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燕兒憶起今日從少爺房內出來時，少爺對她露出的溫柔笑容，幾乎感動得要落淚。
    這次頭一次，少爺頭一次喚她去房內說話。
    頭一回，少爺用那樣溫柔眷戀的眼神看著她。
    她滿心滿眼都被那張俊臉占據。
    不管他讓她做什麽，她都想替他辦到，隻希望那個人能多看她一眼，哪怕一眼……
    “我誇你，你怕什麽？”虞維音的聲音響起。
    見小燕兒身形微顫，虞維音心想，小燕兒你跟了我這麽長時間，我又怎會看不出你此時的古怪？
    “沒、奴婢……少夫人若是不想讓奴婢伺候，奴婢就先退下了……”
    小燕兒緊張得，用手絞住了繡花的裙角。
    看著虞維音的笑容，她想到少夫人一直對自己很是愛護有加，心裏酸酸的發疼。
    她既希望虞維音趕她走，又希望她能留下她來。
    “小燕兒現在，倒不像之前那樣冒冒失失了。”
    虞維音笑著，抬起雪白的手臂，朝她招了招，“我的確是乏了，但不需要你伺候我沐浴，你來伺候我穿衣吧。”
    小燕兒心中一喜，便聽嘩啦一聲水花響起，浴桶內的人站了起來。
    修長的玉足點地，踩著青綠色楚葵紋的地毯，一路走到她麵前來。
    她隻看了一眼，便被那上了釉般的玉色肌膚所驚，不敢再看，慌忙垂下了頭。
    心裏卻驚豔震動不已。
    那樣白皙如凝脂的肌膚，光滑如錦緞般，比白狐毛還要純潔無瑕，又幽香四溢，連那院子裏的廣玉蘭也比不上少夫人身上散發的芬芳。
    她終於明白，為何少爺會那般在意夫人的名節了。
    這樣清麗嬌柔的一個美人兒，便是天底下任何一個男人見了，都會生出一望不到邊的占有欲吧？
    她心跳如擂鼓，戰戰兢兢，垂著頭，紅著臉讚道：“少夫人，您，您真美……”
    虞維音神色淡然，徑自在屏風上取了幹淨的雪白中衣，笑一笑遞到她手裏。
    “不要低著頭傻站著，不是要伺候我嗎？替我穿衣，我這會兒是真乏了。”
    小燕兒聽聞，心神回了一些。
    想到此行少爺交代的事，忙按捺住胸口的慌亂，慢慢替她穿衣，眼睫卻微微地抬高了，掃過了那玉色如新雪的白嫩肌膚上。
    等幫她穿戴齊整，她一顆心也就徹底鬆了下來。
    “少夫人好生歇著，奴婢這就去庖屋讓廚子給您做您愛吃的杏仁酪，等少夫人一覺醒來，杏仁酪也就好了……”
    她此時才話多起來，眼裏討好般地露出殷殷關切的神情，似是要為自己心中的歉疚，而彌補什麽。
    虞維音笑著，聽她倒豆子似的說完一通話，才吩咐。
    “去吧，讓碧瓷來我房內換個香爐。”
    小燕兒喜顛喜顛地出了房門，遠遠看見碧瓷立在廊簷下，與陳重邊說著話，邊在逗一隻紅嘴綠鸚鵡。
    兩人的神色，都含著點點笑意。
    小燕兒想到事情進展得很順利，也不由一笑。
    走到他們麵前喊道：“碧瓷姐姐，少夫人讓你進去換香爐呢。”
    陳重退遠了去，說：“你們聊，我還有些事沒辦完，先走了。”
    小燕兒捂著嘴嘻嘻一笑道：“陳大哥總是這樣，每次見著我來，他就有事情了。難不成，是我礙了你的眼不成？”
    碧瓷漸漸收了頰邊的笑，又恢複了往日的沉穩。
    她低斥道：“小燕兒你胡說什麽？要是在主子麵前，也這麽瘋瘋癲癲地說話，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小燕兒撇撇嘴，不樂意道：“碧瓷姐姐你就別教訓我了，我不過是開玩笑罷了，再說少夫人也不會生氣。對了姐姐，少夫人喚你去換香爐呢，我先去庖屋打點膳食。”
    碧瓷正想開口再問幾句，卻見小燕兒跑得飛快，三兩步便沒了蹤影。
    她不由搖頭歎息。
    這個小燕兒，仗著少夫人待他們隨和，言語間仍口沒遮攔的，遲早要出問題。
    進了虞維音的廂房，轉進內室，見那山水行雲圖的繡屏被滿室的熱氣蒸騰得濕潤。
    黑白分明的水墨畫，氤氳了水汽，栩栩如生，當真是雲裏霧裏，不知所蹤。
    而那霧氣濛濛裏，花梨木雕花的軟榻上，一位素衣美人正臥在那兒。
    她雙眸閉著，似在夢中，烏黑透亮的發髻散落在肩頭，幾縷碎發貼著小巧精致的麵頰，隨著呼吸而微微浮動。
    忽然間眉頭微蹙，睫翼輕顫，好似睡得很不安穩。
    “爹，爹……”
    “不是我，不是我……”
    “邵漠……”
    她呢喃著，嘴裏模糊不清地呼喚著什麽，不知夢見了什麽，那雙眉卻越皺越緊。
    碧瓷在旁看得心疼又擔憂，忙上前去輕輕搖晃她的手臂，輕聲喚道：“少夫人，少夫人醒醒，隻是做夢罷了，那都不是真的……”
    虞維音睜了睜眼眸，蘇醒過來，一雙瑩白的手握住碧瓷的胳膊。
    “你來了啊……”
    碧瓷任她握著，將蘇繡海棠紋的錦被往她身上掖了掖，問道：“少夫人是做了什麽噩夢嗎？少夫人別怕，夢都是相反的。”
    虞維音自昨日跟今日的事，這麽一衝擊，心內已然有些脆弱。
    想到小燕兒那番行止，更是難受，如今得碧瓷這麽一句簡單溫暖的關切問候，便讓她眼角有些微酸。
    碧瓷素來沉穩，慣會察言觀色，卻又不輕易揣測主子的想法。
    昨夜虞維音單獨回翟府，她心中已有些生疑，總覺事情並不簡單，再看今日少爺那番神色，便更加肯定，此趟去公主府，必定發生了什麽事。
    她對虞維音，自是盡心竭力，在旁看得心焦。
    但主子不開口，做下人的也不好多嘴饒舌，也就忍住了不提。
    現在看虞維音眼眶似有水霧，眼尾生紅的模樣，她心內也覺難受至極，胸口似有幹百塊石頭壓著，鼻間忍不住發酸，便跪在了榻前。
    “小姐，奴婢雖不是從小服侍您一塊兒的丫鬟，但奴婢自跟了小姐您，一顆心也就圍著小姐您轉了。
    “奴婢先前的事您不知道，奴婢今日全告訴您。奴婢未去留鬆院時，有個年過半百的老仆，仗著在府中人望高，便去梁姨娘跟前說嘴，想娶了我做續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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