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翻手為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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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根據白廣恩繪聲繪色的描述著,他領著兵馬前來馳援通州,怎麽在路上遇到了東廠千戶沈大人。
    又如何發現了劫糧反賊的蹤跡,然後一路追殺……
    最後自然是大獲全勝!
    漕運副總兵王承勳認真的聽完了,便迫不及待的開始寫奏報,稍一沉吟便奮筆疾書。
    不出一刻鍾。
    王副總兵便將一份加急奏報寫的花團錦簇,到底是王陽明的親孫子,寫奏報自然是拿手的。
    劫漕糧大案破了。
    人贓並獲!
    不說王副總兵喜氣洋洋。
    白廣恩垂手肅立在一旁,看著副總兵大人寫好了奏報,吹幹了墨跡,心中不免有些緊張。
    他兩隻眼皮不受控製的跳動起來,心中不免膽戰心驚,不論再怎麽縝密的細節也終究是假的。
    細琢磨。
    其實經不起推敲。
    倘若副總兵大人堅持要帶著人,到現場看一看。
    那就……
    白廣恩手心裏捏著把汗,偷偷觀瞧,隻見王副總兵拿著奏報反複來回的看,似又覺得有些不妥,還親自修改了幾處。
    覺得沒什麽紕漏了,才叫屬官重新謄抄了一遍,加蓋了總兵衙門的大印,火漆密封,裝匣……
    “來人呐!”
    王副總兵急吼吼道:“急報京城!”
    至此塵埃落定。
    白廣恩長長的鬆了口氣,那顆懸著的心落到了肚子裏。
    突然之間。
    沈大人那神色篤定的麵容,在白老將軍腦海中浮現而出,他記起來了沈大人所言。
    “如今對總兵衙門上來說已經是火燒眉毛了……這案情的真假一點也不重要……重要的是破案!”
    沈大人說。
    就算這案情有什麽紕漏,有什麽說不通的地方,總兵衙門上上下下也會主動替天津左衛掩飾。
    果然被沈大人說中了。
    又片刻後。
    隨著一隊輕騎帶著奏報,急吼吼的急奔京城,王副總兵便又死死攥著白廣恩的胳膊。
    王承勳儒雅的臉上滿是笑容,連聲讚道:“好,好,此番你為朝廷立下了大功,本鎮自不會虧待了你!”
    白廣恩心中狂喜,趕忙點頭應是。
    “謝大人栽培!”
    萬萬沒想到一場滔天大禍,竟如此便反轉而來,白廣恩又想起了沈大人的一句話。
    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一個時辰後。
    紫禁城。
    當夜幕落下,宮裏掌了燈。
    那一盞盞宮燈高高懸掛。
    將金水橋畔照亮。
    恍如白晝。
    持續了兩天的大朝會還在繼續。
    如今。
    菜市場已經變成了角鬥場。
    文武大員們已經連續吵了兩天了,到了此時,禦史台的老大人們已經奏不動了,紛紛撤退下來休息。
    換六科給事中們。
    接著奏!
    六科給事中也是監察言官,卻不屬於禦史台,而是一個獨立的監察部門,本是個和縣令平級的芝麻綠豆官。
    給事中這個官職不過七品。
    可權力卻極大!
    因為手中握有監察之權,所以上至皇帝,下至內閣大學士以至於六部尚書,都對這芝麻綠豆官忌憚三分。
    大明開國之初設立這個官職,原本是讓這些人直接對皇帝負責,是皇帝安插在六部的耳目。
    讓他們負責監察六部賬目,監察不法之事。
    可兩百年過去了。
    這六科給事中的製度早已經變味了,本該是獨立負責的監察官,早已成了文官們對付武勳的一把利刃。
    畢竟這些給事中們年輕,嗓門大,有闖勁,官小權大又不怕挨廷仗……
    為了揚名立萬什麽都敢做!
    等到年輕的六科給事中們出馬。
    一頓亂噴。
    朝局便徹底亂套了。
    禦史台的大人們還顧忌自己的身份,言行還有些分寸,可這幾位芝麻綠豆大的給事中可不管那套。
    終於。
    表現的機會來了,揚名天下的時候到了!
    打了雞血一般的給事中們瞪圓了眼睛,向著武勳們群起而攻之。
    “老匹夫!”
    “老賊,你不當為人!”
    很快講道理變成了人身攻擊,互相揭短……
    看樣子今天不奏出個三長兩短,不奏出個子醜寅卯,言官們萬萬不會收兵罷戰。
    這下子。
    嘴笨的武勳們有些招架不住了,一個個氣的臉紅脖子粗,卻又噴不過言官,士氣漸漸低迷了下去。
    可是。
    那明黃色的華蓋之下空蕩蕩的龍椅,缺席的天子,還有被擱置在文華殿的加急奏報。
    讓這一些顯得如此滑稽。
    大人們口口聲聲啟奏陛下,其實陛下在不在根本沒什麽所謂。
    不重要。
    眼看著又文武兩班人馬又吵鬧到了深夜,自然是吵不出結果來的。
    少年天子氣的又躲到西苑去了。
    不理朝政。
    端坐在禦輦上聽政的李太後也有些蔫了,也真難為這位年輕的大明太後了,這一天下來真是要了親命了。
    這些言官們一個比一個嗓門大,吵的李太後腦袋瓜子嗡嗡的,太陽穴突突的跳,原本紅潤的嘴唇已經有些幹裂了。
    大太監馮保輕輕活動著酸痛的腿腳,嘴角抽了抽,麵無表情的臉上現出幾分凝重之色。
    如今文武相爭,勢不兩立。
    他馮公公應該站哪邊
    天子站哪邊,他這個內廷大總管就應該站在哪邊,可問題來了,天子又應該站在哪邊
    在馮保看來,天子自然應該站在武勳一邊。
    這叫製衡。
    當皇帝就要懂得製衡。
    這是帝王術。
    哪一邊弱皇帝就要站過去,扶一把。
    說白了。
    就是皇帝要會拉偏架!
    必要的時候也得和稀泥。
    反正決不能讓一家獨大,如此文武製衡,才能讓文臣武將們各司其職,讓諾大個王朝正常的運轉下去。
    若是有一方越界了,什麽權柄都想要抓在手中。
    那就糟糕了。
    可是看著沒了聲音的武勳們,又看看打了雞血一般的言官們,又想起了那位-任性暴躁的少年天子。
    馮保心中漸漸變得焦灼起來。
    作為三朝元老,顧命大臣的馮保看到的是文武失衡,文官一家獨大將會帶來的惡果。
    可少年天子如今又撂了挑子……
    馮保心中一陣陣無奈,漕運總兵衙門是萬萬不能裁撤的!
    可如今他也沒別的辦法,隻好使出了一個拖字訣。
    拖一天算一天。
    明天再說。
    於是馮保抬頭看了看天,便大步上前,對著群臣高聲道:“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再議。”
    群臣嘩然。
    似乎吵的還不夠盡興。
    可就在此時。
    突然有一個禦林軍將官快步走到了馮保身旁,耳語了幾句,馮保一抬頭,略有些渾濁的眼睛便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