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瞧那河畔，廖草生得那樣繁密，涼意習習，不曬的。”
    翟禎安無論如何，都要讓她上那小舟，從寬袖內摸出一麵輕紗，遞給她道。
    “你若怕曬，待會兒便用這輕紗蓋住頭頂，夫人總不會到這個時候，還要拂為夫的麵子吧？”
    見他如此執著，虞維音更加肯定，他心內必定有鬼。
    隻是，她也不好直接戳穿他，想著他心裏也就那點念想，自己身上又帶了好幾味藥，他即便真想做些什麽，隻要她執意不肯，他也沒法子。
    可轉眼想想，這藥原本不是為自己準備的，就不禁覺得好笑。
    她跟著他上了那小舟，心裏卻還是有些忐忑不安的。
    一上小舟，虞維音才發現，舟中早已備下了一個黑漆食盒，食盒內俱是時鮮的桃李果子。
    翟禎安撐著竹篾劃了兩下，小舟輕悠悠地便往前開去。
    他放下竹篾和雙槳，走到虞維音麵前，用緋紅的袖袍替她擦了兩個李子，笑道：“這是清洗過的，吃吧。”
    虞維音接過那李子，卻沒吃。
    翟禎安笑笑不語，自己從食盒內拿了個，塞進嘴裏，看她一副狐疑的模樣望著自己，挑了挑眉道：“夫人，你放心吧，本少爺不會在這裏對你做什麽。”
    他吐出果核，那核仁順著河畔，一連打了好幾個水漂，最終沉沒在河水深處。
    “本少爺小時候最愛吃桃李，你知道為什麽嗎？”
    “為什麽？”
    “因為這小小的核仁，可以陪著我度過許多孤寂時光。
    “你瞧，本少爺這打水漂的技藝，就是這樣練出來的。以前我院子裏有個小池子，我每次都在那練打水漂，後來大旱，池子的水幹了，底下全是桃仁堆成的小山。”
    他眯著雙眸看向遠方，一副沉浸往事的模樣。
    虞維音緊繃的身子，略微放鬆下來，問：“公爹不是一直帶你出門嗎？”
    “是，隻是爹有爹的事情，他怎麽會隻顧著我一個人？”
    他垂下眼睫，神情稍顯黯淡。
    “爹心裏惦記的，全是那些明媚的女人們，我雖是他的兒子，恐怕也不及那些女人在他心中的地位，就比如……”
    你娘一樣。
    但後麵這幾個字，他沒說出口，虞維音卻領會了他的意思。
    見他白皙俊美的麵龐，在廖草投下的一片陰影裏，半明半暗，顯得有些孤寥寂寞，也覺得有些歉疚。
    她娘親與翟老爺之間的故事，她並不了解。
    但翟老爺能在她娘親去世這麽多年後，依然對娘親念念不忘，也能想象出，翟老爺年輕時，是如何風流倜儻的一個人。
    隻是，苦了他的妻子和孩子。
    “算了，都過去了，本少爺還說這些勞什子作甚！”
    他眨眨眼眸，那眼底一絲瑩亮瞬間被壓了回去，又從盒內拿了個李子，笑著看向虞維音。
    “夫人，今日我隻是想與你泛舟湖上，你莫不是還在防著我？連個小小的李子，也不敢吃嗎？”
    覷著他那略帶嘲諷的神情，虞維音不甘示弱，卻也心存警惕。
    她將李子放在鼻間輕嗅，除卻淡淡的果子香，並沒別的什麽，也就學著他的模樣，吃了一個，然後照著那碧幽幽的河麵，也想做個打水漂的漂亮動作。
    奈何，那果核連半點水花都沒濺出來，便直直地沉入了河底。
    翟禎安眼底笑意加深，湊到她麵前。
    “夫人，為夫教你，你好生看清楚了，嘴唇需要這般發力……”
    話未落，那果核徑直擦過河麵，如一條漂亮的拋物線，循環往複，漂了三四下，才落入水中。
    虞維音心中讚歎，奈何實在是學不會。
    她吃了好幾個李子，也沒打出一個漂亮的水花，反倒將一雙櫻粉的唇嘬弄得嫣紅一片，如同點染了胭脂般，美得惑人心弦。
    翟禎安看著她，心神越發蕩漾。
    但他心中也知道，還不到時候。
    他從山陽公主那兒討的秘藥，無色無味，更不會立時見效，恐怕還會延遲一兩個時辰，才慢慢地生效。
    到那個時候，她整個人都神誌迷亂了，哪兒還會有什麽精力防備他？
    隨著那藥效的不斷加深，她恐怕會主動求歡也不一定。
    腦中不禁想到山陽公主的那一番話。
    ——沒想到翟少爺與夫人成婚這麽久了，還這般有情致，你可知，便是最烈的女子，也熬不過這合歡索的……
    他心中期待著，卻又隱含不安。
    一旦被虞維音察覺他對她動了手腳，以她的性子，事後定然會跟他翻臉。
    想到她芙蓉般清麗的一張臉，會露出冷若冰霜的神情，他胸口仿似被人狠狠捏住了。
    連輕輕吸氣，都覺得有些悶窒得難受。
    可是，隨著邵子敬的出現，他心中的恐慌更甚。
    此人跟邵漠氣質太相似，一樣的淡冷性子，不聲不響，雖然他沒對虞維音做什麽，但憑著男人的直覺，總覺得此人心有所圖。
    翟禎安恨得牙癢癢，偏生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
    邵子敬是太子身邊的紅人，如今又跟在太子身邊做事，他便是想動他，也不能貿然行事。
    他所能下手的，便隻有虞維音了。
    她本就是他的夫人，合該早就成為他的女人，拖拖拉拉這麽兩年多了，他都沒動她，傳出去那是要讓人笑掉牙乃至驚掉下巴的消息！
    他為了她，能忍到這一步，實在做得夠了，他也沒法再忍下去。
    他隻想要留住她，哪怕她最後會因此而恨他，也在所不惜。
    翟禎安看向虞維音的眼神，在一瞬間，變得極複雜。
    那溫柔裏夾雜著絲苦澀，很快，卻又變得更幹脆利落，像是終於下定了某個決心。
    “夫人，累了吧？瞧你，都出汗了。”
    他摸著袖內的絲絹帕子，凝著她那張豔若桃李的麵龐，輕輕替她拭汗。
    “你若是累了，便過來靠著我眯會兒眼睛。”
    畢竟是晌午時分，即便河中陰涼，也抵不過午後的倦乏。
    虞維音與他先時鬧了那麽一陣，的確有些累了，但對他突如其來的溫柔，依然感覺不安。
    開口道：“無妨，我自個兒眯一會兒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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