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九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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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兒立時進殿去伺候了,礙於太後、皇帝都在,她不敢給她家西宮皇後耳邊嚼舌根,怕皇帝袒護常在拿她這個下人開刀,隻敢背地裏欺負文瑾,皇帝雖對西宮分外著緊,卻對西宮的下人並不看重,皇帝隻對於他有益處的人有幾分客氣,對下人可就不當回事了。
老莫將文瑾引進殿中,“君上也剛進去內室,起初在室外等著的。方才張亭荺說怕西宮撐不住了,有咽氣的可能。他便進去了。婁太後傅昶那邊隻等著西宮咽氣,便造勢說聖女隕落,國運衰竭,其主不勝龍椅之威,總之君上也不是有意把你們撇下的,主兒,你能不能別生氣。”
“老莫,我沒有生氣。我都明白。我隻是記掛孩子。”文瑾進得內室,便望見端木馥蠟白著麵頰依在傅景桁的肩膀。
傅景桁蹙著眉心,“朕在呢。爭氣點。別咽氣。”
文瑾眼眶子莫名一酸,他第一次陪產也給了端木,又記起自己於蔣府獨自產子的事情來了,不能說不難受吧,但可以假裝忘記了。
老莫指了指那邊的妃嬪,“主兒坐下等一等。妃嬪都在那邊候著呢。我去知會君上一聲您來了。”
文瑾便坐在靠角落的一張空椅上,大家都目光奚落地看著她,終於坐不住從中宮下來了吧,嫡出皇子一出,中宮妖精還能猖狂到幾時。
薛皇貴妃自前頭回過頭來,看著文瑾懷裏的小孩,低聲道:“小外甥斑斑點點怎麽了,花裏胡哨的是不是快不行了我這作姨姨的心裏可是擔心得很啊。膝蓋做了八個月護理,應該好多了吧。本來還期望著他長大了走路看看坡腳不坡腳呢,這下不會看不到了吧,哎喲喲。”
文瑾在薛得意的笑聲裏與她說道:“你會看到我兒健步如飛的!到時叫他去你院門撒尿,姨姨可別作惱。哦,你要好好活著。等我兒這幾天好了,我下薛家祠堂讓咱爹休了你娘個賠錢貨,將她清出族譜的,還有你那個小肥豬弟弟,我給他找找親爹。”
“文瑾!你!”薛凝本來想打壓,沒料到被文瑾反過來刺激到失態,倏地立起身來,椅子發出轟一聲。
傅景桁聽見文瑾二字,心口一軟,懷裏靠著的端木變得礙事了起來,竟不敢去看中宮那溫柔的目光,覺得虧欠,便沒看文瑾。
太後正為端木難產之事煩心,這時聞聲,便回過頭瞪著薛凝,“皇貴妃,如何舉止莽撞!皇後若是受驚,都是你害的!坐下為西宮禱告吧!”
薛凝垂著腦袋道:“凝兒知錯了,母後皇太後。”
這時,老莫在皇帝耳邊也知會了文瑾抱娃來西宮之事。
傅景桁到底沒忍住,將目光睇向他自始至終沒有睇去的妃嬪團,在角落裏望見了靜靜的文瑾,他心頭一動,曾經許她唯一,這時她是眾多裏最邊緣的一個,他不由自主便將端木擱在枕上,步去文瑾身旁,“怎麽過來了。外麵風大,孩子發燒作水痘,衝風不好。”
文瑾凝著他,冷靜道:“孩子高燒驚厥了,直抽搐。三個太醫都沒轍。他們讓我過來找張院判看看。我尋思我先過來,院判忙完給看看。我省去了路上時間。院判過湖也得許久。”
“嗯。忙完給看看。”傅景桁沉默許久,拉住長林的小手,隻覺得兒子小手抖的厲害,細細的手腕裏布滿被抓爛的水痘,還戴著他買的那副銀鐲,他其實隻需要一句話便可以讓張亭荺丟下端木馥過來給孩子看病,他厭惡這樣的抉擇的場合。
年初七那天,他選擇和端木完婚,昭告天下得聖女得天下,使文瑾抱著死掉的小狗在燕雀台空等四個時辰,心灰意冷地走了。
今日,他又將選擇為了朝堂穩固,選擇坐穩龍椅,而不能將張亭荺給她,哪怕這回她抱著的不再是小狗兒,而是他傅景桁第一個兒子。如果那日他沒有酒後亂性
“等會兒。”傅景桁的聲音很輕柔,仿佛生怕傷害到文瑾,但他知道自己每個字對文瑾來說都非常殘忍,並不是語氣溫柔就不殘忍的,“朕讓張院判盡快給她接生。”
文瑾的心口很疼,但是她沒有哭,也沒有鬧,她抱著長林,內心裏希望端木馥可以早些順產下來,母子平安,可以由尋常太醫看護,這樣她的兒子就可以早些接受張院判的看診了。
夏苒霜往著文瑾的懷裏看了眼,就見自己素來不承認的大孫兒滿臉紅點,出了水痘,痘泡都抓破了,一下子就想起桁兒小時候的情景來了,到底血濃於水,這心裏多少有些個不忍,知曉中宮需要大夫,便忍不住往文瑾的臉上看了看,她不吵不鬧,倒是懂事識大局的。
那天文瑾抱孩兒回宮,太後看見了長林一眼,回承乾宮以後就時不時想到一回孩子的水靈的大眼睛,也有把孩子接在自己身邊教養的意思,瑾兒雖有些個壞名聲,可孩子畢竟是桁兒的長子啊,又生的那麽可愛。
她問了張院判,左膝護理了八個月,恢複了五成,滿歲會說話喊疼了就上針灸,是有希望治好的。她有些個想抱孫。
且,她也看明白了,桁兒是不會因為瑾兒而耽誤政事的,該給瑾兒什麽不該給什麽,桁兒是清楚的。
端木馥見文瑾抱孩兒過來了,而自己被最好的院判照顧著,所有妃嬪都如伴著她,皇帝太後也圍著她轉,而文瑾的孩子性命垂危隻能得普通太醫,不免心中得意。
她拉住皇帝的衣袖道:“君君上,臣妾為了給您生養皇兒,已經盡力了。皇上莫忘了馥兒今日受的苦啊。”
說著便嬌氣地痛呼起來。
傅景桁眉心蹙得更緊了,腦海裏閃過文瑾在小時候為他擋劍,後腰受了幾劍也堅強不喊痛的事情來了,不免對端木升出不耐,“張亭荺,西宮情況怎麽樣”
張亭荺邊為西宮接生邊說,“情況不好。臀位。孩子下不來。娘娘還是得用力!不然恐怕一屍兩命。”
文瑾聽見她小孩兒臀位,下不來,不知要多久才能生下來,而長林在她懷裏抖不成個,她緊咬著唇瓣沒有求皇上讓張亭荺給孩子先看看,求了沒用,除了使自己顯得可憐無助,她於是沒有出聲,隻希望端木順利生產。
婁太後這時過來掉馬尿,對著夏苒霜便道:“姐姐,我那苦命的姐姐。如何剛國婚娶了聖女兒媳,卻卻讓她受這磨難這難道是天意麽,我那苦命的姐姐啊,你好不容易自寒山下來,需得又回寒山為兒媳祈福才是。拜拜佛祖,拜拜送子觀音。”
“妹妹來了。”夏苒霜念起自己曾經就是被婁淑靜驅逐至寒山,便對婁淑靜怒在心頭,又不能當著眾妃小輩的麵失態和個先皇的妾爭吵有份,妃嬪裏麵又沒人敢和婁淑靜嗆聲,馥兒難產一時派不上用場,她一時作難。
文瑾就放得開多了,她本來急著給孩子看大夫,這個婁太後挑這時候來給夏太後添堵,簡直是掐點過來看笑話,而婁氏與自己有仇,她本來就看不慣,又希望她速走不要打擾西宮產子。
文瑾輕聲道:“大姨母,您得空過來了大姨母。昶大哥哥南溪圍獵場上墜馬摔斷了手臂,骨折可養好些了莫非墜馬是天意,那日多個親王在,君上也在,偏生大哥哥墜馬呢。偏生君上縱馬馳騁得了那白毛小狐狸”
傅景桁滿眼激賞,獨她敢出言頂撞婁太後。免於他或他母親有份與婁氏撕得難看。
婁太後簡直氣得臉綠,“你昶大哥哥痊愈了!”
文瑾說:“顱內可有傷怕有隱疾,事後發作的。”
夏苒霜看向文瑾的目光裏有了幾分激賞,也感激文瑾解圍,她身邊倒也需要個人轄製婁氏,假意嗔道:“瑾兒,莫失了禮。來人啊,備些個跌打損傷藥,與婁太後送去慈寧宮。嗨,輪得到誰,也輪不到墜馬摔斷胳膊的人。”
“你昶大哥哥腦子沒病!”婁太後怒然拂袖,領了一堆跌打損傷藥回了慈寧宮,回去隻交代下人西宮夏太後的長媳一死,她就造勢說天要易主,順應天意。又恨文瑾小賤人如何不天遭橫禍咽了那口氣。
滿室裏都是端木馥嬌氣的叫聲。
文瑾回想起自己產長林時好像糊糊塗塗忍著痛就生了,或許是自己沒有嬌氣的資本吧,端木叫的大家都知道她為皇上受盡了磨難。傅更對端木責任心不斷了。
傅景桁望著長林,心中作緊,脾氣上來,直厲聲道:“張亭荺,你個庸醫!快點。”
夏苒霜握著端木馥的手,也是被端木馥的叫聲弄得有些心煩,反倒文瑾抱著小孩兒默不吱聲的顯得溫婉可憐,沉聲道:“馥兒,你不要叫這麽大聲。留些氣力,專心生小孩。氣力都用在大叫上麵,是不行的。哀家生養了四個孩兒,是過來人。疼是一定的,女人必經的。”
端木馥哪裏肯聽,越發嬌氣了去,“君上,馥兒好疼啊!”
便在這時,端木馥下腹一空,呼啦啦泄了出去。
張亭荺鬆了口氣,“生了生了!”
夏苒霜欣喜不已,“生了個什麽男孩兒女孩兒”
張亭荺道:“恭喜太後,啟稟君上,皇後誕下了公主。重九斤!”
傅景桁眉心擰起。
現場氣氛微妙了起來。
端木馥在眾妃嬪的促狹目光裏,大驚失色:“你之前不是說我懷的是皇兒嗎!如何是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