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宗翰的手機響了，他看到來電人是陸胤，有些意外，但他很快猜到，可能是樂韻用他的電話打來的。

    “陸總，”他接起了電話，“是不是樂韻那邊有什麽事？”

    “上訴法庭的雷法官正在跟樂韻通話，你稍等。”情況緊急，陸胤省略了一切客套，單刀直入。

    樂韻這邊，雷法官的的聲音出現在聽筒裏：

    “樂律師你好，我是上訴法庭的雷法官。謝謝你抽時間接聽我的電話。”

    “您太客氣了，雷法官。”樂韻感覺自己喉嚨發緊，手心微微冒汗：

    “隻不過，我隻是事務所一個普通的律師。其實吳睿澤的案子，我們律所的冠名合夥人陳宗翰律師一直也在跟進，您要了解情況的話，我可以讓他給您回電話。不過，補充材料是我整理和提交的，所以……”

    樂韻恨不得抬手給自己一巴掌，她知道，超乎平常的緊張，已經讓她語無倫次了。

    她求助地看向陸胤——

    “說你自己。”陸胤用幾乎隻能靠口型來分辨的音量說。

    “不好意思，對你們律師事務所，我隻有你的手機號碼。”雷法官的聲音雖然平靜，但卻給人一種不怒自威的感覺，“你稍等一下——”

    緊接著，聽筒裏傳來了雷法官跟王書記員說話的聲音：

    “小王，是不是有什麽問題，樂律師說，我應該跟別人談這件事……”

    見狀，樂韻連忙說：

    “不好意思，雷法官，我可以回答您的問題。”

    “陸總，樂韻那邊怎麽回事啊？”陳宗翰的聲音，從陸胤的聽筒裏傳了過來。

    “他們還在通話，”陸胤走到離樂韻遠一些的地方，輕聲說，“稍安勿躁。”

    “是這樣，樂律師，”雷法官繼續說道，“我看到了你們的補充資料，裏麵有縱火專家羅浩博士的新證詞。在一審的時候，他曾經非常肯定地說，這是一樁人為縱火的案件。但是在這次的新證詞裏，他好像改口了。他認為，這件案子，可能是……讓我想想……”

    “是一次意外的火災事故，法官閣下。”樂韻非常篤定地說。

    “法官在問，這起縱火案是不是有可能是意外。”陸胤壓低聲音對陳宗翰說。

    “陸總，您告訴樂韻，讓她從吳睿澤是無辜的這個角度入手，引入話題。”

    “好。”

    陸胤低頭在手機上打了一行字，然後放到樂韻眼前，將陳宗翰的意思傳達給她。

    樂韻點點頭。

    “樂律師，我看到羅博士的證詞采集日期是今天，是你親自和他談的嗎？”雷法官問。

    “額……，其實是我們律所的調查員……”

    沒等樂韻說完，陸胤就輕輕碰碰她的胳膊，指指她，用口型說：“說你自己。”

    樂韻當即心領神會：

    “我們的調查員找到雷博士之後，我也跟他談了。”

    說完，她不由得翻了個白眼。

    對於這種說謊的行為，她還是不習慣。

    “既然這樣，”雷法官沉吟著說，“那麽，我希望你能本著認真負責的態度來回答我的問題。”

    樂韻不由得坐得筆直。

    作為律師，她知道這個問題意味著什麽。他們所有人的心血和付出，更重要的是，吳睿澤的命，都係在這個問題上。

    她感覺到周圍的一切都好像被按下了靜音鍵，四周沒有一點兒聲音，能聽到的，隻有自己的心跳。

    “樂律師，我相信，你知道我想要問的是什麽吧。”雷法官的聲音，像是從遙遠的地方傳來，但卻出乎意料地格外清晰。

    樂韻的心提了起來，她看了看陸胤，對方鼓勵的眼神，讓她安定了心神：

    “是的，雷法官，我知道。”樂韻頓了頓，然後篤定地說，“他是無辜的，雷法官，吳睿澤是無辜的。”

    樂韻的話，通過陸胤的手機，傳到了陳宗翰的耳朵裏。

    他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氣。

    “樂律師，”雷法官思索著說：

    “我可以要求重新審理吳睿澤的案子。雖然這可能意味著可能要麵對很多壓力，但是，對我來說，這是我們每一個司法工作者都應該承擔的責任。不過，我憑什麽要相信這個羅博士。在一審的時候，他非常肯定這件案子是人為縱火，現在又親自推翻了他自己的說法。這樣一個如此輕易就改變自己觀點的專家，你認為他的證詞，值得采信嗎？”

    “不，雷法官，”樂韻有些激動地說，“羅博士並不是輕易地就改變了自己的判斷。他願意再次給出證詞，是因為縱火理論有了新的變化。這些變化，讓他相信，吳睿澤是無辜的。法官閣下——”

    樂韻動情地說：

    “在生活中，我們做的很多事情，都隻能是基於當下的判斷，受到各種各樣的限製，因此具有不確定性。這就像我自己的職業，作為律師，很多時候，我都是遊走在對與錯之間。很難簡單地界定，自己代言的，到底是天使還是魔鬼。但是這一次，我們必須保證自己的判斷是對的。”

    樂韻的聲音不禁有些哽咽：

    “因為這涉及到一個人的生命。我們作為法律工作者，絕對不可以出錯。”

    陸胤心中一動，緊緊地抓住了她冰涼的手。

    電話的那一邊，雷法官沉默了。片刻之後，他的聲音再次響起：

    “謝謝你，樂律師。我會認真考慮，再見。”

    掛掉電話，樂韻揚起臉，想阻止眼淚繼續掉下來。

    陸胤心疼地抱住她：

    “你做得很好。”

    樂韻將頭埋進他的胸前，使勁搖了搖頭。

    “相信我，”陸胤低頭親吻她，“真的很好。”

    樂韻牽牽嘴角。

    眼眶裏忍了許久的淚珠，帶著欣慰，順著眼角，滾落了下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