的規則吧。”
而且,那規則一定很複雜。或許是規則被汙染了,又或許,是規則中暗藏著一些謎語。
總之,那人看不懂。
因為看不懂,所以才會想要喊來其他玩家,讓他人幫助解惑。秦非與蕭霄對視一眼,立即起身向休息室趕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