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車上，星星趴在傅寒涼涼的機械腿上，眼巴巴看他。
    現在是最熱的時候，所以傅寒微涼的身體和冰冰涼的機械肢就讓人感覺很舒服。
    沈沉舟坐在旁邊一言不發，殷甚沉著臉開車。
    給星星當司機他非常樂意，給父親當司機也十分合理。
    但是他憑什麽要給傅寒開車
    殷甚在後視鏡裏看了一眼傅寒。
    傅寒帶著黑色的鬥篷帽子，露出來的下半張臉冰冷蒼白。
    一動不動的，看著像個死人。
    殷甚嫌棄地移開目光。
    但是星星好喜歡二哥哥，她覺得二哥哥就像是一個精美易碎的藝術品，應該小心翼翼捧在手心
    她貼著傅寒的右臂，軟乎乎問道：
    “二哥哥，你喜歡吃什麽呀星星請你吃”
    她可是有付款小精靈的人。
    殷甚酸溜溜開口：
    “星星還沒請大哥哥吃過飯呢。”
    星星眨眨眼：“大哥哥有飯吃，二哥哥沒飯吃。”
    話是這樣，但是聽著怎麽怪怪的。
    傅寒抬眸，掃了一眼星星，又垂落下來：
    “不知道。”
    來到外麵的世界，他像是把自己緊緊裹進了一個繭。
    除了星星，一切的外界刺激都被他隔絕。
    似乎隻有這樣，才能讓自己不至於碎掉。
    星星軟乎乎的小身體貼過來：
    “那星星就給哥哥買星星喜歡吃的。
    “待會兒，哥哥直接去醫院哦
    “那是大哥哥的醫院，五哥哥也在裏麵當醫生，星星在裏麵住過的。
    “裏麵的哥哥姐姐們，都特別好！”
    傅寒的心髒猛地收緊：“不去。”
    他不想接觸任何人。
    他怕自己忍不住，會把那些人類全部殺掉。
    聲音幹澀沙啞，帶著一點輕微的顫意。
    星星眨眨眼，感知到了傅寒的恐懼。
    他的恐懼像是骨髓和血液一樣刻在他的心理和生理的每一處。
    他早就沒有辦法接觸人類社會了。
    星星難受起來，她想，自己要是能早點，再早一點見到二哥哥就好了。
    但是星星不知道，二哥哥受苦的日子，恐怕要追溯到二十年前。
    那個時候嗎，星星還不知道在哪裏呢。
    小孩伸手，輕輕拍了拍傅寒的手臂，小奶音裏濃濃的心疼：
    “去嘛二哥哥，星星陪你一起，星星會保護你的”
    “我們隻讓五哥哥幫你檢查好不好，五哥哥很好很好的！”
    傅寒沉默地想著，如果僅僅是要麵對時默的話，或許可以接受。
    他可以和時默比一下誰先把誰弄死。
    -
    很快，車子來到了醫院。
    傅寒的下車的時候，引得不少路人頻頻側目。
    這個人披著大黑鬥篷是幹嘛，這麽熱的天還裹得嚴嚴實實的。
    隻不過那身材倒是和衣服架子似的，難道是哪個大明星
    傅寒感覺到了這些眼光。
    即便是這些眼光裏麵沒有任何惡意，但他已經無法分辨了。
    手指不自覺的微微抽搐，收緊——
    好像將所有致命的藥劑打碎，讓所有人消失啊。
    嗯，再努力努力，再研製研製……
    人類真是世界的蛀蟲，不是嗎
    他因為極度的厭惡而身體微微發抖，那些身體裏麵隱蔽的疼痛在這一刻似乎又開始叫囂著，在他的體內橫衝直撞。
    但下一秒，他的右手忽然被熱熱的，軟軟的東西牽住了。
    星星緊緊牽住了傅寒的右手，仰頭看他。
    小小的目光極為堅定，似乎能把一切的惡念消失殆盡：
    “哥哥。”
    她聲音很小，很軟，但是聽在傅寒的耳朵裏，卻極為清晰：
    “星星會一直陪著哥哥的，一直一直。”
    他微微愣神，順著星星的力道邁開步子，不知不覺就走到了病房裏。
    當房門關上，隔絕了外麵的那些陌生的身影和目光的時候，他繃緊的脊背才微微放鬆下來。
    這還是星星之前的病房，粉粉嫩嫩的，還有很多毛絨小玩具。
    星星熱情介紹：
    “二哥哥，這些都是我的好朋友他們都會陪著哥哥，保護哥哥的！”
    傅寒麵無表情地掃視了一眼。
    嗯，都在看他，但是這種沒有生命的眼神不會讓他不舒服。
    殷甚終於忍不住開口了：
    “星星，已經把他送過來了，我們可以走啦。”
    星星眨眨眼：“不行不行。”
    二哥哥看著實在是太沒有自理能力了，她要把一切都安排好才行。
    她朝著時默招招手：
    “五哥哥，你幫二哥哥看一看，檢查一下身體好不好
    “二哥哥總是痛痛……
    “他的手上還有傷，劃破了。
    “還有二哥哥的腿……”
    小孩比劃著，總覺得二哥哥身上的病痛實在是太多了，她都說不過來。
    時默微笑：
    “我知道了星星，我會幫他做最詳細的全身檢查的，也會幫他處理傷口的。”
    星星看著五哥哥，甜甜笑了起來：
    “五哥哥是世界上最厲害的醫生！不過——”
    小奶音沒有任何語氣變化，但是說出來的話卻是：
    “不過五哥哥，不要對二哥哥做壞事哦”
    時默一愣。
    小孩好像能透過現象看本質
    所以小孩一直都知道他想幹壞事
    那她還放心讓自己給傅寒檢查，還撒嬌賣萌拍馬屁——
    所以小孩其實什麽都知道，但是她就是不說，看他表演
    時默臉上的笑意僵硬，忽然覺得自己被一個小孩狠狠拿捏了。
    但是下一秒，星星就撲倒了時默的麵前，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小孩香香軟軟，圓圓的眼睛清澈見底，半是崇拜，半是真誠：
    “星星謝謝五哥哥，五哥哥最好啦”
    時默：……
    行吧，他被拿捏地心甘情願。
    既然小孩說不做壞事，他當然不會做壞事。
    隻不過，也就是一些小手術或者是比較痛苦的檢查不給傅寒準備麻藥而已。
    或者，自己動手的時候，手抖什麽的。
    這不算是壞事吧。
    星星離開之前，又拉著傅寒的手，好好囑咐了一番：
    “二哥哥，不要怕，現在是五哥哥陪你。
    “星星和哥哥姐姐們出去買好吃的。
    “二哥哥乖乖等星星，星星帶世界上最好吃的給你哦”
    傅寒幅度極小地點了點頭。
    星星美滋滋出門了。
    所有人都想來抱星星，但是沈沉舟距離星星最近，把星星抱了起來。
    他們還不敢和父親搶人，隻好忍氣吞聲跟在了後麵。
    -
    病房的門關上。
    外麵的腳步聲遠去，一些都安靜了下來。
    時默嘴角勾起，歪頭看向坐著的傅寒，手腕一翻，忽然手中的手術刀猛然出手——
    泛著寒光的刀刃叫人還沒看清楚那軌跡，便直直朝著傅寒的心口插了過去！