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文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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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府的屋簷下。
    異常沉默。
    君臣二人覺得無話可說,便各自肅立了良久。
    終是朱翊鈞幽幽歎了口氣:“事已至此……罷了,盡快將你的婚事辦好,不要耽擱了正事兒!”
    沈烈忙道:“陛下聖明。”
    提了親。
    太師大人也收了聘書。
    這叫文定。
    文定過後還有一係列繁雜的程序要走。
    如今沈烈的聘禮已經差不多準備好了,金銀首飾正在趕製中,過幾日將聘禮送過去。
    這叫做大定。
    大定後再挑選黃道吉日,通知賓客,籌備婚宴,迎娶佳人,中間至少還得兩個月時間。
    此時朱翊鈞氣也消了,火頭也過去了,便又擠出一絲笑容道:“你如今是朕的左膀右臂,你呀……不要什麽事都瞞著朕,平白叫人看了笑話。”
    此刻。
    少年天子那悻悻然的神情好似在說。
    這事兒怪你!
    咱君臣之間敞開心腹,把事情說開了不好麽
    沈烈啞然,便隻好行禮道:“是。”
    你是皇上。
    你說啥都對。
    氣氛漸漸變的和睦起來。
    朱翊鈞想了想,便又關切道:“婚期定了麽”
    沈烈忙道:“還沒。”
    眼睛轉了轉。
    沈烈便抬起頭,輕聲道:“要不……微臣的婚期由皇上來定,順便皇上給微臣賜婚”
    話音落。
    朱翊鈞愣住了,微胖的臉漸漸漲紅,似乎憋的很難受。
    良久。
    朱翊鈞又怒道:“你休想!”
    朕已經很大度,很忍讓了,你怎麽還順著杆往上爬呢!
    沈烈無奈的一攤手。
    看吧!
    一說讓你賜婚便又惱了。
    多大點事兒呀
    至於麽
    還要怪微臣有事兒不和你說。
    你這脾氣誰敢說呀
    看著沈烈這副無奈的神態,朱翊鈞隻好將心中的羞怒強壓了下去,深深的吸了幾口氣,平複了一下心中的羞怒。
    然後皇上便拂袖而去。
    “朕走了!”
    沈烈一愣。
    看著皇上氣呼呼的低著頭,背著手,快步向著門外走去,便趕忙追了上去,還在小聲嘀咕著。
    “陛下若賜婚,微臣必銘記於心……皇恩浩蕩呀……再考慮一下吧。”
    可朱翊鈞隻是不肯鬆口。
    背著手。
    負氣而去!
    不多時。
    沈烈站在家門口,看著微服私訪的皇上在護衛下揚長而去,不由得摸了摸頭,他覺得請皇上賜婚之事還可以爭取一番。
    聖旨賜婚呐!
    這是多大的榮耀。
    不管怎麽說沈烈都不肯放棄,能爭取是一定要爭取的,所以他決定明天再進西苑,好好和皇上談一談。
    傍晚。
    萬壽山。
    園靜寺。
    作為一名虔誠的國教信徒,李太後身體力行,盈盈跪在文昌帝君神像下做著晚課。
    當然這個時代的道教,其實是吸收了一些佛教的精華,以佛教為形,道教為骨,從而形成了大明獨特的國教。
    寺廟就是道觀,道觀就是寺廟。
    檀香嫋嫋之中。
    王皇後乖巧的侍奉在一旁,而鄭淑儀早已失去了耐性。
    不見蹤影了。
    夕陽晚照。
    將這位大明太後豐盈的身段沐浴在萬道霞光之中。
    宛如神跡一般。
    李太後口中念著經文,乞求著神明的保佑,心中便漸漸覺得踏實了一些,前些天張居正病倒的消息可是將她嚇壞了!
    那幾日。
    她一時間六神無主,卻又不能再人前表現出來,再怎麽端莊有禮識大體,她也畢竟是個女子。
    從大明的祖製來說,對後宮幹政是嚴防死守的。
    漢之呂後、唐之武後、清之慈禧,在這片土地上的每個朝代,總會或多或少的出現太後專權。
    為何如此
    總離不開一個孝字。
    養育之恩大過天,皇上對太後也得畢恭畢敬。
    另一麵,曆朝曆代皇室外戚地位都是極高的,因而太後在外戚的支持下,極容易獲得權力,
    可大明不同。
    這一切都源自《皇明祖訓》。
    對後世子孫予以訓誡。
    其中《內令》不僅對後宮的待遇進行了嚴格規定,更對後宮幹政限製進行了嚴格限製。
    如明確規定“凡私寫文貼於外,寫者接者皆斬。知情者同罪,不知者不坐”,“凡皇後止許內治宮中諸等婦人,宮門外一應事務,毋得幹預”,“凡宮闈當謹內外,後妃不許群臣謁見”等等。
    李太後也壓根沒想大權獨攬,雖然這些年她垂簾聽政,施政經驗十分豐富,可是她壓根也沒想做武則天。
    她也做不了。
    對內隻能靠馮堡,對外隻能靠張居正。
    故此。
    李天後心中彷徨的是,若是沒了張居正這個外臣之首來彈壓群臣,她簡直不敢想象會發生什麽事!
    她知道大明會亂,會失控……
    好在。
    “都過去了。”
    晚課後。
    隨著李太後在宮女攙扶下盈盈起身,便走到了偏殿中,與王皇後閑話起了家常,順便喝了一碗白粥。
    道家講究過午不食,也不是真的什麽都不吃。
    真餓了。
    喝點白粥也是可以的。
    娘倆正在偏殿中閑話家常,外麵傳來了淩亂的腳步聲,隨著朱翊鈞背著手,急匆匆走了進來。
    宮女們趕忙盈盈下拜,王皇後趕忙起身行禮……
    “恭迎陛下。”
    “陛下萬福金安。”
    一陣鶯鶯燕燕過後。
    朱翊鈞揮了揮手,悶聲道:“免。”
    然後他便悶著頭走到了太後麵前。
    給太後行禮。
    “給母後請安。”
    雖然說敷衍了點。
    可皇帝早晚給太後請安也是規矩。
    李太後應了一聲,便用一雙明眸看著氣呼呼的兒子,黛眉不由得微微皺起,芳心中一片幽幽。
    一陣心軟。
    太後便柔聲道:“這又是跟誰生氣呐”
    她不問還好。
    這一問。
    她的皇兒便好似一隻受了委屈的貓,衝著她憤憤不平的念叨了起來:“那個沈烈……氣煞朕也!”
    李太後有點迷茫,便順著皇兒的口氣問道:“沈烈又如何了”
    那不是你的心腹愛將麽
    朱翊鈞往椅子上一座,便在太後麵前叭叭的說了起來:“他竟敢與張……太師家的千金私定終身,朕大度,不與他計較,他竟然……還要朕賜婚!”
    太欺負朕了!
    這一番絮絮叨叨。
    李太後漸漸聽明白了,那雍容的明眸漸漸睜大,豐潤的嘴唇微微張開,便好似聽到了一件極為新鮮的事。
    “啊”
    李太後也大吃一驚,本能的問道:“有這事兒麽,本宮為何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