劊子手收起匕首，冷眼垂眸：“滾吧。十分鍾內不消失在我這裏，你就會成為我花園裏的肥料。”
    沈沉舟的聲音帶著淡淡的笑意。
    即便是因為某些細微的好奇和興趣突發善心，也帶著玩弄瀕死獵物的惡劣。
    實在是和他的外表過於割裂。
    血肉模糊的男人抽搐了一下。
    這麽重的傷要是在普通人身上，恐怕已經沒了氣。
    林邑卻需要在十分鍾內爬出地下室，離開沈沉舟的視線。
    這根本就不是一個無法完成的任務。
    可是，在沈沉舟戲謔的目光下，林邑竟然拖著那條斷腿，搖搖晃晃站了起來。
    沈沉舟挑了挑眉。
    星星拉著沈沉舟的手，小臉靠在爸爸的大腿邊，悄悄側過臉看他。
    太好了，這個叔叔可以活下來了。
    蝴蝶扇動的翅膀能引發千萬裏外的颶風，星星作出的改變也同樣如此。
    三歲半的小孩現在還不明白，這些人的命運會往何處偏移，又會對自己和周圍人產生什麽影響。
    她隻是依靠本能去選擇。
    林邑站在了沈沉舟的麵前，沒有說一句話。
    踉蹌著站不穩，內心的強烈的執念也隻是能讓他保持清明。
    做不出什麽多餘的動作，他隻是朝著沈沉舟彎腰，深深地低下頭。
    隨後，拖著滿是鮮血和傷痕的身體、還有一跳斷腿，一點一點挪了出去。
    居然還真的在十分鍾內離開了他的房子，沈沉舟想著。
    果然是他欣賞的手下。
    星星看到那個叔叔終於走出去了，長長吐出一口氣來，這才想起來自己是來找爸爸幹什麽的。
    “爸爸”她拽了拽沈沉舟的手，“爸爸，明天去找姐姐吧”
    沈沉舟垂眸看著小孩。
    原本就對林邑的背叛有懷疑，現在加上對小孩的探究，第一次放了一個對自己有隱瞞的手下。
    這點小小的改變令他覺得新奇——他從來就不是個會因為外界影響而改變決定的人。
    他沒有鬆開星星的手，帶著她回到客廳，坐到了沙發上。
    “姐姐”沈沉舟盯著星星的雙眼，聲音輕柔好聽。
    他擺出和藹麵容的時候，像是能救贖一切的教父。
    星星用力點頭，揪著手指頭，努力組織語言：
    “是的，姐姐，四姐姐，大明星四姐姐！”
    沈沉舟緩慢地眨了一下眼睛，雙手十指交叉放在腰間，慵懶倚在了沙發上：
    “啊，沐之。”
    沐之是他的養女，除了他的和幾個養子以外無人知道，這個小孩怎麽會知道
    星星看到爸爸說出四姐姐的名字，感覺希望大增！
    “是的是的！四姐姐”
    小胖手比劃著，小孩努力解釋的樣子格外認真：
    “四姐姐有危險，有壞人，壞人要欺負四姐姐！”
    生怕爸爸不知道這個危險有多大，星星舉起小短手，比劃了一個超級大圈：
    “有這——麽大的危險！”
    說罷，星星瞪著圓溜溜的大眼睛，滿臉期待地看著沈沉舟。
    沈沉舟連坐姿都沒有變一下，語調還是柔和且不緊不慢的：
    “危險會死麽”
    星星一愣，搖搖頭。
    沈沉舟：“那就行。”
    星星呆住了。
    爸爸這是什麽意思呀
    是爸爸沒有明白星星的意思嗎
    星星急急地努力解釋：“爸爸去保護姐姐！”
    沈沉舟輕笑：
    “保護她要是真這麽廢物，那還不如死了。
    “反正不會死，你急什麽”
    人嘛，在地獄裏走一遭之後，淬了血爬上來，才算是一把好刀。
    所以他對他們的痛苦和掙紮，從來都是袖手旁觀。
    星星一噎，意識到爸爸不願意幫姐姐後，眼眶忍不住泛紅了：“爸爸……”
    她糯嘰嘰聲音被清冷的聲音打斷：
    “好了。”
    沈沉舟開口，狹長的雙眸微微眯起了一點，看進星星的雙眼，帶上了審視的意味：
    “你今天說的話夠多了，現在，我問一句，你答一句。”
    星星被沈沉舟這通身的氣勢唬住了，不害怕但本能的挺直了小腰板。
    沈沉舟：“清歡身上的傷，還有林邑沒有背叛我，沐之是我的養女。這三件事，你怎麽知道的”
    這段話有點長，信息量也大，星星努力轉著小腦袋理解了一下，扒著手指頭，嘟嘟囔囔又將沈沉舟的話重複了一邊。
    “清歡阿姨……是星星看到的。”星星撓撓頭，她也不知道怎麽說。
    取象起卦對於星星來說就和呼吸一樣尋常，而理解其中信息，又如同喝水一樣自然。
    她當然是從那些信息中看到了清歡阿姨身上有傷，而且再不處理會留下很嚴重的後遺症。
    “剛剛那個叔叔，也是星星看到的。”
    “還有四姐姐，星星就是知道呀。”
    小孩說完，等於沒說。
    圓溜溜的大眼睛盛滿了真誠，想方設法解釋清楚的模樣也十分努力。
    沈沉舟麵無表情盯著星星看。
    看得星星有點慌亂，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也不知道自己該作何反應。
    小孩一緊張，就忍不住想要抓住點什麽。
    於是小手拽住了俯臥在旁邊的狼。
    頭頂的狼毛被薅了一下，頂頂十分不爽。
    星星在沈沉舟的目光下為了緩解緊張，於是低頭看向頂頂，結結巴巴開口：
    “頂頂，爸爸怎麽了呀爸爸為什麽盯著星星看呀……”
    頂頂：……
    你好，我隻是一隻狼。
    就在這時，手機的震動打破了這叫人叫狼都窒息的氛圍。
    沈沉舟看向手機，感到一絲意外。
    他的養子養女們，從來沒有主動聯係過他。
    他們不敢。
    這是殷甚第一次打過來，沈沉舟看了一眼手機，又抬眸看向星星，果然對上了小孩好奇的雙眼。
    還真是膽大。
    沈沉舟開了免提，果然如他所料。
    殷甚禮貌問好之後，第一句便是：“星星……還習慣嗎”
    誰也不會想到堂堂殷總會用這種小心翼翼的語氣說話。
    沈沉舟還沒開口，星星聽到殷甚的聲音，便開心撲了過來，連剛剛被沈沉舟審視的小小害怕都忘了。
    “大哥哥！大哥哥哥哥哥哥哥！”
    小奶音滿滿都是雀躍，嘴巴對著聽筒，肉肉的小身子不知不覺直接趴在了沈沉舟的大腿上。
    殷甚短暫的沉默後，重重鬆了一口氣。
    心上一直懸著的石頭落了下來，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自己下沉的嘴角變得微勾。
    他不敢在父親麵前有太多的情緒表露，隻是輕輕“嗯”了一聲，隨後道：
    “父親，謝謝。”
    沈沉舟沒有說話，隻是垂眸看著趴在自己腿上的小孩，想把她踹走。
    星星無知無覺，小腦瓜動得超級快，甜絲絲問道：
    “大哥哥，星星想你！什麽時候回來呀！”
    她忽然想到，大哥哥快要回來了，爸爸不幫著救四姐姐，大哥哥可以呀！
    殷甚覺得自己心髒被什麽軟軟的東西戳了一下。
    直白又純粹的想念，不摻雜任何東西。
    “明天晚上十點前。”他聲音放緩，耐心回應。
    星星一聽，急了——
    這在姐姐遇到危險之後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