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氏聽得這話，心口驀地一震。
    她這些日子正為此事而憂，眼見虞維音分毫未損，不覺有些愁煩。
    今日見兒子到來，她還想著要拿話來提點一番。
    此時見翟禎安麵色不悅，眼裏似乎還暗含失望，她不由繃住臉問：“禎安，你是從哪兒聽的瘋話？我何時插手她的事了？”
    金執事跟萬執事沒將她捅出來，她心中愈發有底氣，橫挑著眉頭。
    “是不是虞氏對你說什麽了？”
    “娘親，這事還需要旁人說嗎？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那日虞氏審訊金執事和萬執事，若不是兒子趕在前頭攔下，如今壞的便是您的名聲了！”
    翟禎安抿著唇，冷著臉頗為不解。
    “虞氏是府中明媒正娶的少夫人，您跟她有什麽過節，至於這般對付她？她可是您的兒媳啊！”
    “禎安，你這是在怪娘親？”
    馮氏冷哼一聲。
    “這些年來，你跟你爹有樣學樣，妾室娶了數十個，剛開始娶個正妻回來，娘也沒見你當個寶！如今怎的我對她動了些手腳，你便這麽大反應？
    “難不成，你跟你爹一樣，也對那張狐媚臉生出了什麽憐惜之意？”
    她繼續冷笑，狀若癲狂。
    “劉鬆玉啊劉鬆玉，你死就死了，為何還要留下一個這樣的孽根禍胎，再來纏擾我兒子？你們父子，怎麽都這般不長眼，被一張臉就迷住了啊？”
    “娘！您在胡說八道些什麽，別說了！”
    翟禎安低斥一聲。
    他最受不了的就是，娘親哭哭啼啼，東拉西扯些陳年舊事。
    仿佛世上所有的人都欠她，她是最悲慘的那一個。
    “好，好兒子！我猜你也知道了。你爹沒娶我之前，戀慕著一個叫劉鬆玉的女人，那女人就是虞氏的母親！若不是那女人早早去世了，你爹發跡後沒準要將她奪過來呢！
    “他自己沒娶到心愛的女人，便要讓你來娶那女人的女兒，此情可真，感天動地哪！哈哈哈哈……”
    她眼眶漸漸濕潤。
    “他倒是變相地圓了自己的心願，可我呢？我得到了什麽？”
    “娘！您不要執著於過往中無可自拔了好不好！爹跟劉氏壓根什麽都沒有，劉氏對爹有一飯之恩，爹心中感念戀慕也是正常的。如今劉氏人都不在了，你跟個死人較勁有什麽意思？”
    “是！你說的對，我跟個死人較勁有什麽意思，所以我要跟她女兒較勁，跟這個叫虞維音的兒媳婦兒較勁！”
    翟禎安怒從心口起，實在不能理解。
    “娘，虞氏對此一無所知，她是無辜的，她並未得罪過您！”
    “她沒得罪過我，可她娘卻害慘了我一輩子！你爹，你爹要不是為了那個女人，怎麽會希冀經商圖強？那女人不過是我手底下的一個丫鬟啊！你爹就是為了她，才來接近我的！
    “你仔細看看他院裏那些妾室，生得跟虞氏是不是有三分像？他到如今都念著劉鬆玉，卻害苦了我！”
    馮氏哭得滿麵淚水，咬牙切齒道：“禎安，你爹他這輩子都欠我一個道歉！”
    翟禎安心內沉重複雜，煩躁不斷疊加，耐心在一點點消散。
    “娘您老實告訴我，您想做什麽？是讓兒子冷落虞氏，還是將虞氏休棄，趕出虞府？”
    馮氏心生希望，問道：“如果娘讓你休她，你肯嗎？”
    翟禎安諷然一笑。
    “娘親，您起初責備我納妾過多，時不時便催著我娶正妻。如今我好不容易娶了妻室，您又開始責難。您想讓兒子休了虞氏，不如問問自個兒，若是爹要休您，您是願意，還是不願意？”
    這話字字冷靜，猶如冰雪，倏地澆頭而下，馮氏不敢置信地看著兒子。
    “禎安……你，你如今是為了個女人，要跟娘反目嗎？”
    “兒子不是要跟您反目，隻是兒子並不讚同您的提議。虞氏聰慧過人，謀略超群，是數一數二的女子，爹說得很是，我該好好珍惜她。
    “過去的事既已過去，您便該早些放下，若是執意跟她過不去，小打小鬧還尚可，若是鬧到爹那裏去，兒子到時也不知該如何保住您的臉麵。”
    翟禎安看著馮氏臉色一點點變得難看，心中終是不忍，抿了抿唇。
    “娘！此生既是爹對不住您，您為何不去跟爹對峙訴苦？何必要為難一個女子？”
    “你也不必再說！”
    馮氏氣憤打斷他的話，她就是拿翟老爺沒辦法，才不得已出此下策啊！
    如今被翟禎安點破，氣得滿臉漲紅。
    “我生了你這樣一個兒子，並沒半點用處！原想著指望你，沒想到你從小到大，都是站在你爹的立場上說話，你何時看到過我的痛苦？”
    馮氏死死攥著手內的佛珠。
    “沒娶妻時，我指望不上你，如今娶了妻，你心裏眼裏就隻有旁的人！我這個娘做得真夠失敗！”
    翟禎安怒意漸湧，心中那點不忍頓時煙消雲散，道：“娘親日夜禮佛，學的便是這些嗎？孩兒告訴您，孩兒不會休她，但娘親您莫要多行不義必自斃。”
    “禎安，娘倒沒想到，才短短幾個月，你就對這個虞氏這麽上心了。”
    馮氏唇邊勾起一抹冷笑。
    “想必，她也同她那樣狐狸精般的娘親一樣，慣會迷惑男人！”
    “她是不是狐狸精孩兒不知道，但孩兒知道，虞氏不是坐以待斃之人，她不會怕您這些招數的。”
    翟禎安攥著拳頭，望著馮氏蒼白猙獰的臉，搖頭不已。
    “娘，您不是無欲無求，潛心禮佛嗎？為何如今會變成這個模樣？”
    難怪，難怪爹如今對你連看都不願再看一眼。
    馮氏聽罷，忽然露出古怪又淒涼的笑，那笑卻比哭更讓人心生苦澀。
    “禎安，你覺得我不禮佛，還能怎麽做？不禮佛，不念經，我在這裏一刻也活不下去，你知道嗎？不……你不知道，你跟你爹一個樣，你怎麽會知道我的苦……
    “你們隻顧著你們享樂，哪兒看得見我的眼淚？那虞氏，若不到我跟前來，我還容得下，若是撞到我跟前來，就怪不得我了。”
    而她，一定會使出各種手段，把那虞維音趕出翟府！
    翟禎安許久才平複下心緒。
    聽著她頹然說著許多話，心內湧出無限煩躁，沒再多停留，轉身便踏出了正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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