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氏冷喝一聲。
    “老爺，這兩個婢女太可惡，拐彎抹角地提起桑植村，還想從妾身這兒套話，妾身從未見過這般膽大之人，非得將她們都趕出去不可！”
    翟老爺覷了底下跪著的人一眼，麵色不甚好看，問道：“你們兩人不是少夫人的丫鬟嗎？怎麽會莫名其妙問起桑植村的事？”
    小燕兒頭一次見這麽大陣仗。
    她不過就旁敲側擊，很隱晦地提了桑植村三個字，沒想到溫姨娘會發這麽大的火，二話不說，便讓她跟煙兒都跪了下來。
    此時老爺跟少爺都在，她抽噎著，既怕說錯話，又不敢不說話，支支吾吾了許久。
    “奴婢……奴婢……”
    “妾身聽聞少夫人去了桑植村一趟，怕是想去那裏采買蠶絲的吧？”
    盧楚楚看向薑秋思，“姐姐，這麽大的事兒，少夫人怎不問你一聲，這也太莽撞了！”
    薑秋思麵露歉色。
    “唉……也怪我不好，沒想到少夫人動作這麽快，趕不及提醒少夫人。”
    話說得很愧疚，但話裏有話，眾人還是聽出了是虞維音冒失進取的意思。
    翟禎安聽了半天，一言不發，回眸間正瞥見一個素淨的身影。
    虞維音踏步走進了廳堂，朝翟老爺屈膝行禮，“音音見過公爹，見過溫姨娘。”
    翟老爺見了她，神色略為緩和，但眉頭還是皺著，問道。
    “音音，我聽聞你在跟桑植村交涉，可有此事？你這兩個丫鬟，今日平白無故在溫姨娘麵前打探桑植村的消息，是不是受你的指示而來？”
    虞維音頷首。
    “如今春蠶吐絲，正是采買蠶絲的好時節，可陶城各大蠶絲鋪的價格卻紛紛上漲，從一兩銀子一斤蠶絲，漲到五兩、十兩、二十兩不等，隻有桑植村的蠶絲價格最公道，隻需要八百文便能買到一斤。如若買得多，七百文錢也能成交。”
    她將雙手攏在袖中，身姿站得纖直，目中露出堅定神色。
    “公爹，桑植村的蠶絲不僅價格公道，而且蠶絲也極絲滑柔韌，織造府為何要舍近求遠，大價錢購買蠶絲鋪的蠶絲呢？這分明是不明智的選擇。”
    她將目光落在小燕兒身上，俯身與之對視，問道：“小燕兒，你老實告訴我，今日為何來榮華園？我記得，並未下令讓你們來叨擾溫姨娘。”
    小燕兒被她柔和的目光，盯得心裏發酸，下意識看了眼煙兒，眼淚湧上眶內，哽咽著。
    “奴婢……奴婢跟煙兒……隻是聽聞溫姨娘曾是桑植村人，想為少夫人排憂解難罷了……並沒有半點對溫姨娘的不敬啊！”
    虞維音點點頭，忽然撩起裙擺，十分莊重地朝翟老爺磕了個頭，嗓子眼裏帶了絲哭音。
    “公爹，此事歸根到底，都是兒媳的錯，還望公爹……責罰兒媳罷！”
    “為何這麽說？你何錯之有？”
    她深深伏在地上，淚水從眼角沿著瑩白的麵頰往下，滴落在薄霧藍的地毯，暈開一道水漬。
    “兒媳有三錯。其一，不該在不與公爹跟夫君商量後，便自行去桑植村進行交涉；其二，在與桑植村人交涉無果後，不該還瞞著公爹跟夫君；其三，兒媳未教導好手下的丫鬟，以致讓溫姨娘受了委屈。”
    她哽了哽嗓子。
    “這三大錯，都是兒媳沒有思量周全，未嚴加看管好丫鬟，才惹出來的。求公爹和姨娘看在兒媳的份上，饒了她們，責罰兒媳吧！”
    翟老爺見她雙肩微微聳動，知曉她是心裏委屈，歎息一聲。
    “音音，我知道你是為了陶城織造府好，那桑植村的蠶絲價格，的確也很合理。隻是，你不知道，翟府一向與桑植村關係不好，他們是不會跟我們合作的。”
    他瞥了眼身旁的溫氏。
    “前兩年，我跟他們村長陳平池見了一麵，想要握手言和，繼續合作，但沒什麽用，反被他狠狠羞辱了一番。”
    也是那一次，溫氏被陳平池指著鼻子罵，臉麵盡失。
    “所以現在，哪怕其他蠶絲鋪漲價，我們也不會考慮桑植村了。”
    虞維音握了握拳。
    “如若兒媳有辦法與桑植村合作，公爹能原諒兒媳的這兩個丫鬟嗎？”
    翟老爺挑眉，“你有辦法？”
    一旁的溫氏也擰眉，道：“不可能！陳平池一直記恨著妾身跟老爺，他絕不會答應的！”
    “嗯，他的確不會答應，但兒媳還是想要一試。如果能讓桑植村為翟府提供蠶絲，我們每年就可以省下數幹兩銀子。而這些銀子，我們可以繼續用於采買，或是裁染上，豈不是兩全其美？”
    除了這些，她在陶城的名望，在翟府的聲望，也該上一個台階。
    今後對她執掌陶城織造府，乃至開疆拓士，創辦屬於自己的事業，也大有裨益。
    “音音，你就這麽有信心？”
    翟老爺心內微詫，他很了解陳平池是什麽人，記仇、固執，軟硬不吃，何況自己當年做的事的確過分，他是不會輕易原諒的。
    虞維音抬起頭，一雙瀲灩的鳳眸熠熠生輝。
    她道：“公爹，兒媳沒把握，但兒媳不能就這麽認輸。如果到時候需要公爹和溫姨娘幫忙，你們能幫襯兒媳一二嗎？”
    解鈴還須係鈴人，她心中也要準備好旁的對策才行。
    溫氏一聽，臉色微變。
    “妾身乃足不出戶的弱女子，恐怕幫不了你什麽。”
    她可不想再去被陳平池指著鼻子罵了，就是那一場罵，令她往後聽到桑植村三個字，都覺得心有餘悸。
    那時她心有愧疚，本是打算去道歉，可卻被他用了所有豐齪的詞語，罵了足足一個時辰，罵得那叫一個狗血淋頭，麵無人色。
    “公爹，兒媳如今已經想出了對策，但是，兒媳不能隻想一種方案。如果這個方法行不通，兒媳就需要您跟姨娘的配合，畢竟能從桑植村內采買蠶絲，對陶城織造府是百利無一害的事情，不是嗎？”
    虞維音懇切地看向翟老爺。
    “公爹這般英明神武的人，一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的，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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