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停了下來。
    虞維音本想狠罵她一頓，看雲翠慘白著一張臉，瑟瑟發抖，又強忍了下去。
    她一言不發地下了馬車，利落地將馬上的挽具解下，套上馬鞍。
    朝雲翠道：“下來，山路變窄了，咱們隻能騎馬。”
    雲翠慢吞吞下了車，一副犯了錯的認慫樣。
    虞維音一腳踩上馬鞍，輕鬆地上了馬，對雲翠說：“你也上來，坐在我後邊。”
    雲翠臉色發窘，學著她的模樣，折騰了好幾次，也沒能騎上來。
    她身子壯實豐滿，蹭得馬兒不耐煩，不住地打著響鼻，幾乎要尥蹶子。
    虞維音看不過去，伸手扯了她一把，才把人給拉上來。
    然後一揚馬鞭，駿馬飛馳，走得又穩又快。
    此時正是晌午時分，即便是寒霜凍地的大冷天，也出了太陽。
    她們在凜冽的寒風中，冷得瑟瑟發抖，這點溫煦的陽光，就變得格外珍貴。
    但虞維音沒敢停下手中的鞭子，她心裏急得很。
    在驛站買幹糧時，就聽見裏頭好幾個人議論，說平南將軍跟西南亂匪已經交戰，但戰況不利，折損了好幾幹的人馬。
    她迫不及待，想要趕到邵漠的身邊陪著他。
    終於，在疾馳了三天三夜後，她們進了綏安城內。
    這裏跟雲陽不同，沒有開闊的平地和巍峨的宮闕，四麵環山，幾乎如同一座被山包圍的小城。
    城內的建築種類多樣，似乎有各種部落在此居住。
    虞維音看到有竹木製作的吊腳樓，也有厚實的黃土或巨石堆砌而成的房子。
    即便有木雕樓，房屋也都很素樸，沒有中原一帶那樣精致講究。
    樓與樓之間，有大片的田地，地裏種著的卻不是一般的穀物。
    那是大片像牡丹般的花朵，顏色迥異，紅、白、藍相間。
    碗大的花瓣，根莖高而細，在秋風中顫顫地搖晃。
    雲翠從沒見過這樣的植物，忍不住湊近要摘一朵，虞維音急忙攔阻她。
    “別碰，這是阿芙蓉，有毒的！”
    雲翠忙地頓住腳步，目瞪口呆道：“既然是有毒，這裏的人怎麽還種這麽一大片呢？！”
    “雖然有毒，其實也可以入藥，就看用量如何了。”
    虞維音不緊不慢地說：“先帝在世時，一度曾下令禁止百姓私種阿芙蓉，但邊陲小鎮天高皇帝遠，如今部落生亂，也就管不住他們了。你小心，他們這兒除了種毒物，恐怕還會養毒物。”
    話音未落，雲翠臉色又白了幾分。
    虞維音皺眉，嫌棄道：“你在鄉下不是什麽活都能幹嗎？怎麽膽子這樣小？”
    “我們鄉下也沒這些亂七八糟的毒物呀！”
    她被毒蛇咬了一口，還心有餘悸。
    此時聽虞維音說這兒的人還養蠍子、蛇、蟾蜍，渾身都要起雞皮疙瘩了。
    虞維音從懷內拿出個白色的瓷瓶，遞給她說：“裏麵的粉未能驅蟲，你要是怕，就在身上抹一些。”
    田地裏正好有個老者從花叢中走出來，虞維音上前打探消息。
    “老伯，請問平南將軍的軍隊在哪兒駐紮？”
    她跟雲翠進了城，就沒看見邵漠的軍隊，這兒甚至沒看見打過戰的痕跡，她不由有些心慌。
    “你們是什麽人？找平南將軍做什麽？”
    那老頭穿的一身藏藍衣袍，脖子上戴著個銀項圈，滿頭的白發結辮而成，裝扮跟中原人大為不同。
    虞維音猜測他是本地人。
    她說：“我們是從雲陽來的醫官，路上耽擱了點事，就沒跟上大軍，現在才趕了過來。”
    老頭眼裏閃出點亮光，問：“你們醫術高嗎？知不知道什麽美白的妙方？”
    虞維音不解其意，但還是沉著點了點頭。
    “美白妙方有四萬八幹八百八十八種，在下不說全會，但好歹上百種也是知曉的。不知老伯何出此言？”
    老頭神秘笑了一笑，拽著虞維音的手腕道：“走，你跟我去寨子裏就知道了！”
    雲翠沒見過這樣的架勢。
    她隻覺得這個老頭子是壞人，要拐了她們走，忙撲上來拽住虞維音的手臂。
    “我們不認識你，萬一你是惡人呢？”
    老頭嗬嗬笑道。
    “你們消息真不靈通，平南將軍打了敗仗，如今退在吳陽山腳下。你們既然進了綏安，自然就是我們黑木寨寨主的俘虜了。”
    虞維音聽說過黑木寨。
    那是綏安一帶最大的部落，其餘小部落如烏茲、奪蓮等都聽從黑木寨的安排。
    老頭又道：“我們寨子裏的貝都因正在尋找醫官，你們既然會醫術，去寨子裏效勞恐怕還能留一條性命。”
    “貝都因？”
    虞維音第一次聽這樣的名字。
    “就是我們寨主的幹金霧思小姐，綏安人都尊稱她為貝都因，意思是像中原的公主一般尊貴。”
    老頭臉上露出笑容。
    “你們多虧是遇見我，要是別的寨民，恐怕一刀就結果了你們。”
    雲翠慌得不知道怎麽辦，虞維音悄然握住她的手。
    “既然如此，咱們就去黑木寨做一回客人吧。”
    寨子在綏安腹地深處，山林密布。
    桉樹、棕櫚、大葉樺樹，還有許多叫不出名的樹鬱鬱蔥蔥地籠罩著，將整個寨子蒙得透不過光來。
    即便在白日，寨內也要點著桐油燈。
    虞維音跟雲翠被老人領進來後，直接交給了一位衣著藍衣的妙齡女子。
    那女子應該是貝都因身邊的侍女。
    隻見她給了老頭賞錢後，便將她們領進了寨子的更深處。
    穿過一條山路後，光線倒是明媚了許多。
    麵前密密麻麻的吊腳樓，樓下有山泉水流過，草地上開滿各色小花，鮮妍奪目。
    穿著藏藍衫裙、頭戴銀飾的男男女女，都在各自忙碌。
    雲翠眼尖，瞥見有人手上纏著黑白紋路的眼鏡蛇，肩膀上還蹲著隻蟾蜍，差點就要驚叫。
    急忙將白瓷瓶內的粉未，塗了滿身滿臉。
    女子將她們領進一間樓內，說：“你們先在這裏等著，奴婢去稟告貝都因。”
    房間裏並不止她們兩人，許多手執藥箱的醫者候在這裏，手內不是捏著草藥在嗅聞，便是拿著木|棍舂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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