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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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連綿的陰雨天,天色昏暗一片。
    如今狂風大作,冰冷的雨點無情地拍在逃竄的行人身上,天幕霎時劃出一道刺目的白光,然後是一聲轟雷乍響,唬得人心口直跳。
    榮廣街上,有三人在這樣的天氣下,仍在疾步匆匆地趕路。
    邵漠一身玄衣,緊緊盯著磨蹭而行的莊列炳,冷硬地催促道:“莊管家,很快就要到府邸了。”
    一身藍布衫,身材高大的仇氏也揚眉催促道:
    “賊忘八!到這時,你肚裏還打著什麽鬼主意是不是又想著將我撇下我告訴你,我仇三娘沒這麽好打發!既是你明媒正娶的正牌娘子,便該天南海北地跟了你去,你別想在外養著私窠子,好瞞得我實!
    “你打量我什麽都不知道呢你幹下那些沒天理的忘八事,我可通通心裏有數兒,要是你惹得我火起,大不了一起去虞老爺麵前拚個你死我活,我也不會放你跟私窠子雙宿雙棲!”
    自辦過母親的喪事後,她在澧縣已無親人,再獨居縣中,隻會更惹人非議。
    仇氏便催著莊列炳帶她同回虞府。
    莊列炳初時答應得好,但行至路途中,不是謊稱腹內疼痛,便是要投店歇腳,好幾次想設計甩脫她,這一路行得極辛苦,幸好虞老爺派虞府的侍衛邵漠前來接應,她才鬆了口氣。
    而莊列炳,也在見到邵漠那一刻,恨得牙癢。
    這個幹刀萬剮的奴才!怎處處都要來攙上一腳
    等他將虞老賊那個老不死的弄死,把這虞府家財弄到手,第一個要殺的,定是這個狗奴才邵漠!
    莊列炳在心中咬牙切齒地發恨,還並不知道虞楚恬與趙吾善的死訊,待看到虞府堂前堂後,皆掛滿白色帳幔、白燈籠,仆從個個穿素服,婢女人人戴白花。
    忍不住詫異,“府中怎有喪事何人過世了”
    他心想,莫不是虞頌那個老囚攮死了吧
    按理來說,那曼陀羅毒隻會讓他癱死在床,不會立即要他性命,難不成,是溫嫻下了死手,將這挨幹刀的了結了
    這般想來,他胸中喜不自勝,恨不得吹鑼打鼓,三兩步便奔到靈堂一望。
    帳幔隨風舞動,襯著傾盆大雨,似發出嗚嗚哭聲。
    待他看清案桌上供奉的靈牌,腦中轟然一震,“庶女虞楚恬,及女婿趙吾善之靈位……怎麽會,怎麽會是……”
    他回澧縣一趟,竟發生了這麽多事,楚恬跟吾善成親了,如今卻又……
    雙目圓瞪,莊列炳渾身發僵,似被人拿著大擺錘,照著天靈蓋捶將下來,鎮痛難忍間,急忙扯住一個奴仆,厲聲問道:“二小姐和姑爺怎麽死了是誰幹的”
    因莊列炳向來笑眯眯一副樣,如今乍然凶橫猙獰起來,似要吃人般。
    叫那小廝懼怕不已,慌忙回道:“官府在正在勘察,似乎是……是得罪了市坊中的無賴吧……”
    “怎麽會不可能!”
    莊列炳攥緊雙拳,猛地回頭,望向冷然靜立在身後的邵漠。
    突然上前喝道:“是你!是不是你幹的,是不是”
    他腦中下意識想到的,便是虞維音跟邵漠,他們的對手一直是棲芳院的人。
    邵漠抱拳而立,長劍在手臂內鋥射出寒冽的光,連劍柄處點綴的藍翡翠,亦冷徹入骨。
    “是你!定然是你!”
    莊列炳眸中湧出恨意,一張白麵皮,驟然麵如死色。
    楚恬!她還沒來得及殺死虞頌,奪取虞府家財,也沒來得及喊他一聲爹,就被人殘忍殺害了!
    他一定要為楚恬報仇!一定要報仇!
    這般想著,便抬起手臂,卻見邵漠一動不動。
    連眼都沒眨半分,依然保持著抱臂的姿勢,他恨得更甚,手中力道又加重了幾分,便朝邵漠擂去。
    但就在他即將觸碰到邵漠的那一瞬,手臂突然被人捏住。
    邵漠僅用兩指,便令他手臂如被刀戟割裂般劇痛,再難動彈半分,禁不住痛叫出聲。
    “邵漠……你,你好大膽子,我可是虞府管家……”
    見邵漠冷眼凝睇,手指依然錮住他手臂,周身殺氣似更濃烈,他陡然一慌,急忙看向仇氏。
    “三娘啊,你好歹替我求個情兒,我……我剛才不過是過於震驚二小姐的死訊了……”
    仇氏雖恨莊列炳瞞著她做下的種種事,但此人好歹是她的結發夫君。
    她此行隻想讓他跟梁氏徹底了斷,好一同回澧縣生活,並不想斷送他的性命。
    於是對邵漠討饒道:“邵侍衛,您看……”
    邵漠這才鬆了兩指,莊列炳抱著胳膊,哎呀叫喚個不停。
    心中卻痛極恨極,楚恬死了,楚恬竟死了……他還沒聽見她喊自己一聲爹呢!
    還有溫嫻,這些日子他不在,她一個人如何熬得住,不禁愈想愈恨,直恨不得想立刻將虞維音跟邵漠兩人碎屍萬段!
    淒風冷雨,下了一整夜。
    卉香館內,簷角長廊下的白燈籠、白幔帳,散發出陰森鷙冷的光芒,讓人心內無端一陣發寒。
    莊列炳趁著仇氏熟睡,偷偷出門。
    他避開下人耳目,疾步而行,徑直穿過長廊,往梁氏的廂房內走去。
    廂房內燃著琉璃燈,與白幡無二的燈火,照亮了室內,也照亮了跪坐在香案前,麵色憔悴的梁氏。
    “溫嫻,我回來了!”
    轉進房內,莊列炳痛苦地低喊,上前將梁氏抱在懷內。
    梁氏卻無動於衷,臉上露出一絲諷笑,“你回來了為何這麽久都音信全無”
    想了一想,冷冷拂開他。
    “哼哼,說什麽回澧縣給仇氏收屍,想來你是心裏有自己的盤算,打算跟那悍婦好好兒過日子了。否則,如今不僅帶著那悍婦回虞府了,還被她囚得死死的,偷著三更半夜才敢往我這兒來”
    見梁氏氣得滿麵通紅,恨意攢了眼角眉梢,莊列炳急忙將路上的事,盡數說與梁氏聽了。
    又再三發誓道:
    “溫嫻,我對仇氏並無半點真心!隻是忌憚著她手中握著咱的把柄,對我也還有幾分情意,我才假裝回心轉意的。等我尋到機會,定會一杯毒酒便送她上西天,然後將她手裏攥的那些書信通通銷毀,免得你我夜長夢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